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雄榜有新版了麼,給我看一眼。”陸行舟伸出大手。
盛元瑤沒好氣地把手裡的冊子丟了過去,陸行舟接過一翻,眼睛就像有鉤子一樣鉤在第一頁一動也沒動過。
兩個女人都猜得到他在看誰,現在這廝出自閻羅殿在她們心中已經不是秘密了。
盛元瑤語氣涼涼:“怎麼,看你家閻君名次上漲,更加威震天下,是不是後悔跑了?”
陸行舟出神地看了好一陣,才低聲道:“她怎麼忽然漲到了第三,近期有過什麼力戰一品的事麼?”
“沒,這個是因爲一年前的一戰……在天瑤聖地兩名一品長老、多名二三品的夾擊之中輕鬆脫身,還傷了好幾個,真叫一個魔焰滔天。”
“哦,那次啊……都一年了,你們羣雄榜更新太慢了吧?香蕉主筆的?”
“半年前就改版了,你是爲什麼不看?”
陸行舟不說話了。
“本來就不可能因爲一個戰績就把所有榜單全換掉,都是累積的,基本都是等半年一換。這次也正好是要到換新榜的時候,所以纔來問你們啊。”盛元瑤說着,忽地起了點興趣,哥倆好似的搭着陸行舟的肩膀,小聲問:“該不會一年前那一戰也有你的份?說說細節唄?”
陸行舟偷看了獨孤清漓一眼:“沒有沒有,我區區七品瘸子怎麼可能參與這種高端戰局。”
那一戰算計了她師門誒……還好沒有死人,不然小白毛不知道會不會翻臉。不過小白毛和那些長老應該也不熟……
獨孤清漓也看了他一眼,大致猜得到他在想什麼,其實並不在意。
師門……除了師父之外,別人幾乎都沒怎麼見過面,沒有感情。即使見面,也是見他們看着自己白髮藍瞳的怪物模樣蹙眉的樣子。
誰愛搭理他們。
這個世界上,會覺得這很好看的,好像真的至今只有陸行舟……就連沈棠也不過是不在意,而不是覺得好看。
不過這是因爲陸行舟奇怪吧?
盛元瑤纔不信陸行舟的鬼話,沒好氣道:“那這事先這樣,你們接下來能不能消停點,別讓我難做。”
話音未落,門外跑來一個商行守衛,急匆匆道:“郡上來人,說找盛統領。”
盛元瑤很是納悶,出門一看,就見到幾個官員笑眯眯地衝她拱手:“盛統領,恭喜高升。”
盛元瑤莫名其妙:“什麼高升?”
“吏部覺得盛統領在此役功勳赫赫,又瞭解具體情況,因此打算讓盛統領暫代夏州城主之職。”
盛元瑤驚了:“我鎮魔司編制獨立,與其餘官吏不統屬的啊!何況我壓根就不會政務,城主我怎麼做得來?這不胡鬧麼?”
“只是暫代,爲的是快速穩定局面。此事過去,盛統領妥妥提拔郡統領了……”
盛元瑤捏住額頭,無力吐槽。
自己還想回京呢,這不但回不去,還代起城主來了。
不過大致也可以想到怎麼回事,別的不提,這裡爲什麼會出現妖魔還沒徹底搞明白,萬一有更強的呢?這城主之職短期內算個燙手山芋,暫時沒人想碰這位置。
倒是自己老爹不知道在想什麼,反而把自己摁在這裡。上頭看這個態勢,感覺還不如就讓她做做,過渡這段時間,反正繼續追查妖魔案的事情也符合她的本職,沒指望她做什麼政務。
郡上官員見她模樣,知道她領會了,都笑眯眯道:“恭喜盛城主,未滿二十身任城主,是本朝最年輕的城主了……今日大家都在,我等在醉仙樓設宴,恭賀盛城主升職大喜如何?”
盛元瑤說話的力氣都沒了:“隨便吧。”
目送盛元瑤被一羣人簇擁着離去,獨孤清漓才道:“你和沈棠說的等城主任命,是這個?”
“那倒沒預計過會是她……不過是她的話,事情確實好做不少,很明顯盛元瑤一直是暗中在關照你們的。”
“沒看出來。”
陸行舟笑笑,沒多解釋,他的精力主要還是在調節丹火上。
獨孤清漓看着他略有些憂慮的樣子,低聲問:“你不敢煉骨骼之丹?”
