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着茶,聽着戲。
對於王天木來說,日子似乎就是這樣的,這或許是不物正業,但對他來說,有時這就是工作,最正經的工作,在茶館、戲樓裡,可以接觸到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同樣也可以得到各種各樣的情報,只不過,現在王天木卻很少親歷親爲的收集情報,對他來說,所需要的僅僅只是發展下線,利用下線收集情報。
而這瑞福德戲樓,便是王天木衆多“接頭地”中的一個,爲什麼沒有選擇在家中傳遞情報?對王天木來說,除非是在江蘇那樣中央直接控制的地方,在河北、在天津這種地方,看似爲中國的地盤,可實際上,這地方和“敵佔區”沒什麼區別,想長久的把情報工作做下去,就必須要擺正這種在“敵佔區”工作的心態。
正因如此,在王天木創辦復興社天津站的時候,就已經定下了種種規矩,而最核心的一個規矩便是“於天津當如敵佔區一般”,亦正因如此,天津站創辦以來,雖說其發展速度並不快,但是這一地下情報網絡的發展卻極爲穩健。
面對戲臺,左手輕擊着的桌面,看似在聽着戲的王天木的眉頭時而皺,時而鬆,似是在看戲的心神顯然沒在那戲上,聯繫到最近收集到的情報,他無論如何卻是都笑不出來,與復興社特務處其它情報站不同,天津站不僅領導華北地區的情報工作,同樣也肩負着收集東北方向日軍情報的職責。
實際上,天津站的成立,就是在九一八事變後,爲應對地方軍閥以及日本威脅而加以成立,前者防其與日本勾結,敗壞時局,後者則是收集情報,不至向九一八事一般,中央完全一無所知。
而現在,華北的局勢,遠比外界想象更爲緊張,自九一八事變後,從張學良公然違抗南京政府的嚴令,擅自從遼寧省的錦州遼西一帶全部撤軍以後,東北的廣漠大地上已經沒有東北政府軍有組織的抵抗。
有的只是不願意作亡國奴的無數不願意逃跑的東北軍戰士,愛國學生,工人,農民,還有地方民團,保安隊,甚至還有地下秘密結社和土匪武裝。他們組成數百股抗日義勇軍,誓死抵抗日軍。
日本方面爲了消滅義勇軍,在一年的時間內使用了3萬多關東軍精銳,配合僞滿軍隊約5萬人,發動了數次規模空前全面的“勘定作戰”,對手是義勇軍中兵力最爲雄厚的幾支部隊。
雖然義勇軍總數是圍剿日僞軍的2,3倍,但是他們分成幾百股,最大的一股也不過一,二萬人,日軍集中局部的優勢兵力,採取各個擊破的方式,首先擊敗了幾股戰鬥力最強的義勇軍武裝,然後進行拉網式的清剿。各自爲戰的義勇軍各部在日軍精銳部隊的打擊下,損失嚴重,幾乎是在一面消滅義勇軍對所謂的“滿洲國”後方威脅的同時,關東軍同樣把眼光盯往關內——盯上了熱河。
當日本方面在今年3月建立僞滿洲國的時候就把毫不客氣的把熱河省劃入滿洲國的國境內,多次公開宣佈熱河省是滿洲國的領土。而在日軍佔領錦州以後,關東軍精銳第八師團就駐紮和熱河近在咫尺的綏中一帶,並且頻繁騷擾熱河省邊境!
就在上個月,日本在剛剛獲得對義勇軍的取得初步勝利以後,即派出石本權四郎爲關東軍的間諜,接受任務前往熱河策反當地軍閥叛變。結果石本在火車上被得到情報的義勇軍李海峰部士兵捕獲,隨後被義勇軍以間諜罪槍決。隨後關東軍便藉口“權四郎事件”,而用裝甲部隊配合數百日軍攻擊熱河東部城市朝陽,還出動飛機零星轟炸熱河各大主要城市。當地義勇軍堅決抵抗,以游擊戰四處襲擊進攻朝陽的日軍。
日本沒有佔到什麼大便宜,很快被迫後撤!但衆所周知這只是一次試探性的進攻,目的是看看熱河省東北軍的實力和抵抗意志。
若僅僅只是這麼一次試探,王天木到不會像現在這般愁容滿面,可……這幾個月日本國內卻不斷髮生了重大的政治事件。三個月前,日本軍部一派少壯軍官發動了“五一五政變”,殺死了包括首相犬養毅在內的衆多內閣重要成員,襲擊了首相官邸,日本警視廳,政友會本部和三菱銀行等重要部門,從而摧毀了日本民主內閣的基礎。
隨後日本軍部藉機很快宣佈緊急狀態,建立了由軍部控制的新內閣,由海軍一派人物擔任內閣首相。自此,日本政治開始完全由軍部控制。強硬的軍部隨之開始控制了國家的一切,軍國主義國家也隨之全面形成。
隨即日本軍部對衆多的軍政崗位進行調整,由軍部一派的心腹人員上任。8月,日本軍部派出武藤信義接任那個發動“九一八”事變的本莊繁任關東軍司令。而武藤上任的目的卻不是爲了鞏固東三省,而是更好的貫徹軍部的所謂東亞聖戰計劃,第一個目標必然是熱河省!
