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開的槍!
隨着槍聲的停止,槍管發燙的戰士們互相看着彼此,沒有人說話,戰士們只是靜靜的倒在面前的數百具屍體,腥紅的血從屍體上流出,在白雪中滲出片片殷紅。
在看到血泊中還有幾名日軍在掙扎着,提着步槍的戰士走向前去,用刺刀結束了那幾個日本兵的生命。
此時,戰場上是寂靜的,沒有一絲聲息。而那些僑民則驚駭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看着那些開槍的華軍,渾身不時的顫抖着,似乎是在恐懼同樣的命運會降臨在他們的身上。
而惠子則緊緊的擁着弟弟,看着眼前的那一幕,同時還會不時的把視線投向雪地中的躺着的那個中國、軍官,他死了,在天皇宣佈投降後,被日本軍殺死了,而作爲報復,中國人選擇了用最直截了當的方式爲他們的長官報了仇——殺死了戰線上所有的日本兵,雖然他們已經投降了。
“是誰開的槍?”
一名肩掛少校軍銜的軍官盯着面前的幾十名戰士,但是他的質問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少校的眼光不時的掠過面前的戰士,同時又投向那些屍體,那些屍體無一例外的沒有武器,甚至就連腰帶亦被抽去,許多人在臨死去鬆開了手,導致褲子脫落下來。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屠殺!
可是,少校又看着被擡在擔架上已經死去的准尉,他是在勸降時被日本兵殺死的。
“長官,”
“真是一羣……”
少校嘟嚷一聲,然後又抱怨道。
“就不知道找個揹人的地下手嗎?”
然後又抱怨着,
“真是的,這下可好,給老子找那麼多麻煩……”
少校的嘟嚷聲讓李大個子、王濟民他們原本肅然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殺死六百餘名投降的戰俘,原本會把他們送上軍事法庭,但少校這會的話,卻讓他們明白了這件事的結果。
“好了,還傻站着幹啥?特麼,城裡頭還有幾十萬人等着投降那!”
臨了,少校又特意強調道。
“特麼,別給老子找麻煩了,就是要幹……”
少校朝着周圍看一眼,聲音稍放低一些。
“也得找個揹人的地不是!”
赤塔,在刺骨的寒風中,在兩軍交戰的戰場上,一隊隊日本兵都用右手把槍舉過頭頂,他們的軍帽朝後戴着,褲子釦子解開,皮帶也抽出來,左手提着褲子,聚成一堆兒,領頭的打着不知是什麼做成的白旗,就這樣,算是投降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簡單,在幾十分鐘前,他們還在戰場上誓死要殺死對方,而現在,卻麻利的投降了,在投降時,他們甚至主動採用最沒有抵抗能力的方式——抽掉疲帶、解開褲釦,然後提着褲子投降。
這種投降看起來似乎有些屈辱,同樣有些滑稽,以至於隨軍的記者用相機拍下這一幕時,都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或許是世界上最另類的投降了。
在戰場上,敵人彷彿死光了似的,一點聲息沒有,除去天空飛機的哀鳴和不時地扔下一兩顆慘白的照明彈以外。在日軍陣地的前方,楊子悠發現敵人的一具屍體,屍體旁邊橫着一支帶着刺刀的日本造“九九”式步槍,他撿起了它,從屍體上跨越過去。
接着,他又隱隱地看到三個日本兵從一棵大樹後面慌張地伸出頭來。他拍拍王富,用手指把他的眼光引向那三個敵人。王富瞟見了敵人,便端着槍,瞄準着敵人準備射擊,他的手指扣着扳機,如果敵軍有所異動的話,他就會開槍。
這會敵人越走越近,象是發現了他們兩個似的,直向他們兩個面前連滾帶爬地摸索過來。王富忍耐不住,正想扣動槍機,楊子悠卻制止了他。這時他才注意到看到三個敵人的手裡都沒有槍,其中一個人的手裡好象提着一柄軍刀。
待敵人接近到面前只有十來步的時候,楊子悠挺起身來,低聲吆喝起來:
“站住!”
三個日本兵連忙站住,然後向面前的這***、軍人深鞠躬,位於三人中間的軍曹,連忙平端着手中的指揮刀,然後用生硬的中文說道:
“現在,根據天皇陛下的命令,我們向貴軍前來投降!”
