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烏被他的舉動,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正欲開口問他這是又抽什麼風,卻不想杜仲直接就倒在了地上。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陶烏與柳煙都呆住了,他們兩個面面相覷。
“這人……是死了?”柳煙看看地上半蜷着的杜仲,不太確定的問道。
陶烏回了回神兒,蹲下身去,小心的探出兩根指頭,接近杜仲的鼻端。過了一會兒,他又將手指按到杜仲的脖頸上,似乎在探查他的脈搏。
“沒死,就是暈過去了。”陶烏一邊說,一邊拾了根細長的枯樹枝,將那幾片已經被杜仲揉碎的草葉挑了起來。原本翠綠色的葉片,此時已經微微變了顏色,青翠中染上了幾分缺乏生氣的蒼黃,“這葉子纔是有古怪!”
將爛葉子連同枯枝扔得遠遠的,陶烏有些犯愁的看着昏迷的杜仲,好象就這樣把他扔這裡,不是那麼好。可現在是要隨柳煙去山坳裡的那處古蹟,總不能扛着杜仲一起吧,他又不是食物,說重不重、說輕不輕。
柳煙聽說杜仲只是暈過去了,倒是沒太猶豫,直接也蹲到他旁邊。先是掐了掐杜仲的人中,而後連續拍打了幾下他的臉頰,試圖喚醒這個小術士。
手掌拍擊臉頰所發生的動靜,讓陶烏不由自主的抽抽了嘴角,心想,杜仲不就是把野貓崽子弄丟了嗎,至於這麼甩人耳光嗎……大小姐下手,可真不含糊啊!
柳煙不知陶烏心裡的嘀咕,她只是覺得杜仲不是普通人,不給他點到位的刺激,估計無法很快讓他清醒過來,所以下手便重了幾分。
這幾巴掌下去,杜仲的臉先是現出幾道紅痕,但很快整張臉都紅了起來,活像是醉酒的人。沒多會兒,臉色又已由紅轉黃,直到面如金紙。
“呃……”柳煙垂眼瞅瞅自己的手,又仰起頭遲疑着問陶烏,“我是不是打得太重了?”
“怎麼會!”陶烏斬釘截鐵的否定道,反正打都已經打了,況且也不知道杜仲到底醒不醒得過來,當然不能說柳煙這幾巴掌打重了,“這小術士左右是個昏,打重點好,輕了沒準兒就真蹺了。”
周遭的光亮又暗了下來,頭頂的那片雲層,不知何時厚重了許多,眼看會有場大雨將至。
柳煙皺起眉頭,她沒有理由把杜仲扔在這地方不管,畢竟是一道兒過來的。正想着是不是讓陶烏先把他送回老祭家裡歇着,不成想蜷在地上的杜仲哼哼了兩聲,居然又悠悠的醒轉了。不過,他的臉色還是相當的難看,活像是個久病不愈的重症患者。
劇烈的咳嗽了一陣兒,杜仲吃力的伸出右手,從自己那隻不離身的帆布包裡,摸出了一張褐色符篆,“啪。”的一下,重重的摁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那符篆如同是久炙的烙鐵,猛的戳入涼水之中,就聽得,“嗤。”的一聲響,幾縷青黃相間的淡煙,從他指間逸出。
緊接着,他左手連續掐了個四五個手訣,最後也摁到了捂着心口的右手背上,如同是按到了什麼東西,緩慢的將手上移至喉頭的位置。最後,杜仲一張嘴,嘔出了一大口黑血來。那血噴濺在他身前地上的
草葉間,立即燒焦了一大叢,並伴着一股沉重的腥腐之氣。
“我說,你是吃壞肚子了?”陶烏拉着柳煙退開好幾步,還不忘伸手替柳煙捂住口鼻,“大小姐你當心些,可別被薰着了……”
杜仲擡手抹掉脣上殘留的污血,大口喘着氣,彷彿是離開水的魚一般。半晌,他才恢復了幾分精神,啞着嗓子道:“我太大意了,你們離遠些,這地方被人動了手腳!”
他說着話,便轉過身去背對柳煙與陶烏,口中發出一連串不甚清晰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像是在念什麼經文。柳煙踮起腳,想看看杜仲是在做什麼,卻只隱約看到,他的右手在左手手心裡畫着什麼。
與此同時,他們頭頂的墨色雲層幾乎只是在眨眼之間,就已經重重疊疊的壓將下來。
“你大爺的!”原來還好整以暇的陶烏,忽然就開口大罵一聲,攬住柳煙的纖腰,一跺腳,向後連退數十米,臉色變得極爲難看。
柳煙卻只來得及低聲驚呼,就已經被陶烏拖離開去,待站定了,她還沒反應過來出了什麼事。還沒鬧明白是怎麼回事,柳煙已經看到杜仲掄起左手,劃出一道弧線,單腿跪地,狠狠的拍在他面前的地上。
當真是迅雷不及掩耳,就在杜仲的手觸到地面的那一瞬間,上方的雲層裡密密的滾過數聲炸雷,十幾道耀眼的金色強光自他周遭迸起,連地都跟着顫了幾顫。
饒是柳煙已被陶烏拉開離杜仲好大一截的距離,此刻也被這連綿的雷聲給震得神色恍惚。她不由自主的擡起手來,卻不知道是該捂住自己的耳朵,還是捂着自己的心口。那陣雷電,就如同是直接擊打在了她的身上一般。
陶烏則雙目緊閉、側過頭去,似乎是要避開那雷電的涉及,待雷聲停歇之後,才睜開兩眼。先是看到柳煙被驚得面色慘白,忙不迭的伸手扶住了她的後背,生怕她站立不穩身形。
“沒……沒事……”柳煙雖然嘴裡這麼說着,但還是不自覺的抓住了陶烏的手,她的頭又開始隱約疼起來了,“這是,怎麼回事?”
