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歲月靜好,羣山環抱,鳥雀冥想,一片靜寂,好似萬物皆不存在的遠古,日子過得繁忙而簡單。
須臾間,三月己過,在司虞孜孜努力下,靈力修習玉汝於成。
夜涼如水,她穿着一層薄薄單衣,盤坐在被褥上,剪水般的雙瞳如盤珠兒似的滴溜溜亂轉,瞧着一團藍色和青色的靈流在她掌心慢慢纏繞着升起,而後那藍青交纏的光芒大放,把熄了燈的屋子整個籠住了。
風畔從夢中緩緩醒來,她那睡意朦朧的眼神見此光景馬上亮了,大喊:“太好了,阿虞,你結出靈力啦。”
司虞言:“師姐,可這靈流是木靈還是水靈?”
風畔於靈力靈流修習早有心得,可這青藍交織的光芒確實是見所未見。
打量許久,她只得說:“我也不太明白,不過明日早課我們去夫子處詢問就清楚了。”說完,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順勢躺下道:“夜已深,快些安睡,明日還有早課。”
可司虞偏手腳利落的很,像小兔子衝刺般就鑽進了風畔的被褥裡,雙手還死死摟着她的好師姐不鬆,哼哼着:“不要不要,今晚我想同師姐一起睡。”
“哎呦,這多大的孩子了。”
“阿虞兩歲了,要師姐抱抱。”
風畔似乎是被逗笑了,她返過身來把這個瘦弱的小師妹抱在懷中,撫了撫頭道:“好啊,兩歲的阿虞師姐還是抱的動的。”
司虞窩在她懷中,悶悶的聲音傳來:“我從小沒有兄弟姐妹。能碰上這麼好的師姐,是我的幸運。”
伴着睡意,風畔也輕言:“師姐也幸運,能夠相識這麼好的阿虞。”
“……”
夜晚的風輕柔,伴着兩顆溫暖的心,吹拂過柳枝條。
月華如瀉,明月光芒照着屋內相擁而眠的人兒,還不時有一聲聲低吟傳出。
這一晚看似如常,實則不然。
先勤殿內,掌管陣修、樂修、劍修、靈脩的長老們聚集在一起,他們喋喋不休的交談,像極了人滿爲患的趕集菜市場。坐在上方手持摺扇的男子聽着,似是不爽,扇風的幅度越來越大,他以手撫額,扇面幾乎遮攔住全面,所以沒人看到男子額角暴走的青筋和抽搐的嘴角。
“逍遙君,深夜喚我們到此有什麼大事呀?”
“我們這一把把老骨頭,折騰不起。”
“逍遙君呀………”
“逍遙君啊………”
…………叭啦叭啦的聲音一波一接着一波。
座上那個被喚作逍遙君的男子似乎忍無可忍,扇子一收,捏了訣便消失不見了,而後出現在一處居室前。
只見那行雲流水的狂草一筆勾出雲檀居三個大字掛在房檐上,居室牌匾是用檀香木製成,這空中還瀰漫着淡淡沉水香。
“師兄,你在幹什麼呀,那些老東西吵得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他就這樣扯着大嗓門,搖着扇子,大手大腳的走了進去。
室內冬暖夏涼,瑞腦金獸溢出縷縷沉水香霧,竹簾散下,錦屏遮攔,梨花木製成的長桌上還放着未涼的酒杯和卷軸,說明這飲人離去不久。
逍遙君只好搖了搖頭自顧自地坐下,他的這位好師兄可真是會折騰人,大半夜用傳音術喚他召集長老至先勤殿,自己倒是在此一番小酌這清泉釀。
“師弟此刻可正是在肚子裡罵師兄我呢。”
說着,這竹簾就被挑開,逍遙君瞧了一眼,挑了挑眉道:“師兄叫人好等,半天不見人影,你師弟我活生生被那些個聒噪老頭耽誤着時間。”
被逍遙君喚作師兄之人,自然是穹頂山主,人稱扶搖君的蘇雲止。
“這是師兄的不是,還望師弟海涵啊。”
“師兄客氣,也不曉得這半夜是出多大的事,讓你這麼着急。”
蘇雲止走至錦屏前,停頓了片刻道:“這樣,你等下就去通傳衆長老,於七月召開重華大會,請他們趕緊籌備。”
逍遙君道:“可這重華大會五年一屆,照例應當在十一月舉行,師兄爲什麼無故提前日期?”
“收徒!”
