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一個行走江湖斬妖除魔的道士,走遍大江南北,除過的怪物不知幾何。我曾進山收過夜夜下山吸人陽氣的千年狐妖,也入海教訓過興風作浪害人性命的龍王,不過今天沒什麼事時間,太長的故事不能講,就給你講個我鬥旱魃救蒼生的故事聽聽吧。”
“還記得那一年,夏天太熱,我去到北方避暑。路上路過一個村子,那村子三年不見下雨,餓死渴死不知多少人。當初我只是路過那村子,誰知村子裡的老人家見了我,就帶着全村跪着求我幫幫他們。我見他們實在是可憐,便在那村子裡開壇做法想向天求雨。“
“祭壇擺了七天,居然日日都是豔陽高照,要烤死個人,不見一點兒雨雲。我心裡想着這不對啊,我與天上司雨的神仙一向交好,逢年過節也沒少了供奉,怎麼這次居然不靈了?然後我便掐指一算,你猜怎麼着?”
那鏡子中的鬼道士說到這,忽然不知怎麼想的使勁的將那鏡子摔了一下。那面小小的鏡子在桌面上撞擊了一下,發出“啪”的一聲響。這鬼道士竟自己一個死鬼待在鏡子裡,創造出了說書時醒木的音效。將夏北風震得一個激靈。
接着便聽那鬼道士雲清子接着說道:“原來這村子西頭的亂葬崗裡竟住着一個成了氣候的旱魃!我本是不願與旱魃打交道的,你也知道,那玩意就算是怎麼成了氣候,也不過就是殭屍而已,我根本懶得收他。只是那村子裡的人實在太可憐了,我便決定破例幫幫他們。”
“我準備好法器,去那亂葬崗裡住了一夜。那夜子時,忽然狂風大作,烏雲蓋月,烏鴉亂叫。我起身一看,果然是那旱魃來了。那旱魃身高八尺有餘,虎背熊腰,青面獠牙紅眼珠,光手上的指甲就有一尺多長,跟一把把小刀似的,削鐵如泥。那亂葬崗裡的活物早就跑光了,只有我在那,那旱魃就徑直的衝我來了,一路上遇到石頭砸石頭,遇到樹砍樹,等他到了我面前時,半個亂葬崗都被他梨過一遍了。”
“我一看,心道一句來得好啊!就提起我的桃木劍,腳下踩着罡步,向那旱魃胸口插去。誰知那旱魃的身體竟堅如鋼鐵,刀槍不入。我便想用我的神符符定住他,可那旱魃已經不怕普通應付殭屍的符紙了,繼續向我抓來,差點把我生撕了。幸好我身手矯捷,才及時躲了過去。”
“那旱魃腦子不傻,我與他大戰了三天三夜,才得了個機會,將他騙進我預先準備好的陷阱裡。那陷阱中全是外國人賣的火油,又滑又膩,那旱魃掉進去便爬不上來了,我將那陷阱點着,硬是燒了七天七夜,纔將那旱魃燒死。”
“那旱魃死前日日嚎叫,嚇的村裡好幾個小孩都丟了魂,還是我給找回來的。那村裡的人便當我是大恩人,三跪九叩的送我出村,還把留種的糧食都給我當做謝禮。我本是不在乎這些虛禮的,奈何他們硬是塞給我,我推脫不掉,才帶在身上當口糧的……這位小道友,看你小小年紀,該是剛出師行走江湖不久,可曾見過旱魃?”
