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變戲法嗎?”文皌沒見過術士卜卦,但這個情景真是好奇怪,如果只有一兩枚古錢這麼豎立着,還可以說是碰巧了,可是六枚古錢都這個樣子,就無法找到一個合理的理由來解釋怎麼會出現這樣的狀況了。
像是要反駁她的話一般,杜仲把那幾枚古錢重新包裹在雙手心裡,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動作。結果跟第一次一模一樣,那些古錢還是倔強的豎立在桌面,“你看,我心裡想着要卜算這件事,可是根本辦不到。”
杜仲的語氣聽起來多少有些不情不願,他身爲術士,遇到了解決不了事,沒有親友團可求助,居然得向妖怪討教,如何不讓他覺得鬱悶!
“除了算卦,你就不會別的了嗎?”文皌伸出指頭,輕輕戳了戳其中的一枚古錢,那古錢頓時如同失去了倚靠,倒在桌面。以她的見識當然不明白這是什麼緣故,只得問杜仲:“你不是很厲害嗎?連陶哥哥也能對付,這事比打架還難嗎?”
“我只不過有種很隱約的感覺,就像是有很強大的靈氣突然侵入了這個世界。”杜仲不自覺的閉上眼,細細的回憶着那種轉瞬之間震攝住他心神的感覺,“不知道是來自於哪裡,可是連時間都彷彿停頓了一樣,雖然只是一瞬間就恢復了原狀,可是,應該有什麼不一樣了。”
“很強大的靈氣。”文皌喃喃自語的重複道,杜仲的話,只有這一句被她聽進心裡去了。她以前聽陶烏和柳煙偶爾閒聊的時候,說起過這個世界上有些地方適合妖怪修煉,還有些地方蘊藏着天地初生時遺留下的靈氣,不過這樣的所在都被能力強大的生物封印起來了,要找到很不容易。那麼,杜仲說的是類似這樣的情形嗎?
“是啊,很強大,而且消失得很快,快到就像完全沒有存在過似的。”杜仲點點頭,然後想起死得不明不白的師兄來,幽幽的嘆息道:“如果我師兄還活着,也許還能跟他一起琢磨這事。他跟師父學道的時間久,看過的古書比我多多了,以前有什麼我不明白事,跟他說說,多半都能被他給找到答案。”
“你師兄不在了,那他看過的古書總還在吧。”文皌有點小小的興奮起來,她認爲這是個極好的機會,說不定能因此能獲得些意外的力量。於是她決定唆使杜仲自己去想辦法,“你不會去書裡找答案嗎?”
“書都被師父留在羅浮山裡了,從這裡去起碼要一整天,而且我就只去過兩次,連進山的路都不怎麼記得了。”杜仲繼續嘆氣,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還需要回山裡去,再說那時自己還太小,唯一還記得的就是一條崎嶇的山路,以及兩塊屏障般佈滿青苔的巨石。
“只要你去過,我就有辦法!”文皌得意的扭動了幾下小腦袋,身爲文狸,就算是還沒修出人形來,卻也有天生在山林尋路、任意來去的本事。
“可”杜仲覺得自己的腦子一時轉不過這個彎來,這與他來這裡的目的好象有點不太一樣,可是哪裡不一樣,他又想不清楚。“有什麼好可是!我跟你一起去!”文
皌從沙發上跳起來,再一把把杜仲也給拉了起來,“說走就走,別耽誤時間!”
“你就這麼跟我走?”杜仲有些吃驚,這小姑娘剛剛還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怎麼這會兒忽然變得這麼積極了?雖然覺得帶她走沒什麼問題,可是他又立馬想到前幾天柳煙在電話中讓他送她回家時,那種嚴厲的語氣,“你不用跟柳煙小姐,或者那隻饕餮打個招呼?”
