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九月,眼下正是兩頭冷中間熱的秋老虎時節,北平城裡已有好長時間未曾下雨了,日正當中之秋老虎,熱力依然炙人。而此時,在鐵獅子衚衕3號,這座歐式的建築曾爲段祺瑞執政府、北平軍分會亦曾在日軍佔領時,充當了日軍“北支派遣”司令部,而在民國二十七年九月,隨着北平綏靖公署的再次設立,這裡自然當仁不讓的成爲了綏靖公署所在。
正如最初外界的猜測那樣,北平綏靖公署下轄河北、山東以及察哈爾華北三省,而北平綏靖公署主任自然就是前任六戰區長官管明棠,這一切都不出外界的意料。而此時在這熱的讓人受不了的正午,在綏靖公署會議室,北平綏靖公署所轄四十六個陸軍師的各師師長、參謀長齊聚于于此,參加綏靖公署第一次軍事會議。
此時會議已經召開了半個多小時。儘管會議室頂上的風扇不時轉動着,但這裡的空氣卻依然顯得極爲悶熱,穿着軍裝,繫着風紀扣的軍官們更是人人都抹着汗,而傷勢尚未全愈的管明棠,此時臉色更顯得的有些蒼白,豆大的汗滴不時的順着他的下巴滴在桌面綠色絨布上。
“總之,還是那句話,任何軍官插手地方事物者,殺無赦!”
殺無赦!
在這三字從管明棠的口中吐出時,會議室內的氣氛隨之一緊,衆人只覺得背脊無不是一麻,甚至就連於學忠這樣的東北軍老將,亦只覺心中一寒,沒有人覺得管明棠這是在開玩笑,或者說走個過場。
看着臺下的衆人,準確的來說,是坐於前排的那些“老將”,于學忠、石友三、萬福林、孫殿英、張蔭悟……這些人無不是中堊國軍堊隊的“知名將領”,他們之所以現在成爲自己的“屬下”原因非常簡單,都是奉命率部留於華北或進入華北淪陷區實施游擊戰的將領,而現在,這十一個師的雜牌軍,都成了“自己”的部隊。
這些雜牌軍,對於自己來說,根本就是雞肋,如果有可能的話,自己當然希望他們滾的遠遠的,邯彰軍之所能成爲一支強軍,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未受舊軍堊隊影響。但現在,顯然是不可能了。
就像在華北日軍撤出後,這些奉命留於敵後的部隊,更是四處而出,搶佔縣城以控制地盤,甚至阻擋公署派出的地方官員。
在他們的交頭結耳聲中,管明堂只是冷冷的掃視着這些人,然後端起茶杯,在喝茶時,隨着呼吸依然還能感覺到左肋心口處的微弱,那一槍沒要了自己的命,但卻打斷了肋骨。
“主任!”
突然坐在前排的石友三站了起來,他看着喝茶的管明棠說道。
“我181師,從去年二十九軍撤出河北,就沒領過中堊央一分錢的軍餉,”
在石友三站起身時,管明棠只是掃了他一眼,石友三一生中投機鑽營,反覆無常,腳踏多隻船。曾先後多次投靠馮玉祥、閻錫山、蔣介石、汪精衛、張學良、日堊本人,而又先後背叛之,被時人稱爲“倒戈將軍”。
“若是不就地自籌,兄弟們吃什麼!”
盯着管明棠,石友三橫聲粗氣的問道,全擺出一副大老粗的樣子,可實際上,他的話裡卻藏着——綏靖公署到現在,還沒有給他們劃撥一分錢軍餉,再不讓自籌,豈不是要餓死他們。
“吃什麼……”
沉吟着,管明棠的眉頭微微上挑,盯着石友三說道。
“各部的軍餉,我管明棠會解決,煩勞不着中堊央,餓不着弟兄們!但是從即日起,各部若是再以籌集軍需的名義騷擾地方,就休怪軍法無情了!”
說罷,管明棠又拿出一份報告,這份報告是公署成立後,各師上報的資料。
“石師長,181師的兵力是多少?”
“……”
“181師每月所需軍餉是多少?”
接連幾個問題,讓石友三一陣啞然,而他的參謀長王清瀚幾次試圖提醒他,卻被綏靖公署副主任楊傑盯着壓根就不敢吭聲。
“堂堂一師師長,不知全師兵力多少,你這個師長是怎麼當的!”
管明棠的質問只讓于學忠等人心頭無不是一緊,他們知道,這位管長官怕是要立威了,誰也不會因爲他年青而輕視他,可人總是如此,看着這位坐在臺上,年齡不過只相當自己一多半的青年,誰的心裡都會微覺不舒服。
“你的報告裡提到181師全師13184人,王參謀長,是嗎?”
丟下石友三,管明棠拿起手中的文件夾,直視着王清瀚問道。
“是、是的,管,管長官!”
額上冒着汗,王清瀚的心都捏成了一把。
“是13184人嗎?”
