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凌雲與李晚晴走下山道,此時天邊紅霞翻滾,映照天地。李晚晴擡起頭來,心間不由生出繼續滄桑之色。想當年頻臨生死絕境,她遇上了李善長,那時正值雨後天晴,天邊落日紅彤彤的,人間盛景莫過於此,是以李善長給她取名“晚晴”。那時候她卻不是這樣不這樣想,她覺得自己只是天地間的一棵幽草,遇到李善長是她這一輩子最爲幸運之事,是以她理解晚晴那兩個字的意思是: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
時到今日,經歷世事變遷,她不再是當初的那個小姑娘,而李善長經歷塵世洗滌,早已存有一顆功名之心,也不是當時那位不管人間事的當世蕭何了。
又走下一程,風凌雲的步伐忽地變得輕浮起來,額頭之處偶有紫光泛起,胸間一口悶氣往上直衝,風凌雲一口鮮血頓時噴出,灑在山道之上。李晚晴見狀,不由色變,叫道:“凌弟!”
風凌雲擦掉嘴角鮮血,苦笑一聲,道:“還是沒能撐住,這羣道士,真是厲害。”
一場大戰,原來風凌雲已經受了重傷,只是他強撐着,這才走到天台山的半山腰處,卻是再也沒有忍住,當下內傷外傷一齊發作。
李晚晴爲他探脈,臉色再次一變,道:“你怎麼傷得如此之重?”
風凌雲道:“那上陽子真是厲害,我無意間被他勁力浸體,險些就要落敗,幸得當時他亦是懼我,否則勝敗已然可分!”
李晚晴聞言,心間不由生出一陣刺痛,當下將內力注入風凌雲的體內。卻是被風凌雲阻止道:“晴姐你也受了重傷,不可消耗內力!”
李晚晴道:“你比我傷得重,這次無論如何,你都要聽我的!”
風凌雲搖頭笑道:“晴姐,今日你已經曉得那羣人針對我的目的,若是再來一兩個強敵,你的內力又消耗在我身上,那你我就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李晚晴將信將疑,但終究是覺得風凌雲在理。此時她重傷未愈,只比風凌雲好上一點,當下扶着風凌雲,向山下走去。
道教南宗北派合宗,本是道教的一場盛世,如今落到如此局面,也是令人唏噓。不過不管如何,從今以後,天下道教歸於全真道是不可爭的事實,而他們成了除去沉浮宮與少林寺之外,武林中的第三大門派,三足鼎立的局勢已經形成。
是夜,李善長與上陽子談了一夜,最後說服上陽子相幫朱元璋爭天下。而對於全真道捲入天下之爭的漩渦,重玄子等人也沒有任何意見,當夜他便派人下山打探,目的自然是要知道風凌雲與李晚晴的行蹤。
那打探的弟子回來了,重玄子將他招進來,道:“如何?”那弟子稟報道:“弟子沒發現他們的蹤跡,不過在半山腰處發現一一灘血跡,不知道是誰留下的!”
重玄子聞言,不由一陣激動,牽動舊傷,不由咳嗽幾聲,自語道:“李晚晴傷勢雖重,但是下山時已經止住,不至於會留下血跡,看來你是強撐着的!”
當夜,大元皇宮之內飛來一隻信鴿,被巡邏的人發現,將其捉住,取下綁在它腳上的竹筒,將信件取出,送至元順帝的御書房。
“子時已過,這信鴿纔來,莫非是德明有什麼急事?”元順帝不由自語,他打開那小紙條,上面寫着“一切順利”四個小字。元順帝看到這四個字,不由露出滿意笑容,又自語道:“這顆棋子埋下,看有多少作用了!”
重玄子運轉玄功,半個時辰過去,傷勢好了一些,便將靜海散人與靜塵二人叫到屋裡。
“師父您的傷勢可好了一些!”靜海散人先問道。
重玄子想起風凌雲,眼中忌憚之色一閃,道:“風凌雲的武功,確實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就算是伽璘這等明宿,恐怕也是給比了下去。”
靜塵道:“最爲詭異的時,他的武功詭異莫測,看不出是出自哪一家!”
重玄子點頭,目光一閃,道:“是以我在猜想,他的武功,會不會與當年他在搶走的那東西有關?”
靜海散人突地突地一震,道:“師父是說,當年他拿走的是一本武功秘籍,非是八陣圖?”
重玄子搖頭道:“這個就不得而知,不過八陣圖的傳說,你我皆是清楚,若是真如傳說那般,他要是從中練出什麼絕世武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那八陣圖傳在江湖上的那些,不過是一個用來佈陣打仗的戰陣圖罷了。”靜塵道。
重玄子道:“江湖傳的那些確實平常,不過自羽山出來的,想必定然又不一樣了!”
靜海散人道:“可是如今他已經下山,一切如何都不得而知了!”
重玄子道:“我適才派人下山打探,那風凌雲並非是外表那便超然,他已經受了重傷!”