這是三名在日軍的戰線崩潰後,逃跑的日本兵,在他們接到傳單後,商量了一下,便拿着武器——一柄軍刀,走了出來,向中國人投降。
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在這一天,在東北、在遠東,投降與受降,在雙方的戰線上上演着,而在中國?軍隊尚未抵達的地區,等待投降的日軍將根據命令將部隊撤入軍營,除去少數用於警戒的武器外,大多數武器都被封存於倉庫之中,而對於那些普通的日本士兵來說,除了少數被上司勒令或裹脅自盡的外,大多數在得知投降消息後很快從震驚、失落、迷惘中清醒過來,慶幸自己能夠從戰場上活下來。他們沒有采取極端措施,而是遵照上級命令等待向華軍投降。
在哈爾濱,這座“滿洲國”的陪都,在夜幕降臨時,卻陷入一片慌亂之中,儘管在之前的幾個月中,許多“滿洲國”要員和他們的家人都逃往了海參崴,經由那裡逃去了日本,但更多的人卻留於哈爾濱,幾乎是在日本宣佈投降的第一時間,這些要員們便意識到,自己的末日到來了。
在臨時行宮內,那位康德皇帝只是站在樓梯的拐角處,眼睜睜的看着最後的混亂——許多宮侍正在搬運着行宮內值錢的傢什,而那些宮廷侍衛則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他們的神情中同樣帶着憂慮,現在,等待他們的又將是什麼呢?
許多人脫掉了軍裝,選擇了逃走,只有少數的幾個人留了下來,而日本人,在這個時候並沒有忘記這位康德皇帝,在傍晚時,派來了一小隊沒有武器的日本兵,美其名曰保護,但實際上,誰都知道,他們的保護實際上害怕這位康德皇帝逃跑了,這位康德皇帝是中國指名要抓的人之一。
“皇上,現在還有機會!”
站在溥儀的身後,苦苦哀求道。
“現在要逃的話,還有機會逃!那些日本兵也就是徒於應付!”
作爲皇上的親信,自然不希望留在這裡等死。
“如果皇上不走的話,等到中國人來了,到時候,他們一定會把皇上送上法庭,然後槍斃皇上!”
槍斃!
雖說這個詞讓溥儀的渾身一顫,內心恐懼死亡的他當然會害怕,可是卻不知從那來的勇氣說道。
“槍斃朕,他們憑什麼呢?”
目睹着宮中的混亂,紋絲不動的溥儀不說道。
“叛國罪?”
似是嘲諷的一笑,接着說道。
“叛國?叛的是那個國?朕從來都不是中國人,何來叛國之說?朕是大清國的皇上,是滿洲國的皇上,至於中國……那從來說不是朕的國,何來叛國之說!”
“可,可、可陛下,大清國也是中國啊……”
貼身宮侍的結巴,讓溥儀笑了笑。
“那不過就是些奴才的自作多情罷了,就連康熙爺都說“朕非中國之君”,這大清國那裡是中國了?”
似不知從何處來的勇氣,扶着樓梯扶手說道。
“他們想要審判朕,朕倒希望到法庭上去揭穿中國人的假仁假義,揭穿他們的不守信義……”
在說出這句話時,的那些沒有多少血色的臉上所流露出的全是一面惱怒之色,似乎大清國的滅亡,都是這些中國人的不仁不義造成的,似乎,叛國的是中國人,而不是他這個“皇上”。
就在他聲音落下的時候,車燈的燈光透過了玻璃窗,刺目的燈光徑直照入房間內,即便是過去橫行霸道的日本人,也沒有這麼無禮,顯然——中國人來了。
十幾輛汽車直接駛到這棟曾屬於白毛將軍的官邸門前,一隊隊荷槍實彈的官兵跳下了汽車,而那些奉命“保護皇上”的日本兵,連忙在軍官的帶領下列隊、敬禮、鞠躬。
“少校閣下,根據關東軍司令部的命令,現在我向您投降!”
對於日本兵的投降,接收的中國?軍官顯然並不在意,他只是朝着房內那些驚恐的宮侍看去,然後大聲問道。
“在那?”
聽到那沉穩的問聲,溥儀只感覺到渾身一顫,先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在這時似乎又消息了,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雙腿在顫抖着,隨着那慢慢走進大廳的身影而顫抖着,以至於他甚至需要抓住攔杆的扶手才能站穩,纔不至於癱倒下去。
“長、長官,他,他就是皇,不對,是、是”
在軍官走進房間後,一個宮侍連忙走向前去,用卑微而又充滿奴意的口吻,指着二樓樓梯平臺欄杆邊站着的溥儀說道。
“他就是……”
擡起頭,瞧着那站在欄杆邊,雖說看似擺出了一副臨危不懼的樣子,但蒼白的臉色和微動的大衣,卻出賣了他內心真實情感的,軍官的脣角一揚,徑直走了二樓,然後站在的面前,死死的盯視着對方,直到對方的目中流露出恐懼的時候,他纔開口說道。
“愛新覺羅?溥儀,根據特別軍事法庭的命令,現在您被逮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