厲聲的質問、逼視的眼神,讓王清瀚的心下猛然一緊,可想到身邊的師長,他連忙立正答道。
“報告管長官,的確是這麼多!”
冷冷一笑,管明棠的雙眼眯着掃視着站在那的兩人,在他的沉默中,于學忠、萬福林、孫殿英、張蔭悟等人的心裡無不是敲着鼓,衆所周知,181師肯定沒有那麼多人馬,即便是中堊央軍的甲種師,也不見得有萬三兵力,實際上能有8000人就頂破天了,各師都是這麼個情況,而究其原因則在於“空餉”,這是中堊國軍堊隊的“行規”,即便是中堊央軍的師團長,他們或許不吃“人頭餉”,但是“馬餉”卻照吃不誤,甚至吃的比他們還厲害。
“哦!”
點點頭,對於各師情況心知肚名的管明棠,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在某種程度上,他並不想殺人立威。
“石師長、王參謀長,你們坐吧!”
示意石友三、王清瀚坐下後,管明棠的話峰隨之一轉。
“此次,此次會後,聯勤處會將各師7、8、9三月軍餉開出!”
在衆人的詫異中,管明棠慢聲說道。
“諸位於國皆有大功,過去的事情,明棠不想亦不會追究,但是,現在諸位既然屬我北平綏靖公署轄制,那麼,還請各位約束部下,遵守軍紀,切記,不得擾民、不亂觸犯軍律國法!”
簡單的強調着自己的要求之後,管明棠又繼續說道。
“今天,是我們北平綏靖公署的第一次軍事會議,你們從各地來此,都是本區的重要軍事長官,在過去的一年間,你們在敵後堅持抗敵,或謂是勞苦功高,亦正因如此,各位應對敵我雙方有着極爲深刻的瞭解,亦認識到,我軍與敵軍的差距,現在,看似和日堊本停戰了,但是這只是停戰,停戰意味着,中堊國和日堊本仍然處於戰爭狀態,各位不要以爲停戰協議一簽,就高枕無憂了,實際上現在,相比於過去,我們仍然處於隨時仍將遭受侵略的危機之中,而且中日再戰之時,其嚴重性比較過去時期還要嚴重了!”
“自從抗戰以來,我們捫心自問,對我軍的戰鬥力有何感想,我軍的戰鬥力不僅未因戰爭而有所進步,甚至可以說毫無進展以至退步,無論單位作戰亦或是營連排班分隊作戰,亦或是師團戰術各個方面均是,大家可以想一想,有哪一項是可以談得上進步的!”
盯視着諸人,全不顧他們臉色的尷尬,管明棠又繼續大聲說道。
“我們接收各地的時候,老百姓歡迎我們,可我們對得起國民,對得起百姓嗎?我等不能禦敵於國民之外,已有負於國民了!若是再戰之時,再現昨日華北淪陷之狀,我等還有何顏面面對國民!”
話聲稍頓,管明棠看着神情大都極不自然的衆人說道。
“你們都是久經沙場的名宿,論資歷,你們遠高於明棠,但是,上陣殺敵、保家衛國,絕不是靠着資歷就行,靠的是部隊的戰鬥力,戰鬥力靠的是兵士的訓練,靠的是軍官的素質,若是戰力不提升,那麼,即便再戰,我們也必將陷地於敵、必將讓我同胞再遭受倭寇奴役!這是我軍人之恥!”
之後,管明棠又接着說道:
“因此,從現在開始,公署已經決定,從明日起派出教導師對各部隊進行整訓,整訓一月後,士兵單兵素質不能達標者一率遣退,由公署統一編遣,同時各師基層軍官亦需要進入軍官教育團重學戰術知識,以適應新裝備、新戰術……”
遣退、編遣、新裝備!
雖說邯造新裝備固然誘人,但是衆人還是從管明棠的話裡聽出了風聲來,這根本就是想要“編遣”他們的部隊,與全國其它戰區不同,北平綏靖區所屬師團數量是全國第一,四十六個師,一但編遣,自然是拿他們這些非嫡系開刀。
“管長官,這編遣部隊,我是贊同的,畢竟正如管長官所說,目前中日仍處戰爭狀態,而且東北仍爲日堊本佔堊據,因爲編遣部隊,提升部隊戰力,實屬自然……”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于學忠,聽到“編遣”兩字後,經歷了數次“編遣”的他,自然知道何謂“編遣”,無非就是趁機削弱他們這些非嫡系,在衆人都把視線向他的時候,便起身表達了他的意見。
“各部官佐在過去一年間,雖說於國不像六戰區兄弟部隊那般勞苦功高,但沒功勞也有苦勞,就這麼編遣了,只怕,軍心失穩,到時候恐出亂子!”
明進言實威脅的話,讓管明棠看着于學忠,只是點頭說道。
“這自當然,對於遣退的兵士,政府自然不會虧待他們,無論被編遣的兵士是十六集團軍的還是三十二集團軍的亦或是其它各師,政府絕不會遣而了之!這一點,明棠以人格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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