“這小子用的是五雷正法!”說起這個陶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呲了呲牙,恨不得一口把杜仲的腦袋給咬下來,“虧得我反應快,要不然,咱們今天非得被雷給劈了不可!”
被雷劈可不是什麼好滋味,尤其是被由五雷正法召來的天雷,陶烏可不覺得自己能頂得住。上一次在琅琊的海邊,如果不是白鈺預先給了他護身的法門,興許就已經被劈到魂飛魄散了。他萬萬沒有想到,杜仲這個年紀不大的小術士,居然能輕輕鬆鬆的就使出這招來。
所謂五雷正法,又被簡稱這雷法,在術士看來,雷霆爲陰陽之氣所生。而在《洛書》中,有關於五行之數的描述,東三南二北一西四,此大數之祖而中央五焉。雷霆行天地之中氣,故曰五雷。
多少術士終其一生修行,也不見得能真正習得此法門,沒想到杜仲一個年紀輕輕、偶爾還不怎麼着調的小術士,居然一出手就這麼驚天動地。
炸雷過後,天色漸漸的亮開來,積聚的
彤雲也慢慢的散了去。大約是隨驚雷而迸出的十幾篷電火,迅速的將這周遭的水汽都蒸發殆盡了,此時的陽光,顯然明媚了許多,將先前的陰霾一掃而光。
唯有杜仲所立之處,雜草地上的數道焦痕,呈扇形擴散出去,留下了清晰的雷殛印跡,顯示剛剛發生的變故,並非是誰的幻覺。
不過杜仲的情形,沒有因此而有所好轉,他的臉色已經恢復了幾分,但脣角邊殘存的絲絲暗紅血印,仍然讓人覺得有些觸目驚心。他大口的喘着氣,似乎剛剛召喚來天雷,幾乎熬盡他的氣力。
陶烏見雲散開了,一顆心才落了地,他真擔心杜仲這小子出手沒有輕重,累他與柳煙遭到無妄之災。一邊碎碎的繼續罵着杜仲,一邊拉了柳煙的手,走回到杜仲的旁邊。
“你小子就不能先打個招呼嗎?這天雷可沒長眼睛,萬一劈到我家大小姐怎麼辦!”陶烏覺得自己不能表現出驚惶,雖然以下惱怒,卻也只能扯出柳煙來做藉口。
柳煙與其說是被嚇到,不如說是變故來得太快,她不及做出反應。此時既已雲開霧散,朗朗晴天之下,一切好象都回復了正常。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問杜仲道:“剛纔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動靜有點嚇人啊……”
杜仲搖了搖頭,他的呼吸還未平復下來,一時之間竟不能回話。緩了好一陣子,他總算是長長的籲出口氣,像是將胸中的阻滯給吐了出來。
“這地方被人做了手腳,陰氣實在太重,我也是不小心着了道兒……”杜仲的語氣聽起來隱約有了幾分怒意,他自出道以來,着實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被這種並不高明的伎倆給騙到。平日裡雖說不上心高氣傲,但也從不謹小慎微的過活,現下當着旁人的面,差點沒把自己的小命給搭在這裡,真是憋了一口惡氣。
然而,這次的意外,也怪不得杜仲大意。前不久他纔跟蹤墨楮在這個地方停留過,當時儘管看到墨楮的古怪舉動,但那時這裡根本就沒有什麼不妥。所以,他在發現腳下雜草有異狀時,沒想太多就直接動手拔了。
好奇心重的陶烏,一聽他這麼說,便徑直俯身揪了一把還未被燒焦的野草,翻轉手腕打量一番,似乎完全沒有可疑之處。除了看起來有缺水的跡象,其他就跟他見過的無數野草沒有區別。
於是陶烏不解的追問,之先杜仲究竟是被什麼機關給算計了。
杜仲聞言,眼中浮起一抹疑惑的神色,他想了想,道:“我從未見過這種陰氣,不但能滋養草木的生長,還能吞噬生人的陽氣……”
頓了頓,他似乎覺得自己的說法有些不嚴謹,便又再開口道:“是種很矛盾的狀態,這裡有些像民間傳說裡的養屍地,但就風水而言,這裡又完全沒有險惡、窮敗之相,當真是有點詭異。”
柳煙聽得很認真,她看的書很雜,其中不乏與風水、墓葬相關的典集。對於所謂的,“養屍地。”這個名詞,她倒並不陌生。但看書歸看書,理論知道再豐富,她畢竟還是沒有親眼見過實地,所以如今就算身臨其境了,還是兩眼一抹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