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前,一小隊穿着各色服裝的青年人來到雨林間的公路上。更新最快昨天夜裡下的雨滴此時依然掛在樹葉、草片上,此時這條雨林間的公路經過大雨的一夜浸泡之後,只顯得有些泥濘,而這一小隊牽着騾馬的青年人,踏出雨林踏上這條泥濘的土路時,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笑容。
“我們到了!”
牽着騾馬順着路旁的樹從走着的時候,溼漉漉的樹枝柔和地觸動着吳子江的臉。他微笑着,不知怎地想起了父親當年跑馬幫的情景。那時候父親每年都會牽着騾馬離開他,一年有大半的時間都在外地奔波着,父親每次回家都會給他帶來一些小禮物,其中還有一些漢字書。
“你是中國人,所以要學漢字!”
中國人!
或許,在他的血統中,中國的血統很少,但是,他依然能牢牢的記住自己的身份——他的家族是明末時不願作異族奴隸而流亡安南的明香人,他的祖輩們即便是客死他鄉,也沒有忘記自己人是大明的臣民,是漢人。
恥作北朝臣,寧爲南國客!
或許,在過去的幾百年間,一切都與時俱變,但對於吳子江和他的家庭而言,不變的惟有他們對逝去的大明的忠誠與緬懷,那是一種文化的認同與固執,至死不渝。或許,現在他們和清客一樣都成爲了“華僑”,但是在吳子江的內心深處,他卻有自己的驕傲,屬於明香人的驕傲,他們是“義不事清”的炎漢子孫。
當然曾經過往的一切都結束了,現在的他與“清客”一樣,都是華僑,都是中國的外僑,但是那種滲透到骨子裡的忠誠,卻讓他義無反顧的選擇加入了調查部,成爲了一名特工,而現在,他則作爲這支只有27人的遊擊分隊的指揮官來到了越南。
對往事的回憶並沒有影響吳子江的思考。而他所回憶的那一切,卻與現實建立起某種可見的聯繫的,他清楚的知道,在接下來的幾年內,或許他將會度過人生最漫長的幾年,也許會爲之付出生命,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心一點,前面有越奸的警察所!”
看着地圖上標註的警察所的位置,吳子江想了一會,然後說道。
“我們要在解決掉這個警察所,打響起義的第一槍!”
第一槍,說到這,吳子江不禁苦笑了一下,只是襲擊一個只有幾名越南警察的警察所。【首發】
“現在,我們要用槍聲告訴殖民統治者,越南的民族起義開始了,起碼能夠讓那些殖民統治者不那麼張狂!”
實際上,作爲一名調查部的特工,他知道,這次有些倉促的起義,實際上國民黨爲了同其它黨派爭奪基礎,通過起義擴大自己的影響力,而他們——派出的幾十支規模不大的游擊隊,將在這片距離邊境並不遠的雨林中與農村建立根據地,一步步的削弱殖民統治者的統治基礎。
“阮輝,你和胡全良去偵察一下!”
“是,隊長!”
在吳子江的這支27人的游擊隊中,有20個的越南人,6名華僑,而吳子江卻是……越南人,嗯,至少對於其它人來說,他是一名越南人。
在兩名隊員前去偵察的時候,吳子江則點燃一支菸,久久地望着頭上方那奇妙地盤在一起的樹枝。
“這裡距離邊界45公里,周圍的地形是山地雨林地形,可以說極爲複雜,現在關鍵的是,尋找一處合適的建立遊擊根據地的位置……”
想到這裡,吳子江從包中拿出地圖,鋪在草地上,用夾着香菸的手撐住腦袋,然後用小指尖在地圖上滑動着,選擇一處合適的遊擊根據地,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既要考慮到交通問題,又要考慮生活問題,同時還要考慮到影響力,太多的問題需要考慮。
“對,要不然選擇這裡,這附近是一個村子,有四百多口人,可以從村子裡獲得糧食……”
在作出這個決定之後,吳子江接着從軍用水壺裡喝了幾口涼水,就在這個時候負責偵察的游擊隊員返回了。
“隊長,鎮邊的警察所,有六名警察,武器有兩支手槍、四支步槍……”
半個小時後,吳子江拿着望遠鏡觀察着鎮邊的警察所,在小鎮的前面,一座越南式的建築上懸掛着法屬中南的旗幟,而在警察所外,一個越南警察站在鎮口處,似乎正在檢察着什麼,而警察所內的煙囪冒出一股股青煙。顯然,爐子剛剛點着,也許,正在做着飯。
一動不動地觀察了片刻,吳子江全身被一種沉重的、逐漸覺醒的緊張感攫住了。接着他慢慢地蹲了下來。他熟悉那些警察,那些警察極爲懶散,完全沒有任何戰鬥力,頂多只能嚇唬嚇唬百姓。
可儘管如此,深知除去他自己和兩名曾在軍隊中服役的華僑外,這支游擊隊的戰士們,也不過只接受了一個月的軍事訓練,他們的戰鬥力同樣也不讓人樂觀,不過還好,還可以打敵人一個出奇不意。
“鄭隊長,你率領二分隊負責掩護,我率領一分隊過去,大家用手槍解決掉這些警察!”
