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0章 詭異的記錄方法
那三個婦人擡頭看着我，其中一個看起來最乾淨利索的，上前一步，陪笑着道：“倒是還有一件。”
我立刻問道：“哦？是什麼？”
她疾步走上來，微笑着在桌上的那些花樣裡翻找起來，不一會兒，就從最下面翻出了一個繡包，從裡面抽出了一件繡品來，展開一看，頓時就感到眼前一陣光芒閃耀，滿眼生輝，我被那光芒刺得閉上了眼睛。
而敖嘉玉已經按捺不住的低呼了起來：“哇，好美！”
我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對栩栩如生的龍鳳，在空中飛舞着。龍的每一片鱗，鳳凰的每一根羽毛，都閃閃發光。龍騰雲，鳳乘風，再加上週圍的祥雲籠罩，瑞靄蒸騰，一派吉祥又富麗華美的景象。
連敖智都忍不住走過來看了幾眼，道：“真是好繡工。”
那婦人捧着繡品的一角，看着我道：“這是我們那裡一個當家的繡的。”
“……”
“若是尋常時候，老闆是絕對不會輕易的拿出來給人看的。”
“……”
“實在是因爲這一次，是敖小姐嫁給裴公子，整個江南的大事，接到這單生意，我們老闆才特地把這個花樣翻出來呢。”
我笑道：“你們老闆有心了。”
說完，我捧着那龍鳳呈祥的繡品來細細的看了好一會兒，說道：“這個的話，不僅繡工好，意頭就更好了。”
“意頭？”
敖嘉玉聽了，急忙湊過來問道：“什麼意頭？”
我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說道：“新人白頭到老，永結同心，不就像這一對龍鳳那樣嗎？”
敖嘉玉立刻道：“有道理啊。”
她一邊說着，一邊從我的手中扯過那繡品去，細細的打量了一番，到底是年輕人，喜歡這樣華美熱鬧的畫面，她越看越喜歡，到最後甚至已經是愛不釋手了，說道：“既然是這麼好的意頭，那我就選這個好了。”
我笑道：“那好。敖小姐穿上這樣的嫁衣，一定更漂亮。”
她聽我這麼一說，頓時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
我又回頭看着那個婦人：“你們，來得及嗎？”
那婦人彎着腰，陪笑道：“既然是府上的吩咐，我們就算是不睡覺趕工，也一定要爲新人準備好的。”
“那就好。”
一旁的敖嘉玉還在對着那幅龍鳳呈祥愛不釋手，那個婦人上前去陪笑道：“小姐，咱們還要接着給你量體哪。”
“哦哦，好。”
她這才戀戀不捨的將繡品放下，然後展開雙臂，另外兩個婦人急忙上前來，拿出軟尺來幫她測量肩膀，還有手臂各個地方的長度，測量完畢之後，就拿起一條絲線來在上面打結。敖智在一旁看着，問道：“哎，你們量了怎麼不記一下？”
那婦人陪笑道：“我們這就是在記。”
“這個？”
他詫異的看着那條絲線，我轉頭對敖智說道：“世子不要覺得奇怪，這是江南這邊繡坊記錄常用的辦法。這些繡娘們大多都不識字，所以她們通過在絲線上打結這樣特殊的方法來記錄一些時間、數量，還有就是量體的長度。”
“原來是這樣。”他大爲驚異，笑道：“真是有趣。”
的確有趣，只是，我沒有告訴他，這些繡娘記錄還有更多更有趣的方法，比如針腳，比如線頭，這些事情在他們這樣的人的眼裡自然是“有趣”的，但對於這些繡娘們來說，實在就是無法之法了。
等到他們差不多都測量好了，就要試一試款式了。
他們拿了幾件已經大體有型的衣裳過來給敖嘉玉換上，然後再商量一些細節上的修改，敖智自然就要退出去，門再一關上，屋子裡就只剩下我和敖嘉玉，還有他們三個繡娘了。
她們三個人很認真的幫敖嘉玉比劃着，敖嘉玉自己也認真的看着，說道：“這裡的腰太大了。”
“好，我們回去幫小姐收兩分。”
說着，那個婦人便拿出針線來，就着她身上把腰部收了幾針，立刻，那衣裳就合身多了。
敖嘉玉又道：“還有這邊裙角，也太大了。我不喜歡這麼大的。”
“好的。”
那婦人跪在她腳下，將裙角那裡迭了起來，迭出另一個非常別緻的花樣，敖嘉玉一看，非常的喜歡，便要另一邊也迭出這樣的花樣來，那兩個婦人急忙跪到了另一邊去，也迭出那個花樣，用針線一點一點的縫起來，但這一邊，那個婦人卻分不出更多的手，正着急的時候，我從她的繡包裡拿出針線來，笑道：“我來幫你吧。”