“哦!忘了!我好久沒有回過山林了,高興得什麼都不記得了。”文皌趕緊找了個理由來掩飾自己這個太過興奮的表現,又從抽屜找出便籤貼和筆,歪歪扭扭的寫了幾行字,說是自己有點事要出去一趟,讓柳煙不用擔心,沒什麼危險。然後把那張便籤貼到冰箱門上,她覺得這樣可以讓柳煙一回家就能看到,也不用打電話被她追根究底。
文皌周圍看了一眼,她越發的激動起來,也許等她再次回來的時候,便已經有了改頭換面的變化了!拿了頂棒球帽戴上,拉着杜仲就離開了。杜仲說要先回家去拿點東西,然後搭車去羅浮山。文皌表示無所謂,她跟着他就可以了。
杜仲的動作也很利索,回家換了個大些的揹包,塞了些符紙、硃砂、以及一些文皌沒見過的小東小西進去,然後將那柄他日日隨身帶着的玄鐵鎩又拿出來輕輕擦拭了一番。然後帶着文皌去了車站。
買好車票,很快他們便已經在去羅浮山的路上了。杜仲拿出手機給父親打了個電話,只說自己有點急事要到師父的故居去。文皌覺得很新奇,這個獨來獨往的小術士居然還有在世的父母。
杜仲對她的好奇很是無奈,說自己小的時候身體很弱,經常生病,有一次病得就快要死掉了,醫院都不敢收治他。卻恰好碰上他師父帶着還是少年的清泫路過,便出手救了他,然後告訴他父母,他是天空、地劫雙煞星入命,不但註定一生大起大落,還與家中親人相剋,最後說服父母收了他做徒弟。此後,他雖與父母在同一個城市裡,平時只是通通電話,每年也只在清明、除夕時回家呆幾天罷了。
人類還真是奇怪,文皌對杜仲的講述並沒有太大的感觸,唯獨聽說他不能時常回家與父母呆在一處,勾起了她的傷心事。原來妖怪也罷、人類也好,都有些命中註定不由己的離散。
白鈺真是恨不得立即一把掐死這頭被自己一掌扇到牆邊、蠢到死饕餮。他擡起胳膊,看看被他拉得撕裂開來的寬大袖袍,然後再瞅了瞅被他狠狠舔了一口的手背,那張妖嬈精緻的臉,都快要被氣歪了。
看着他眼中騰起的怒火,陶烏幾乎是用喊的聲量,大聲說柳煙去了一個很古怪的地方上班。他想不到別的什麼說辭能讓白鈺暫時擱置要弄死他的打算,唯有這個理由可以碰碰運氣。果然,聽了他的這話,白鈺面色雖然依舊凝重,但卻將擡起的手放下了。“什麼古怪的地方,你給我清清楚楚的說一遍。”白鈺的嗓音很低沉,沒有一絲感情的溫度。
陶烏認真的注視着他的雙眸,毫不意外的從中讀到
了一絲關切,於是趕忙將自己早上的時候送柳煙去明夷研究所上班時,感覺到那幢建築就像是一頭默默潛伏狩獵的猛獸,隨時等待着獵物自己送上門去。然後又詳細的向白鈺描述了一番,包括那個研究所的外形,以及他覺察到的那股妖獸與術士摻雜在一起的靈氣。
白鈺的眉頭略微的舒展了一下,明夷研究所,他知道這個地方,只是他沒想到柳煙會去那裡上班。如果她只是去上班,倒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擔心的地方。但他盯着陶烏看了一陣子,那冷冰冰的目光,讓陶烏覺得自己好像是掉進了冰窟窿一般。
“你。”白鈺伸出一根指頭指住他的頭,似乎是在下達命令,“以後只許在那間研究所外面等他,一步,不!半步也不許跨進那裡的大門。”“你當我傻啊!沒事誰往那裡面去。”陶烏覺得白鈺太高估自己的好奇心了,別說他現在只是個半殘的吃貨,就算是當年橫行無忌的時代,他也不會輕易踏足這種充滿了危險氣息的所在。
不過,他對白鈺這樣的態度很是迷惑,他對柳煙的關心程度好象有點太大了。迎着白鈺的目光,他從牆邊站起身來,又不要命的問道:“柳煙到底是你什麼人?或者說,她到底是什麼東西?對了,還有那個蘇河,又是什麼妖怪?”
“柳煙,你不需要知道,她現在只不過是個普通女孩兒,是收留你的好心人。”白鈺顯然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他有更重要的事要交待給他,“至於蘇河,她不會幹出什麼對你們不利的事,你也不需要去打探她的來歷。”
“那間研究所又是怎麼回事?”對於白鈺的這個保證,陶烏沒由來的就相信了。但對於未知的危險,他卻不得不再問下去,白鈺對那個研究所,好象知道得也很清楚。
“這個嘛。”白鈺忽然笑起來,那一瞬間,整個房間裡的凜烈氣息,一下子就變得溫潤起來,“天一閣,你還記得嗎?”說到天一閣,陶烏便知道白鈺那個笑容是什麼意思了,分明是在嘲笑他差點被打成渣了。可是,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嗎?他認真的想了想,似乎找不出兩者之間的聯繫,不明就裡的望着白鈺,等着他繼續說下文。
“蠢東西!”白鈺又嗤笑了一聲,“你覺得一個城市裡,出現這麼兩個囂張的建築,彼此之間會沒有任何關聯嗎?”陶烏繼續搖頭,他沒覺得這兩個能搭上邊。“天一閣,以及你說的那個明夷研究所,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主人。而這個主人嘛,也許不久的將來,你就會見到。”白鈺的話簡單明瞭,不過卻並沒因此而透露過多的信息。
“那你怎麼能放心柳煙去那個鬼地方上班?”陶烏忽然擔心起柳煙來,天一閣的記憶實在有些慘烈,柳煙跟他是共犯,萬一被人知道了底細,那可不是什麼好事。“沒什麼好擔心的,我說過了,她現在就是個普通的女孩兒,跟平常人沒任何區別。”白鈺說得輕描淡寫,彷彿真的一點擔憂都沒有,“反正,你們在天一閣乾的事,就算真有人要追查,也只會查到你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