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0日,中國駐蒙古華北軍越過了國境線,向我們發起了進攻……”
中國人的大炮就排山倒海般地將彈藥傾瀉在守衛防線日軍第十師團的身上,這支被部署於奧德堡的精銳師團,原本就用於配合海拉爾第8國境陣地,守衛滿洲里一線,防止“西伯利亞派遣軍”的後路被切,正如新京的關東軍司令部在戰爭初期的預料一般,中日關係破裂時,他們首先選擇了這裡作爲突破點,而其目的則是爲了切斷八十六萬派遣軍的退路。
對於日本人來說,中國人的炮擊前所未有的猛烈,以至連清晨的陽光也從他們的視線中消失了。
在大地的震撼中,川口周圍的一切都掩蓋在炮彈爆炸後帶起的厚重的灰塵中。只有當落下的炮彈在距川口80米到100米的地方爆炸時,川口才可以藉着炮彈爆炸的紅光隱約看到周圍的景象。大地在劇烈地搖晃着,掩體邊上的草叢也被爆炸引燃了,川口聽到戰友們都極度恐懼卻又無力喊叫出來。
似乎,在這一刻,全世界似乎已經被撕碎了,四周都是紛飛的土塊和金屬彈片。他看到早田軍曹和一個新兵被震塌了的泥土結結實實地埋了起來,但卻沒有人敢冒頭去挖出他們,猛烈的炮火使得人們生出一種置身地獄中的感覺。
而此時,川口則儘量地向掩體裡挖的最深的一個角落藏下去,眼睛茫然地盯着順着掩體邊上如洪水一般傾瀉下來的沙土,大草原上的土地上只有並不厚的一層土壤,下面的都是沙土,在這種地形,看似很深的戰壕,實際上並不堅固。
“啊……”
或許是因爲恐懼,也許是因爲憤怒,川口開始大聲咆哮起來。佐佐木將他髒兮兮的腦袋頂着川口的腦袋,他們頭上的鋼盔碰到了一起併發出像兩個行軍飯盒碰撞在一起的聲音。他的臉上充滿了恐懼。
川口聽到他斷斷續續費力地說。
“我們快完了”。
突然間,一個人影跳進了他們的掩體。置身於這種火海之中,他們都因爲絕望和恐懼而顫抖起來。緊接着又有一個人跳了進來。川口睜圓了雙眼纔看清了他們是自己的戰友,曾經毫無畏懼的皇軍士兵。
其中的一個人用近乎瘋狂地喊道。
“我們中隊都完了!全被炸死了!”
這時一排中國人的炮彈打在他們的掩體附近,超音速的彈片轉瞬間將他的鋼盔連同頭顱的一部分炸得無影無蹤,他向後倒去,發出一聲可怕的哀號。他破碎的頭顱恰好倒在了佐佐木的手中,他的身上濺滿了鮮血和碎肉塊。
“啊!”
佐佐木連忙將手中的屍體推到了地上,併發瘋般將屍體的臉用土蓋上。
中國人的炮火是如此密集和猛烈,以至作爲一個老兵,川口都無法想象,中國人投入了多少門大炮、多少重炮,他能夠感覺到身下的大地都開始移動起來。在藏身掩體之外,似乎聽到一個失去控制引擎的聲音,接着就是一聲巨大的爆炸,他可以看到一束巨大的火光映紅了戰壕的邊緣。戰壕上架好的兩挺重機槍也被炸飛上天。
在持續了近六個小時的炮擊中,那些戰壕裡已經開始有人像瘋子一樣大叫起來:
“我們完了!”
“媽媽,是我!”
“績美,我想你,……”
“救命啊!”
但無論他們如何喊叫,這一切地獄般的“鐵火地獄”似乎還是一直這樣沒完沒了地延續下去,完全沒有一絲停下來的念頭……
此時,這此身處的地獄中的日本兵並不知道,第一集團軍投入了超過3000門的105毫米以上火炮,對他們的陣地實際了有史以來最爲密集的炮擊,在長達十個小時的炮擊中,數十萬發炮彈,被傾倒在第十師團的陣地上。
炮擊,從清晨,直至中午,都沒有一絲停止的念頭,在掩體中,又有幾十名的士兵從外面跳了進來和川口縮在了一起。川口被這些新來的人無情地推來踹去,每個人都在用吃奶的氣力擠到戰壕的最深處。無論誰在最上面都必死無疑。周圍的大地上佈滿了數以萬計的新彈坑。活下來的日本兵紛紛逃到這些彈坑裡,但隨後新的一輪炮擊又將一些已經躲入彈坑的士兵炸死了。
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飛機引擎的聲音,地面上倖存下來的日本兵向着天空中的中國轟炸機看去,在看到十幾架戰鬥機出動攔截的時候,地面上頓時發出雷鳴般的歡呼。可那歡呼卻隨着戰鬥機被中國人的戰機不斷打下而停止了。
此時,炮擊仍然在繼續着,在川口身邊的戰壕中躺着十幾具士兵的屍體,每一具屍體都已經無法辨認了。戰壕的左邊已經完全坍塌了,半截的軍靴露在土堆外面,另外一個士兵的半截身體。
終於,在臨近下午的時候,炮擊似乎停止了,川口的臉上流着血,在他的指揮下戰士們把機槍重新架好。川口眼前原本廣袤的草原已經早已面目全非,到處都佈滿了巨大的彈坑和掀起的土堆。無論看到哪裡,到處都是升起的煙霧和火苗,還有一動不動的屍體。
“該死的支那人!他們的炮彈就像打不完一樣!”