“近鄉情怯那種感覺吧……謹慎些,一步一步來。”
獨孤清漓猶豫片刻:“你有沒有聽過一種換骨之法?我總感覺那種更適合你的狀態,你的骨骼真不是接續就有用。”
陸行舟有些出神:“聽過……說穿了就是做義肢唄,用各類寶物祭煉成骨骼換上……但這個對我來說,似乎奢侈了些,沒指望過。”
獨孤清漓道:“可不僅僅是義肢。更早年前,還有人去尋找遠古仙魔遺落之地,用仙骨給自己換上,連手足完好的人都故意這麼換,畢竟那種仙家造化能造就更強的修行根骨。不過現今已經很少聽說過還有這種秘地了,這幾年一個都沒。”
“是啊,這麼多年,該找的地方早被各方勢力探索完了,還能遇上這樣的造化該有多狗屎運,我沒期待過。閻羅殿情報網打造了這麼久,這些年下來也沒探到類似地方。”
獨孤清漓有些猶豫,卻沒說出口。
其實這種東西,皇室有,聖地也有。
只是以沈棠現今的狀況沒可能去向皇室要這樣的東西,她獨孤清漓倒是有點資格找師父要點寶貝,但以什麼理由?理由不夠,這種級別的寶物,師父根本不可能同意。
說穿了,師父可能都不太希望沈棠治好腿,畢竟殘疾狀態反而更有利她養晦保命。否則前些時日就該暗中送藥纔對,怎麼可能拖到等陸行舟治……
另外皇室與聖地的收藏適不適配陸行舟,誰也不知道,這種東西講緣法,不是給誰都行的。
兩人各自沉默,過了一陣,丹爐微晃。
陸行舟收拾心神,小心調整丹火。
過不多時,爐蓋輕跳,一顆丹藥緩緩漂浮。
六品續筋丹,品質極品。
單這一手,實際陸行舟的丹師等級已經該是六品了,無論是丹方還是煉製,都是一手操作,在品階評定上已經足夠。丹師這種極其需求經驗的行當,這年紀的六品不會比她獨孤清漓的五品修行簡單。
也許和陳瑾年還有些差距?畢竟年紀見識差距擺在這,陸行舟見過的人可能都沒有陳瑾年見過的病人多……但真的已經很了不起。
說她們是修行天才,其實陸行舟各方面也都是天才,只是被身體所限,困頓於此。獨孤清漓不敢想如果陸行舟解決了問題之後,能怎樣一飛沖天。
到那一天,沈棠真留得住他麼?
或許閻君沒有給他治腿,就是因爲覺得他一朝頓開枷鎖,從此化龍登天,就再留不下。
陸行舟收起了丹藥,心情大好,轉移到窗邊去調配外敷藥。瞥眼見獨孤清漓若有所思的樣子,笑道:“在想什麼呢?”
獨孤清漓正要回答,心中微動,長劍出鞘。
一個人影驟然閃過,避開她這一劍,在身邊露出身形:“且慢!”
獨孤清漓護在陸行舟身邊,冷冷盯着來人:“你是誰?”
來人拱了拱手:“霍家供奉楊德昌,見過二位。”
陸行舟神色不變:“既然來了,藏頭縮尾在旁邊觀察,意欲何爲?”
楊德昌當然是來暗中觀察這人有沒有可能是霍殤的,他也是霍府老人了,認得霍殤。
但很頭疼的是,當年霍殤死的時候就八歲,和一個青年的外貌是真的不好比較。霍瑜認得出陸行舟是霍青,是因爲當初年齡相仿,兒時還欺負過的,交集頗多,才能依稀記起。別人怎麼可能記得當年山裡其他人家小孩長啥樣,楊德昌更是索性都沒見過霍青。
暗中觀察了老半天,先入爲主的情況下倒也覺得還真與霍殤有點相似,但不能完全確認是不是,反倒因爲見他成功煉製六品丹藥還能出極品而心中微動,被獨孤清漓察覺了氣息。
楊德昌想了想,索性道:“公子已經進入霍家視線,其實一些事情不妨開誠佈公。如果公子不是七少爺,那霍家真沒與公子交會的前提,各自相安便罷。如果真是七少爺,血濃於水,有什麼仇恨不能嘗試化解呢?”
陸行舟似笑非笑:“怎麼化解?”
這話聽在楊德昌耳朵裡簡直無異於直接承認了,便笑吟吟地取出一份地契:“據說沈氏商行此地是租公子的。既然公子之地與霍宅毗鄰,或許看得上?”
陸行舟失笑:“那老宅已經是凶宅,霍家要麼一輩子閒置在那,想賣的話早就值不了多少,這叫廢物利用?”
楊德昌笑呵呵道:“公子這可就低估了……這外面大片田園,包括後山,全都在此契囊括,可不是區區一棟宅院。”
陸行舟沉默片刻:“明算賬吧,我出錢買,閣下可以開個價。”
“何必如此,就算閣下不是七公子,大家也可以交個朋友。”楊德昌留下地契,忽地閃身不見:“將來有緣再與公子把酒言……”
“歡”字都沒說完,前方突兀出現了一塊金元寶,上面貼了一張符。
傳送符。
楊德昌心中微凜。這妙到毫巔的法術控制……如果這是傳來個法器突兀炸開,自己還可能吃虧。
手中下意識接住元寶,身後傳來陸行舟冷冷的聲音:“無功不受祿……如此兩訖,閣下請回。”
獨孤清漓瞥眼看着陸行舟:“一塊金元寶換這麼大片地盤,你是怎麼好意思說兩訖的……”
陸行舟靠在椅背上,聲音卻是森寒:“說是兩訖,只是不想讓他們自以爲送了我東西。這點利息想化解恩怨……想得倒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