那鏡子裡的道士也不累,十分興奮一口氣說完了這麼一大堆話,纔想起來旁邊還有個夏北風。
“見過倒是見過,不過長的沒你說的那麼嚇人,整天就在地下室裡睡覺,十幾年才能醒過來一次。一醒也就兩三天便又去睡了,但是醒着的時候一頓能吃一頭活牛,兩隻活豬,還都要活着新鮮的,養着太他孃的費錢了。”夏北風頭也不擡的繼續玩着手機,十分隨和的回答了那鬼道士的問題。
那道士立刻閉嘴了。
“我覺得。”夏北風放下手機,拿起那鏡子,和鏡子裡的鬼道士目光相接,“你挺適合說書的,考慮過改行沒有。”
“呵呵,小道友你可真會開玩笑啊!”那道士打了個哈哈,把頭轉到了一邊,不去看夏北風的眼睛。
“你把那旱魃殺了,沒把那東西的內丹挖出來嗎?”夏北風倒是好像來了興趣,開始追問起來“我聽說旱魃的內丹對修道之人好處極大,你要是吃了它,該是長生不老,肉身不壞纔是,怎麼會死在這麼個地方?”
“啊,吃當然是吃了,此番折在這裡,也只是因爲這個……這個這個……”那鏡子中的道士腦袋左轉右轉,就是始終不去看夏北風的臉,自己一個人糾結了好久,才冒出一句話來:“因爲此地那怪物太陰險了,從背後偷襲,貧道一時不察,遭了那畜生的暗算,才落得這個下場!”
可是旱魃算死物,根本沒有內丹可挖啊啊!夏北風無奈的看着那鏡子,嘆了口氣。
“啊——”夏北風一個字拖了老長的音,把那鬼道士弄得心驚膽戰,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就不幫忙了。
“那怪物長什麼樣?”夏北風最後還是開始像那鬼道士問道。
那鬼道士雖然早就不需要呼吸了,這會聞言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然後又想起了什麼似的,繼續“嗯嗯啊啊”的,死活不說正事。
“到底長什麼樣啊?”夏北風有些不耐煩的催促了一聲“至少也要先讓我知道那是個什麼東西,我纔好有所防備啊!你不說的話我怎麼幫你?”。
那鬼道士心一橫眼一閉,小聲的說了一句:“沒看到。”
夏北風:“……”
您老不是連旱魃都能滅了嗎,怎麼連對方長什麼樣都沒看到就栽了呢?
“這事等以後再說。”過了一會,那鬼道士又重新睜開了眼睛,十分客氣的向着夏北風作了個揖,懇求道:“總之道友你能先幫我一下,把我的屍體找到嗎?”
“嗯……”夏北風似乎在沉思着什麼。
那鬼道士又一次感覺自己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我幫你,有什麼好處嗎?”夏北風吊足了那鬼道士的胃口,才忽然笑着向他問道。
“道友不是拿了這面鏡子嗎?”那鬼道士聞言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望着夏北風“難道這面鏡子還不夠嗎?”
“當然不夠了,就這麼一面破鏡子,我家大門上掛着辟邪用的都比這個好。”夏北風嫌棄的將那鏡子又扔回桌子上,抱着手臂翹着腿,倚在椅子上,一副大爺樣的看着鏡子中的鬼道士雲清子“咱們現在就別來虛的了,你有沒有什麼好東西值得我去跑一趟的。不過看你這麼窮,金銀財寶估計是沒有了,那我也不爲難你,還有什麼有用的東西都給我吧。”
“這個這個……貧道實在是清貧的很,怕是沒有什麼道友能看得上眼的東西……”那鬼道士又支支吾吾了一會,最後咬咬牙,破罐子破摔般的飛快說道:“貧道屍首上應該帶着幾枚算命的銅錢,還有一把桃木劍,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道友如不嫌棄,便都拿去吧。”
“不要。”夏北風想也沒想的就回答了他,然後將那面鏡子又一次扣下去,拿起了手機繼續玩遊戲。
“你自個兒去找你的屍首吧。”
鏡子在桌子上再次開始顫動起來,夏北風卻也不理他,專心的玩着遊戲。
那鬼道士自己折騰了一會,發現夏北風還是無動於衷,終於還是老實了下來。
屋子裡安靜霎時的只剩下了夏北風的呼吸聲和他點擊手機屏幕時的聲音。
當夏北風又玩完了一局遊戲,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的時候,那鏡子中的鬼道士似乎終於想通了,再一次出聲對夏北風說道:“我那還有塊永樂年間的盤子,道友如不嫌棄也一起拿了吧,我當初沒隨身帶着它,就把他藏在牆角那個花瓶裡!”