那婦人擡頭看了我一眼，立刻說道：“怎麼敢勞煩貴人呢。”
我說道：“說不上勞煩，我是來幫敖小姐的。”
敖嘉玉喳喳眼睛，看見我蹲下身去，在那花樣上縫了幾針，便固定了下來，她嘆道：“顏姐姐，你的手真巧。”
我笑道：“敖小姐小時候沒有學過這個嗎？”
她搖頭：“爹爹和哥哥從來沒有讓我學這個呢。”
我一邊笑着，一邊又往下間隔着幾個褶皺的縫了幾針，然後打好結，將線頭咬斷把針交還給那個婦人，微笑着說道：“我的手也生了，只怕會散開，你們可要看緊了這裡，千萬不要弄散了。”
那婦人笑道：“貴人說哪裡話，是我們勞煩貴人了。”
說着，畢恭畢敬的將針線放了回去。
試嫁衣這件事原本就很不簡單，我們在屋子裡足足弄了一兩個時辰才總算弄好，挑剔的敖嘉玉也終於滿意了，將那件已經成型的嫁衣脫下來交給她們小心迭起來帶回去趕製，還再三的叮囑：“那個龍鳳呈祥，一定要好好的繡哦，要繡得跟這個一樣好才行，知道嗎。”
那三個婦人急忙答應着，這纔拿起各自的包袱，退了出去。
門口，敖智大概已經在外面溜達了一圈，又走回來了，門外的幾個侍從帶着那三個婦人走了出去，我走到門口，笑道：“可辛苦世子了。”
他也笑：“這話說反了，是辛苦顏小姐了。”
“哪裡，不辛苦。只要令妹能有一件稱心如意的嫁衣，我也爲她高興。”
說着，便告辭要離開，剛剛走到臺階下，敖智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來似得，又叫住了我：“顏小姐。”
我回頭：“嗯？”
“韓二小姐的病，近來如何了？”
“……”
“我聽說，一直沒起色。”
“之前是一直沒什麼起色，但昨天已經醒過來了，還吃了點東西。今天，應該就差不多該好了。”
“這樣，就好。”
他點了點頭，似乎也並不在意韓子桐之前拒絕那門婚事的事，反而很誠懇的說道：“其實在下心裡也一直有些歉意，總覺得是因爲那件事，把她給逼病的。”
我說道：“世子不要這樣想，姻緣的事情難講的。當初誰又知道，遠居渤海的敖小姐跟金陵的裴公子之間會牽着一根紅線呢。眼下世子的姻緣，也不知道是在天南還是地北，但總歸，覓得一個對的人，纔是慶幸的事情。”
他笑了笑：“顏小姐這話，解得好。”
“……”
“倒是我自己，想多了。”
我笑着點了一下頭，便要往外走，這個時候敖嘉玉稍事整理了一下，急忙跑出來道：“顏姐姐，等我送你出去。”
經過這兩天，她對我已經非常的親近了，甚至過來抱着我的胳膊，像一對親親熱熱的姐妹一般，我也並不排斥她的親近，兩個人剛剛走出院門，迎頭就撞上一個形容高傲的侍女，定睛一看，正是韓若詩身邊的那個貼身侍女小蓮，她正站在那三個婦人的面前，說着什麼。
想來，應該是韓若詩沒有親自過來，讓她來過問一下選嫁衣的事。
她聽見腳步聲，擡頭一看見我，就愣了一下：“你，顏小姐？你怎麼來這裡了？”
我還沒開口，敖嘉玉就先說道：“顏姐姐是特地過來幫我挑選嫁衣的。”
“選嫁衣？”
那小蓮看了我一眼，又看到敖嘉玉攀着我的手臂的樣子，立刻明白過來了，不冷不熱的笑道：“顏小姐倒是真的很熱心啊。”
“不好嗎？”
“顏小姐做事，奴婢哪敢說不好，自然是好得不得了。”
“……”
“這府裡的事，全都讓顏小姐做了去，纔好呢！”
她這話，諷刺的意味已經是十足了，連站在旁邊的敖智聽着，都皺起了眉頭，敖嘉玉卻天真的說道：“那怎麼行？這府上不是夫人管事麼，要是什麼都讓顏姐姐做了，那還要夫人做什麼？”
那小蓮一聽這話，氣得眼睛都瞪了起來，可她的身份到底只是奴婢，也不能對着即將進門的敖嘉玉發火，只能硬生生的嚥下這口氣，哼了一聲，轉身走到那三個婦人面前，一擺袖子：“還不走，留在這裡幹什麼！？”
她亂髮脾氣，那三個婦人也不敢說什麼，只能唯唯諾諾的跟了上去。
臨走前，其中那個跟我說過話的婦人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目光謹慎而小心，我站在門口，就跟沒事發生一般，跟敖智他們道別之後，便轉身向內院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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