回鎮子時,經過了舊祠堂,杜仲下意識的朝裡看了一眼。可惜有面斑駁的影壁,阻擋了他的視線,除了能聽到一些斷續的說話聲,無法分辨裡面的人都在幹什麼。杜仲忽然有了種衝動,真想直接跑進祠堂去,找到柳煙,跟她說,你的妖怪妹妹不見了。以他的理解,柳煙對於文皌的溺愛,應該會立即想一切辦法去尋找。
不過一轉念,他又把這個可笑的念頭給壓了下來,文皌是明明白白告訴柳煙,跟着自己出外修行。現在不見了,又有什麼理由去讓柳煙給幫着找呢。更何況,不管柳煙是人,還是妖,她現在大概還不具備超越尋常人的能力。就算她真的要幫忙找,除了在鎮子裡到處張貼尋貓,可能也沒有其餘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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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搓火,杜仲不知不覺間,已走到了老祭的小飯館外面。老祭倒是眼尖,一眼就看到這個早上來找過陶烏的年輕人,他正坐在門檻上劈柴火,便扯着嗓門兒,招呼道:“嘿!小哥,你也是找住處的嗎?”
杜仲被他喊得一愣,不禁呆愕了片刻,自他帶着文皌離家以來,都是在野地、或者道觀裡歇腳,幾乎沒想過要投宿人家。但現在,既然陶烏住在這裡,那自己好象也可以考慮一下,畢竟住在一處,不管做什麼事,都方便些。
他伸手搭在帆布包上,比起柳煙跟陶烏這兩個‘有錢人’,他簡直就是個窮光蛋。出門在外雖然也帶了些現金,但也不是太多,於是,他遲疑的問道:“在你這裡住一夜,多少錢?”
老祭伸出左手,張開五根指頭比劃了一下。杜仲吐了吐舌頭,他以爲是一天五十塊,不由得搖頭道:“五十啊,好象有點貴……”
老祭連連擺手,黑黝黝的臉上綻開了個笑容,“五塊錢,你那個朋友說每天都我這裡吃飯,另外算飯錢。我家簡陋得很,就是不知道你住不住得慣。”
這鎮子里人口不多,老祭的這個飯館開着,也就是勉強能維持着生計。但以陶烏的胃口,以及值錢的爽快,若是能在他這住上個把月,那便是一筆挺可觀的收入了。因此,他覺得這樣做生意,相當划算,便很期待杜仲也在他家住下。
杜仲一聽,趕忙點頭,這價格跟白住沒啥兩樣,便跟老祭說,他想跟陶烏住隔壁。
陶烏不知道這一轉眼,杜仲居然就變成了他的臨時鄰居,在鎮子裡晃悠了一大圈後,回來簡直覺得這就是個噩耗。可不管他有多不想,跟個術士住得這麼親近,但答應了柳煙去幫着找文皌,也就沒有了轟杜仲另找住處的理由。
好在,這一天下來,他發現了杜仲說的,那一行舉止打扮都透着古怪的人。同時,也想知道墨楮都幹了些什麼,心中雖然悻悻的,卻還是同杜仲坐到了小飯館裡的同一張桌上。
杜仲瞅着陶烏不有形象的大吃大喝,彷彿那不是一桌子粗茶淡飯,而是世間難得的珍饈佳餚一般。他很有眼力勁兒的沒有多話,儘管此時還摸不太準陶烏的脾氣,但知道他是饕餮,自覺告訴自己,在這傢伙進食的時候,最好還是不要打擾。
陶烏這一吃就是
半個來小時,轉眼七八個菜式,都已經見了底。這種農家菜,偶然吃吃,果然是美味得不行。他拍了拍肚子,雖然不過只是半飽,聊勝於無。陶烏又抓起個粗麪的饅頭,撕開了,蹭了碗碟食物殘渣,總算是沒有浪費一星半點。
他看杜仲只就着青菜啃了兩隻饅頭,略微不高興的哼了一聲,“怎麼我請你吃飯,你還吃得這麼不樂意?”
杜仲被他這話問得差點沒翻白眼,心說,你這也叫請客?自己吃得比誰都快!不過,他沒有把這樣的腹誹說出來,這話題就算展開了,也沒有意義。他見陶烏沒有再吃下去的意思,便直接站起身來,“我向來都吃得清淡,也從不計較吃食,你想太多了。既然你現在吃好了,那我們出去說吧……”
陶烏擡眼看看天色,日暮將臨,三兩個鎮子裡的人,進了這小飯館,很熟絡的跟老祭打個招呼。那些人見到陶烏跟杜仲,眼裡不自覺的帶出幾分好奇,顯然,這鎮子平日沒什麼外人會來。陶烏放了張百元大鈔在桌上,跟老祭說吃太飽,得出去蹓躂蹓躂,然後就與杜仲出去了。
走在陶烏身邊,進行這種餐後遛彎的消遣,杜仲覺得渾身上下彆扭到不行。拋卻陶烏是饕餮這種大妖怪的身份,單是他高大健碩的身形,已經讓杜仲覺得很有壓力了。儘管,杜仲的個子不能算矮,但跟陶烏比起來,就顯得清瘦了。
“你這是打算要去哪裡?”眼看陶烏領着自己晃悠着,就要出鎮子,杜仲終於忍不住問出口。
陶烏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邊朝前走邊說道:“我挺好奇怎麼忽然之間,有這麼多完全不是一個路子的傢伙,都跑到了這個地方來。所以嘛……”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杜仲已經明白了話裡的意思。自打文皌莫名失蹤之後,他腦子裡就只有一個念頭,得把這隻貓給找回來,於是,很自然就忽略了陶烏所說的,這個其實更怪異的問題。
他輕咳了一聲,訕訕道:“你爲什麼不直接問問柳小姐?”