就在川口的話聲落下的時候,這時中國人的大炮又打響了,不過這次他們的目標是正在撤退中的第十師團的戰車聯隊,至少一半的戰車被摧毀了。
此時中國人的炮擊又從西至東的順序開始了,炮彈再一次越過他們的頭頂。川口和身邊目瞪口呆的士兵現在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了,就像在大病之後勉強爬起的人一樣,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力量和意識。他們都無力說話了,在幾個小時連續的瘋狂炮擊下,幾乎所有人都失去了描述這一切的能力和意志。
在這種茫然之中,川口和身邊的戰友們只好趴在戰壕的地上——不知所措的看着前方。他們中不時有人探頭向西面的平原望去,以等待着中國人隨時的進攻。這會他們就像一羣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忘掉了自己活着是爲什麼,也忘掉了除了憤恨,還有什麼其他人類正常的情感,更忘掉了土地除了埋葬死人,還有什麼其他的作用。
他們們已經成了一羣瘋子。川口們的動作和活動都不再受自己掌控,手腳在連續幾個小時躲避炮擊的相互擁擠中已經變得麻木了,每一個人都擠着活人或是死人,軍曹命令他們要保持好站位,但每次中國人開始一輪新的炮擊,他們都會再一次撲向戰壕底部,以躲避中辦公的炮擊。
黑夜慢慢降臨了,中國人再次開始了那幾乎能讓所有人崩潰的炮擊,重炮炮彈再次撕碎大地。
作爲大隊長的小林川,這會已經全不見過去的鎮定,甚至因爲神經過於緊張而已經陷入了某種呆滯狀態,他身邊的副大隊長也好不到哪去,他的手不住的顫抖着,甚至還有一名軍曹嘔吐起來。
“再這樣下去,不需要支那軍進攻,我們就會被全炸死!”
小林默默的在心底嘀咕着,他沒有想到戰爭可以這樣進行,儘管,他曾經歷過邯彰軍在華北的炮擊,但相比於那時的炮擊,現在華北軍的炮擊卻幾十倍於過去,這完全不是人類的軀體所能阻擋的。
就這樣,數十萬發的炮彈不停地向他們的陣地上落下來,在掩體內的川口感到自己快要休克了,頭腦裡完全一片空白,竟然忘記了現在的處境而從戰壕裡站了起來,向天空盡情地喊出各樣的詛咒和髒話。
其他所有人也和他一樣處於完全崩潰的邊緣,他們現在不過是一羣活死人而已。川口心中的憤怒像野火一樣燃燒着,終於最後一絲力氣也被這種憤怒而耗盡了,頭開始暈眩起來,終於倒在了戰壕的邊上。
“嘔……”
川口大張着嘴,嘴裡面滿是泥,開始嘔吐起來,只到把胃裡的所有東西都吐出來才能停下來。在吐空了胃之後,川口趔趔趄趄地走在自己的嘔吐物上面,伸出顫抖的雙手試圖抓住戰壕壁上的固定木樁讓自己站住。
這時一道白色的亮光彷彿是某個噩夢裡的陪襯,撕去了籠罩在他們周圍的黑暗,刺眼的白光暫時讓川口清醒了一些。川口慢慢地擡起眼睛,目光隨着戰壕上方中國人的照明彈一直緩緩落到地面。
在這一剎那,忽然覺得川口好像回到了家裡,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那顆照明彈彷彿就像是一顆墜落的流星。
就這樣呆呆站了很長一段時間,儘管這時蘇軍的炮彈一刻不停地落在川口們周圍。戰壕裡一些人已經保持站立的姿勢很長時間了,以至他們竟然站着睜着眼睡着了。
終於,到了午夜時候,中國人的炮擊結束了。周圍的一切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然而,戰壕裡卻沒有一個人動一下,在經歷了一天的炮擊之中,每一個人都變得十分虛弱,甚至連動一動手腳都已經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
而作爲老兵的川口還是提醒着身邊的戰友。
“別睡着了,中國人肯定會挑這個時候進攻。”
在他的話聲落下的時候,炮擊,再一次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