兩字一出,逍遙君剛入口中的佳釀噴出,還嗆咳得十分厲害,好一半刻,他才起身,眉目間充盈不解之情。一來歷屆重華大會甚少因爲某些原因出現提前或推後,二來這師兄的徒兒清央天資出衆,靈力術法皆爲翹楚,她剛下山涉世,此時傳出師尊另收一徒,不知心中是否會有其他想法。
“阿辭,它一刻鐘前出現了,就在穹頂山。”
蘇雲止並未多言,只用心語傳音將所見猜想皆告知於他的師弟,並囑咐不得聲張。兩人諱莫如深,逍遙君點了點頭,繞過屏風同蘇雲止擦身而過時,一句話輕飄入耳。
“師兄的阿辭似乎長高了不少呀。”
這話帶足了十成十的打諢和揶揄之意。
他的師兄,從小至大都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樣,死性難改,自己又不能奈何他。罷了,他搖開扇面,似乎是在平心靜氣,頭也不回施了訣便離開了雲檀居。
再回到先勤殿,原先的長老似是談不動了,一個個像蔫兒巴幾的冬醃菜坐在椅子上飲起茶來,他清了清嗓子道:“諸君注意,山主有言,於七月召開重華大會,各位矚其弟子好好準備。”
臺下的陣修長老玄魚問:“扶搖君爲什麼提前日子,這場地用物很難準備充分!”
另一邊的藥修長老貪狼也道:“不到一月餘的時間是否太倉促。”
逍遙君:“……”
“……”
嘰嘰歪歪的聲音又響起來了,真是讓人頭疼,師兄常年坐鎮峰頂,倒是苦了自己來應付這樣一羣聒噪老頭。
他大聲呼喊:“諸君安靜。”
“此次大會扶搖君將會再收新徒,各自將消息傳遞下來,讓弟子好好備戰參賽罷,慢走不送。”
聽完此話,衆長老皆是議論紛紛的走出先勤殿,像極了個嗡嗡的馬蜂窩,叨人煩燥至極。
今晚的月色微涼如水,煞是平和,大理板石上的明月如玉皎潔,但接下來的每一步絕不會是如此簡單,師兄選擇的路真是難走也難歸。
穹頂峰頂上,蘇雲止負手站在屋檐下,輕風撫過,引得檐上懸着的風鈴作響。他的眼神如同深潭一般毫無波瀾,就這樣看着眼前的神樹扶桑,古木參天,枝幹還吊着許多紫黑色的桑葚果,顆粒汁多飽滿,勾人嘗試。
誰又會知道它就是人魔神三界交匯點,傳說中,伏羲皇同女媧大神親手施出的域界封印擋住了天裂,又從東海之濱挖過來這株扶桑樹,用以鎮守封印,防止魔息入侵人間。但封印力量隨着時光流逝,魔界的力量一絲絲侵襲人界,挑起九州戰火,修仙界不寧,民間百姓流離失所,喪失情志,甚至易子而食。穹頂山的開派之主乃是當時修仙界的一代梟雄翹楚,祖師爺開山立派,借天神福澤將穹頂山峰頂劃爲掌門人的修煉之地,用自己強悍的靈流彌補着封印的不足,供養着這株扶桑樹鎮守四方,淨化着九州飄逸的魔息,平戈止戰。又立下門規,歷任掌門皆要坐守此地,就如此一直延續至蘇雲止身上。
忽地,蘇雲止不知對誰說:“你當初敗給我,如今便不可能再有機會。”他擡起手蓄積靈力捏訣,悉數打至扶桑樹上,桑樹樹幹整體光澤更亮了幾分,桑葉沙沙作響,搖曳着身姿。
第二日早課過後,風畔牽着司虞來到教習夫子處詢問靈力靈流,那夫子瞧見青藍靈流,連嘴下蓄着的那一撮四寸長的山羊鬍子也定住了。好一大會兒,才慢吞吞吐出幾字:“應是木水雙系靈力。”
雙系靈力意味可修出雙靈核,此人在靈力濃厚上遠超其他修士,且不易走火入魔,穹頂山目前唯一擁有雙系靈核就是山主扶搖君,九州最強的大宗師之一。夫子慢慢的捋着鬍鬚,東瞧瞧西瞧瞧這女娃全身的靈力波動,心中已賭定她靈力天賦驚人絕不在山主的首徒清央之下。
夫子道:“孩子,你要勤奮修煉。昨晚山主已下令將於七月舉行重華大會,這是你的一個機會。”
司虞言:“重華大會?”
“嗯。它是穹頂五年一屆的大事,目地在於考驗弟子修行深淺,同時各修長老會注意有無潛力天賦出衆之人。”
“當真?那山主會去嗎!”
“此次應該會去。不過你們要記得,得稱山主尊號扶搖君。”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是謂穹頂扶搖君。
回去的路上,司虞拽了風畔的衣襬一路,又搖啊搖,師姐師姐喚個不停。
“阿虞呀,你這唸了一路,也不口乾嗎?”
“不幹不幹,我喚師姐很高興。”
“你這個丫頭。這重華大會臨近,你我也要好好準備着。”
司虞道:“那是自然。”
鬥志要有,不過現實還是很骨感。參與大會不僅有新入門的弟子,更有在各環各修長老處苦修數年的師兄師姐,這實力自然比剛凝出靈力的自己強。前路漫漫,上下求索,曲折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