陶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他自己都不知道白鈺指使自己跟着柳煙來是爲了什麼,怎麼能貿然去跟柳煙再打聽這事。而且,他直覺這事沒那麼簡單,一個不小心,興許就能給捅出個天大的簍子。在此之前,柳煙所展示出來的強橫力量,對他而言,簡直就是驀然之間劈在面前的九天驚雷。在這種地方,他可不敢行差踏錯。
“她就是個補破書的小員工,能知道什麼?”陶烏甩出個看起來很有說服力的答案,然後迅速的轉過了話題,“你不是說跟丟了人嗎,我今天倒是發現了幾個,不是這鎮子裡的人,也許跟你說的是同一撥……”
話還沒說完,陶烏驀然住了口,還沒等杜仲有所反應,已經拽着他的後脖領,閃身躲到旁邊的一堵矮土牆後邊。杜仲被他帶得一個趔趄,差點兒就撲到了泥地上,饒是他脾氣收斂不少,也忍不住怒目望向陶烏。
然而,他的脾氣還沒發出來,就感覺到了幾股似曾相識的氣息,出現在離他們大約五六十米遠的地方。他狐疑的瞪了陶烏一眼,就見
陶烏扯着嘴角,露出個特別欠揍的笑容。杜仲立即覺得陶烏剛剛那大力的一拽,肯定是故意的,就是爲了看自己出醜。
不過,杜仲這時候已經顧不得,跟陶烏計較這些無關痛癢的小事情。他已經清晰的辨認出,那幾股氣息,恰恰就是他此前跟丟的那幾個人。之所以能如此確定,是因爲那幾個人的氣息裡,有種異於尋常修行者的古怪之處。儘管他還沒能想明白是哪裡不同,但本能的覺得那代表着某種危險。
沒過多久,他們兩個已經聽到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彼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晚飯時間,鎮子裡的人家大多已經返回各自的家中。除了微微在夜風中搖擺着的山茱萸樹,周圍便沒有別的動靜,使那陣零散的腳步聲,更顯得跟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陶烏與杜仲,不約而同的將自己的身體貼到了矮牆邊,不過眨眼的工夫,他們已經隱去了自己的氣息,彷彿變成了這牆的一部分。
行色匆匆的三五個人,快步從他們面前經過,看他們前行的方向,顯然是往鎮子後面而去了。待他們走得遠了,陶烏才站直了身子,從矮牆後邊慢慢悠悠的跺着步子回到原路上。
“就是這幾個人!”杜仲也跟着走了出來,皺着眉頭看着那幾人已經遠去的影子,他心裡有些納悶,之前怎麼會跟丟這些人呢。
陶烏沒有接他的話,卻也是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他轉頭瞅了瞅杜仲,突兀的說道:“鎮子外面的山裡,到底有什麼東西?”
“啊……”杜仲一時沒有聽明白陶烏的話,思索了片刻,纔回過神兒來。他撓了撓自己的頭髮,仔細想想,沒想出什麼所以然,便搖了搖頭,進而問道:“要不,去看看?”
說走就走,陶烏最不缺的就是行動力,他微一頜首,就飛快的也朝着出鎮子的路走去。杜仲也趕忙跟上他的步子,在快要出鎮子的時候,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又問陶烏道:“柳小姐她們,是不是也是爲這個來的?”
對於杜仲的這個問題,陶烏依然不置可否,一來,他根本就還沒弄清楚,柳煙跟着研究所的人來這裡是爲了啥,二來,他雖然好奇心向來很重,但這些日子的經歷,又讓他不由自主的去剋制着,自己心裡那點兒想要一探究竟的小火苗。
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了下來,整個天幕如同是一口,倒扣着的漆黑的大鐵鍋,雖然沒有云層,卻也見不着月亮跟星星的影子。自打進入鎮子後的山林,杜仲就覺得自己像是個盲人,除了努力的跟上陶烏,別無他法。
若是在平時,他有大把方法來對付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可是現在的他,不敢貿然使用任何一種。面對未知,杜仲已經越來越謹慎,遇到的事越多,他就越覺得當初的自己,當真是狂妄得不知道天高地厚。
陶烏前行的速度已經慢了下來,這讓杜仲終於長舒了口氣,但隨即,一顆心便又提了起來。他忽然想到個重要的事,一把抓着了陶烏的胳膊,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是不是認識那個讓我去跟的人?他到底是妖怪,還是術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