關東軍此時兵力已經擴張到6個師團,4個混成旅團,2個騎兵旅團,約10萬人。而僞滿洲國軍隊在日軍扶持下擴大到15萬人,主要是九一八時叛變投敵的東北軍士兵,還有一些地方流氓土匪武裝。
而就在一個星期前,王天木收到從東北方面傳來的情報,日軍已經開始重新調整部屬開始在熱河邊境和山海關一帶大量集結部隊,熱河形勢十分危急!
可反觀熱河呢?
眉頭緊皺着,王天木的面上盡是憂色,熱河的情況,他知道,同樣也極爲了解,畢竟熱河是天津站對東北情報工作的最前沿,那地方熱河的土皇帝,是張學良他爹張作霖的老弟兄湯玉麟除了年老昏庸以外,還和日軍秘密勾結,很不可靠!但是出於各種自私的目的,張學良又不想根據中央的命令撤換湯玉麟或者把湯玉麟幹掉!
爲什麼張學良會拒絕中央的命令,恐怕還是因爲在張學良看來,湯玉麟還有利用的價值。況且湯是熱河的地頭蛇,並不太好對付!他和日軍的勾結還可以作爲張學良和日本的緩衝,不僅如此,從北平綏靖公署內部傳來的消息,張學良同樣不願意於日本在熱河拼了老本,最後丟了熱河不說,還讓中央軍抄了他的後路,由此纔有了北平綏靖公署拒絕中央軍六個主力師北上增援協防之事。
可……
“真應該派個韓國刺客,一槍把那個花花公子給殺了!”
雖說心惱至極,但這個念頭王天木頂多也是想想,正是因爲了解時局,他才知道,如果他真派了韓國刺客,那怕是僥倖成功了,那華北的大局也就崩盤了,甚至於,中央之所以不追究姓張的棄守東北,並不是顧慮到東北軍,現在的東北軍不像過去那樣鐵桶一塊,只要中央同意,完全可以用“抗日”爲由策反的東北軍中下層,可中央顧慮的卻是華北數省的地方軍閥,解決一個張學良,還有閻錫山、韓復渠,解決了張學良難免落得一個兔死狐悲的境地,造成華北與中央的離心離德。分裂的各省就很容易被日本策反分裂,到那時日本會像在東北一樣,扶持中國人對付中國人,用僞滿軍隊對付義勇軍,然後以華制華,事倍功半!
到那時,大局可就無法免回了!
現在,甚至因爲日軍進逼的威脅,南京那邊對東北軍的動作也隨之放緩,就連老闆也……
“老闆!”
突然,身後的話聲打斷了王天木的思緒。
“映泉,你來了,坐!”
吩咐一聲,待曾澈坐下之後,王天木方纔問道。
“最近那邊怎麼樣?”
雖說王天木是“開宏娛樂公司”的後臺,但是他並不會過問生意經營,而是在幕後利用自己在“青幫”中的身份居中協調,而他這會詢問,顯然是爲了詢問經營情況。
“老闆,現在開宏的生意倒是不錯,而且管董最近正準備和北四行協商由北四行接承銅元兌換,估計若是談好了,即便是不加一臺機子,單是銅元這一塊,就能多兌換一成左右的銀元!”
點點頭,看一眼曾澈,王天木又繼續說道。
“映泉,現在你明白當初我爲什麼同他管明棠合作幹這生意了嗎?”
“我明白!”
初時曾澈對這個老虎機生意倒是不怎麼放在心上,可這幾個月的經營下來,除去情報站從中獲得了大批活動經費之外,更爲重要的是,靠着老虎機這個生意,情報站在北平、天津一帶鋪開了一條更爲密集的情報網,若是將來能把這老虎機帶到東三省的話……當然這個念頭在曾澈的腦海中稍閃即逝,有些事情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容易,東北現在是日本人的地盤。
“老闆,另外還有一件事,昨天,我剛到天津時,有人找上了門來!”
“哦!”
眉頭微揚,王天木略感好奇的問道。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