靜海散人道:“若是如此,他應該走不遠!”
重玄子點頭道:“而且前幾天我們剛將這消息傳到江湖上,說不定這時候正有大批人馬向這裡趕來呢!”
“如此一來,咱們還可以渾水摸魚!”靜海山人蒼白的臉上閃過笑意。重玄子同樣也是微笑點頭,只是他那笑容中帶些猙獰之色。
上陽子城府之深,絕不下於重玄子,他同樣也猜到風凌雲重傷之事,當下安排諸多事宜,也想做那幕後漁翁。當夜,紫陽殿上香火燃燒極盛,上陽子坐在蒲團之上,眼眸微微閉上。
明素蟾、趙伯庸、車蘭谷等人走進大殿,坐在上陽子邊上。
趙伯庸開口道:“師父,從今日的事來看,我們師兄弟等人一致認爲,這個重玄子沒安好心!”
趙伯庸性子急躁,但卻沒有多少心機,這是上陽子寵溺他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以他不會想到這許多,如今他這般說,自然是明素蟾等人的傑作。
上陽子畢生所願,便是促進道教南北合宗,就連江輩分的屈辱他都忍得,更不消說其他的了,他看了衆人一眼,道:“如今道教已經合宗,只有全真道是不爭的事實,若是你們有這揣摩人意的閒工夫,何不不武功練好,就不會出現這等屈辱之事了!”
衆人聞言,不由低下頭去。上陽子又道:“那小子雖是厲害,終究是人,我派下山去的人回來稟報,說是在半山腰處發現一些血跡,想來他也是受了重傷,只是他掩蓋得極好,才混過了關。”上陽子言語之中,透着一股遺憾。
“師父的意思是?”明素蟾皺起眉頭,問道。
上陽子道:“不說他身上的八陣圖,就算是今日他當着這麼多人面削了我全真道的面子,他也必須死!”
車蘭谷聽着上陽子閉口開口都是全真道,不由暗歎一聲。
風凌雲與李晚晴下到山腳處,他忽地一震,叫道:“糟了!”
“怎麼了?”李晚晴問道。
風凌雲道:“山腰處的那灘血跡未有處理,若是被他們發現,便知道我受了重傷。”
李晚晴聞言,也是面色一變,道:“若是如此,他們必定會派人下山!”。風凌雲苦笑道:“沒事,咱們先找給地方休息一下!”
李晚晴心亂如麻,但她見風凌雲神色淡若,心裡不由平靜些許,扶着風凌雲這走入山林。圓月掛上中天,林間幽深寂靜,二人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左右,但見前面不遠處有一間茅屋。
風凌雲道:“這茅屋建在此處,想來是進山打獵的獵人所建的,咱們就在這將就一個晚上吧!”
李晚晴擔憂道:“此地還在天台山的範圍之內,若是他們連夜下山,要不了多久會找到這裡的!”
風凌雲擡頭望向天空,只見明月當空,將天地間照得一片清明,苦笑道:“若是來一場雨就好了,可惜這不像是有雨的樣子!”
李晚晴不由笑道:“你不會每次遇到這種情況,都是在求老天下雨吧?”
風凌雲道:“這裡你說,我還真能預測老天會不會下雨!另外,我曾多次遭遇過追擊,那時候真的都會下雨!”
李晚晴道:“也只有他們纔會相信你這神棍!”
風凌雲笑道:“我看今晚就會下雨!”
李晚晴白他一眼,道:“真是睜着眼睛說瞎話!”
風凌雲這時卻是低頭去看地上的青草,只見那青草葉上已經有了露珠,不由無奈道:“這次真被晴姐你說中了,這雨看來是下不成了!”
李晚晴聞言,心情卻是沉重無比。卻在這時,空中襲來一絲涼風,遠處有一朵烏雲自北方飄來。風凌雲見狀,再仔細感覺一下空氣的溼度,道:“今晚或許會有雨,不過會來得極晚,咱們先在這屋子休息一陣,便連夜趕路!”
李晚晴將信將疑的看了風凌雲一眼,將他扶進草屋。風凌雲這時盤坐在地上,玄功九轉,頭頂上冒起騰騰白霧。過去一會,只見他收功站立,道:“走,此地不宜久留!”
二人剛走不到半個時辰,重玄子、上陽子等人便帶人追到他們休息的那間草屋,只是撲了個空。
寅時初刻,月亮早已沉入西谷,天邊換上漆黑烏雲,林間伸手不見五指,但風凌雲二人身懷玄功,耳聰目明,於林間行走,有如白晝。
李晚晴氣喘吁吁道:“莫非真要給你說中?”
風凌雲道:“這下雨出太陽,本就是大自然的自然現象,只是世人喜歡給他戴上一頂神秘的帽子罷了!”
李晚晴道:“那你真的能預測?”
風凌雲笑道:“只要掌握其規律,這有何難?”
兩人說話間,腳下卻是沒有閒着,再走一個時辰,已經到了卯時,接近天明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