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楓因修煉“浮生若夢”的緣故,對紅塵看得極爲冷淡,男女之情更是不屑。只是偶爾會有一道身影自腦海浮現,但那道身影,只是瞬間便都被他的雄心壯志之浪給淹沒。
此時此刻,他又如何會去在意銀蝶的想法?他望着黑夜下那潭平靜的湖水,自語道:“師兄你欲要屠龍,令天下大亂,渾水摸魚。可我偏偏不讓你如願,那個柳茗煙身份是特殊一些,可是不能留了。”
伶德坊,卓寒離與柳如眉一番分析,便將重點懷疑對象定位禿魯。
柳如眉道:“屬下這就去禿魯府上走一趟,主上您就等屬下的好消息吧。”
卓寒離擺手道:“不行,如今這西域邪宗的大長老毒娘子也進了大都,禿魯是其少宗主。若是所料不錯,這個毒娘子會住在他的府上,你去了就是找死,還是我親自走一趟吧。”
柳如眉聞言,不由一陣感動。卓寒離竟然在乎她的生死。卻在這時,有十幾道黑影向着伶德坊飛掠而來。
卓寒離眼中寒光一閃,道:“不用我們去找人家,人家卻是先找上門來了,走,咱們去招呼一下客人。”
那些黑衣人直奔着柳茗煙的房間而去,打開房門,裡面卻是空無一人。正要撤退,這時只見卓寒離與柳如眉飛身而來。卓寒離行如鬼魅,閃到一人身後,只是一掌,便斃了一人。那其餘的黑衣人見狀,均是大驚,四下奔逃開去。
卓寒離一隻手背在後面,身上忽然釋放出凌厲之氣,說道:“既然來了,那都留下吧。”語畢,只見他人影四下閃動,不到片刻,四下奔出的黑衣人竟然全都斃命。如此快之身法,風凌雲見到,亦是要讚不絕口。
“主上爲什麼不留活口?”柳如眉問道。
卓寒離道:“這些都是專業的殺手,只是被人僱來的,留下也問不出什麼。”
柳如眉聞言,不由摘下其中一人面具,但見這人睜着眼睛,顯然是死不瞑目。柳如眉又在他的腰間搜出一塊令牌,上面寫着一個“暗”字。柳如眉不由一驚,叫道:“他們是暗夜的殺手。”
卓寒離道:“這個組織,貌似最近幾年纔在江湖上有名,但名聲卻是極大,是誰能花重金將他們請來?”
柳茗煙已經失蹤了好幾個時辰,卻還有人來刺殺。柳如眉先前理順的思緒,再次亂作一遭。卓寒離嘆息道:“不用去禿魯的府上了,茗煙不在那裡。”
柳如眉喜道:“主上是知道茗煙的下落了?”
卓寒離搖頭道:“不知道,不過絕不在禿魯的府上。”
柳如眉將思緒再次理一遍,終於想明白了。先前他們那番推論,完全是自己臆測。這大都中,最想柳茗煙死的,確實就是禿魯。想來第一次刺殺她們的,亦是禿魯,如今這些殺手出現在這裡,那隻能說明禿魯還想殺柳茗煙,既然如此,柳茗煙又怎會在禿魯府上?
伶德坊的場子內,柳茗煙說着說着,便靠在風凌雲的被上睡着了。風凌雲見她睡得香甜,身子雖有些算痠麻,但卻是不忍心活動,怕會驚醒她。此時他想到:“只有她這等心性純淨之人,纔會這般對誰都毫無警惕。”
卻在這時,柳茗煙發出咯咯笑聲,顯然是夢到了什麼美好的東西。風凌雲聽着她的笑聲,自己也笑了。
夜盡便是天明,當第一縷陽光灑到大地,柳茗煙也從睡夢中醒來了。她伸了伸懶腰,道:“管場子的人雖然是在早上要打掃場子,但因演出要到下午纔有。是以他們可能要過一會纔來開門。”
風凌雲點頭,過了一會,大門那裡忽然傳來聲音。風凌雲道:“來,我揹你出去。”
柳茗煙頓時俏臉泛紅,風凌雲見她羞澀樣子,心想:“昨夜處了一夜都不怕,今日怎會又這幅樣子?”他不知道他的一句話,已經完全俘獲了一位少女的芳心。
大門漸漸打開,光線射了進來。風凌雲知道若此時不走,待這些人走了進來,一切便都完了。當下不管羞澀不已的柳茗煙,一把將她抱起,步子邁開,如一陣風一般刮過。
這開門的人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又是普通人。當大門打開那瞬間,他只感覺一陣清風自場子內刮出,再沒看到其他。
風凌雲抱着柳茗煙奔出場子之後,幾個縱躍,飛樑走壁,向着她住的院子而去。柳茗煙一顆心跳得很是厲害,不敢擡頭看他。待到了院子中,風凌雲將她放下。
柳茗煙偷偷的瞧了風凌雲一眼,道:“要不上去坐坐?”風凌雲道:“你一晚上不在,你姐姐肯定擔心死了,若是看到我與你一起回來,豈不是要殺了我?”