在下達命令後,他們繼續沿着雨林間泥濘的道路走去。清晨時分的山谷顯得幽暗且陰冷的,林中靜悄悄的,這條路估計平常並沒有多少商隊會從這裡經過,只有一些走私商,會選擇這裡,這也是在這裡設立警察所的原因,所以在接下來的一路上,吳子江並沒有碰到其它人。
“你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在鎮口,攔下騾隊的警察有些懶散的瞧了眼領頭的商販,和過去一樣,他知道,下一瞬間,對方就會把幾十元的票子塞到他的手中。
“警官,你看,我們是……”
就在這一瞬間,原本看似極爲謙卑的吳子江突然抽出了手槍,手槍頂住了身邊的警察。
“不許動!”
就在吳子江行動的同時,那些牽着馬扮成馬幫客的游擊隊員立即操起手槍,在鎮子上的商販的驚駭中衝進了警察所。
“砰、叭……”
幾聲清脆的槍聲之後,四名解除武器的警察被押出了警察所,而其中的警官則在那裡大聲嚷嚷着。
“你們想要幹什麼,是想造反嗎?你們……”
警察所所長的話還沒說完,他突然間睜大了眼睛,那張原本還帶着怒氣的臉上,瞬間流露出一絲恐懼之色。
一面旗幟……一面屬於越南國民黨的旗幟。
九年前曾發動起義的越南國民黨,一直都是殖民地政府追捕對象,對於他們的旗幟,這些警察自然能夠認出來。
“同,同志,我,我是支持越南獨立,我是……”
看着渾身顫抖着的警察所所長,吳子江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看着被槍聲吸引過來,躲在一旁看熱鬧的村民大聲說道。
“你們是爲殖民地政府服務的越奸!現在,根據人民的意志,我們要對你們進行公審!”
公審!
對於許多人來說,尤其是那些村民來說,更是如此,所謂...
的公審大會,實際上只是藉機擴大影響力,向鎮子上的百姓傳達一個聲音——現在,一支旨在爭取越南獨立的國民黨游擊隊,已經來到了這裡,他們不僅將爭取越南的獨立,而且還保護普通的百姓權益,畢竟無論是警察或者鎮子裡的稅務官,他們多少總會作出一些欺壓老百姓的事情。
對鎮長、對稅務官、對警察的公審,從清晨一直進行到傍晚,一開始,還沒有多少人檢舉他們,而在吳子江這位“審判長”的引導下,慢慢的公審大會進行的越來越順利,從稅務官強行徵稅,到警察勒索,一項項的罪名,隨着幾聲槍響爲這場公審劃上了句號。
在地上的血跡還沒有滲入到紅土上的時候,鎮子裡的牆壁上已經書寫上標語。
“全民行動起來,爭取越南的獨立!”
“三民主義解放越南!”
“推翻法殖民統治者,建立三民主義的越南!”
在警察所所長的辦公室中,煤油燈燃燒着,燈光在黎明時刻的幽暗中搖曳閃爍着。
“現在,咱們打響了起義的第一槍,如果所料不差的話,明天,縣上就會得到消息,到時候,他們先派警察試探一下,咱們要首先殲滅這股警察……”
對於任何一支游擊隊而言,最大的問題是如何擴大這支游擊隊,而不是擊敗敵人,助手的話,讓吳子江思索片刻,他取出火柴,點着一根香菸,然後說道。
“這恐怕要等到殖民地兵團過來,纔有可能……”
“你的意思是?”
“伏擊他們,造成敵軍的傷亡之後,我們就立即撤到雨林中,以殖民地兵團的作風來看,到時候,如果抓不到我們的話,他們一定會有所針對性的進行報復,我們的力量,可以這個過程中得到擴大……”
沉默片刻,擡起頭,吳子江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在窗邊幾隻螢火蟲正漆黑的雨林中飛舞着,此時那點點螢火蟲,或許,正像這派往越南的一支支游擊隊一般,他們將會是的點燃越南獨立運動的星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