“哦。”
夏北風聞言便站起來,去牆角把那裡立着的兩個花瓶都晃了晃。在聽到其中一個花瓶中發出的撞擊聲之後,將它倒扣過來晃了幾下。果然從中掉出了一塊羅盤。
那羅盤也不知用了多少年,已經磨得鋥亮,連上面的小字都快要磨平了。
確實是個好東西。
夏北風將那羅盤拿在手裡反覆的看了一會,纔將它放進自己的包裡。
“唉……其實我平時也不怎麼用羅盤,而且你這東西也挺一般的,根本不值幾個錢。”夏北風重新走到桌子前面,面對着鏡子,頗爲爲難的對鏡子裡的鬼道士說道:“不過看在你這麼慘的份上,我就勉爲其難幫你一次吧。你的屍首大概在哪兒?我明天去幫你挖出來。”
“道友,你這是終於答應了嗎!”那鬼道士聽到這話簡直感動的立刻就想落淚,但也就是那麼一小會兒,他就急切地催促夏北風:“貧道的屍體應該就在這宅子的後院一個牆角處,離得不遠。道友你如果方便的話現在就去行嗎?”
“我現在不太方便。”夏北風的看着鏡子裡的鬼道士,又張嘴打了個哈欠,一副隨時都要睡着的樣子。
“我現在想睡覺了,你要是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那就明天再去吧。”
“道友,你可要好好考慮一下啊!”那鏡子中的鬼道士見夏北風這就要睡覺,大聲的對他喊道。
“我考慮過了,如果不是十萬火急,大半夜去挖屍體這種事是隻有神經病才能做出來的。我不是神經病,所以我不去。”夏北風笑着對那鏡子揮揮手,躺到了牀上。
“晚安。”
“道友,你且聽我一言。”那鬼道士卻還不放棄,苦口婆心的勸誡着夏北風:“這宅子裡到處都是冤魂,一天當中只有這個時候,那最兇的鬼王,要擺臺子唱戲,還要這院子裡的人啊鬼啊不人不鬼的東西都必須去聽。它們現在都去聽那鬼王唱戲了,宅子裡其他地方反而空蕩蕩的,可以隨便走走也沒事。我們現在去後院的話,只要不驚動他們,便是最容易成事的。”
“那如果驚動了他們,是不是就死定了?”夏北風眯起眼睛盯着被子上的繡花圖案,漫不經心的向那鏡子反問道。
“呃……”那鏡子中的鬼道士又一次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了。
夏北風伸出手去摸了一下牀上的被子。那被子上繡着精緻繁雜的蘭花圖案,看着應該是手工一針一線做出來,被面也是上好的緞子。如果將它拿到外面去賣,估計也是要值個不少錢的。
“不過……”夏北風將被子抖開,翻身下牀後將被子平鋪在牀上,打開了自己的揹包“仔細想想這事好像還有點意思,那就我勉強去走一趟吧。”
他說着從包裡摸出個小口袋,在裡面倒出了一堆金屬。然後將那堆東西拼接了幾下,便組成了一把一米多長的鏟子。
“走啦。”夏北風對着那鏡子說了一句,便把它揣在兜裡,打開了自己房間的門。
院子裡依舊靜悄悄的,只有樹影婆娑水光粼粼。遠方傳來女子婉轉的唱腔,偶爾中場停頓時還能聽到有人在大聲的喝彩,似乎很是熱鬧。
夏北風站在門口分辨了一下那唱戲的女子正在唱的戲詞,又閉着眼睛回憶了一下蘇三起解這齣戲的長度,暗自鬆了口氣。
大概還有半個多小時才能唱完,現在去挖個屍體的話,速度快點應該足夠回來了。
夏北風擡頭看了一眼漫天的繁星,深吸了一口氣。扛起鏟子快步的向後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