經風凌雲提醒,柳茗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這時顧不得風凌雲,便急匆匆的跑上樓去。
風凌雲不禁微微搖頭,看着她走上樓,這才離去。風凌雲沒有注意到的是,在那伶德坊的最高處,有一女子負手而立。適才他快如疾風般的奔行,落在那女子眼裡卻不算什麼。她只是身子飄出,望着風凌雲所住的那間客棧而去。
風凌雲回到客棧,差不多已是午時。今日客棧的生意似乎要好一些,旅客進出頻繁。走進客棧,風凌雲神色不由一凝,只見在那上樓梯的偏角里,坐着一位紅衣女子。她雖然背對着風凌雲而坐,但風凌雲卻是認出了她。
風凌雲走了過去,道:“許久不見,易姑娘向來可好!”
易水華是冰山美人,此時聽到風凌雲問候話語,神色更加比冷。本是寒冬季節,客棧之中,頓時被寒氣充斥着。風凌雲在定遠時便與秋末楓動過手,此時易水華氣機忽然將他籠罩,對他出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易水華並非是因爲他與沉浮宮爲敵而出手。
風凌雲暗運玄功,真氣渾身流轉,不等易水華請他,便坐在易水華對面,道:“看來貴宮的人確實沒什麼禮數可言,只能用拳腳說話。”
易水華冷哼一聲,道:“你還不配我以禮相待。”
風凌雲點頭,道:“確實如此,不過貴宮向來以主宰天下而高高在上。卻不知天下之勢,向來變幻莫測,又豈是人力所能主宰?”
風凌雲額頭之上,已有細細的汗珠滲出,這場內力的較勁,他確實輸了一籌。易水華聞言,心神忽然一鬆,渾圓無瑕的無形氣場出破綻。風凌雲是個懂得抓住機會的人,“八道真解”的真氣運轉至十二分。見縫插針,齊齊向着易水華襲去。
易水華臉色忽地一白,冷哼一聲,“映日真氣”流轉,整個客棧像是由冰天雪地頓入火海 。風凌雲以話語亂她心神,趁機而入,若非是她玄功已經臻至化境,此時必是重傷。風凌雲不敢大意,“八道真解”的八道真氣,竟然有些不受控制,本是兩兩相生的八道真氣,這時卻是兩兩混亂碰撞。風凌雲只覺經脈膨脹,衣衫鼓起,像是要炸裂開來。
忽然之間,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那些混亂碰撞在一起的真氣,竟然相互滲透融合,轉而成爲一股全新真氣。這股真氣比起先前那各自運行時的八道真氣,更加渾厚。風凌雲心神一動,那混在一起的真氣卻又陡然分開。分合隨他意而動,變幻無端,其威力不可揣測。
風凌雲只覺心中暢快無比,信心陡然而生,兩兩融合的真氣化作四道,充斥在四肢百骸。一指點出,二人面前的空間,像是要崩塌一般。
易水華面色忽然一變,在前一瞬間,她有十足的把握殺了風凌雲。只是心中卻在猶豫該不該殺。陡然間卻是不知道發生什麼,她的氣機竟然受到風凌雲牽引。氣勁受滯,竟然生出一種無力之感。
風凌雲就武功修爲而言,比易水華不只是低了一個層次。此時若不抓住這機會,那今日便要交代在這裡。四道混合真氣一起涌動,不斷衝擊易水華。易水華吧心一橫,“映日真氣”全然運轉,似山崩海嘯一般。
風凌雲只覺胸口一悶,一口鮮血噴出。易水華臉色發白,收了玄功,道:“今日早上的事,我不會告訴輕雨,既然你待輕雨不真心,那便離她一些。”
風凌雲心道:“原來她是爲輕雨出氣來了,不過以她之能,想要殺我,先前倒是足夠,現如今······”
易水華說完便走出客棧,衣衫飄動。風凌雲回頭一看,但見她那紅衣之下,吊着一塊玉佩,竟然與柳茗煙那塊一模一樣。風凌雲暗下一驚,心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饒是風凌雲智慧近妖,卻是想不透這其中關鍵。當下真氣自行運轉,舌尖生津,靈臺一片清明。風凌雲暗下大喜,今日被易水華一番壓迫,這“八道真解”進入了一個全新境界。宛如破開混沌,開天闢地一般。
“若不是你對我動了殺心,今日我的武功便不會精進到如此境界。如此說來,我倒還是該謝謝你了。不過你那腰間玉佩······”風凌雲擦掉嘴角鮮血,眼神極爲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