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農業的問題在於如何改良生產技術。因此,農學家的任務就是幫助農民改良農業生產技術的各個環節。即,通過培育良種來增產農業,通過改良工具來提高工作效率,通過防治農作物的各種病變來提高產量。”
民二十三年《邯彰行政督察專區農業問題總結報告》
民二十九年,在良種、化肥以及新式農具推廣以及“二五減租”的強制性推行下,曾日益蕭條、瀕臨破產的中國農村再一次喚發了生機,而其中中國的農學家以及數十名在中國居住了數年甚至十數年的美國農學家付出努力是不容忽視的,他們邯系良種的基礎上培育了十數種適應中國各地環境的良種,並與工程人員合作開發了新式的農具,正如民二十三年的報告中所述,良種、新式農具的推廣所取得的成績是斐然的,不過對於外界來說,防治農作物的各種病變,似乎只需要有北方化工提供的農藥就足以解決問題,似乎,確實如此。
北方真菌研究所,對於外界而言,這似乎是一個並未取得太多成就的地方,但實際上,在過去的多年間,其在植物病理學領域卻取得了諸多的成就,在小麥、水稻、棉花以及其它經濟作物病害的研究與防治方面早已走在世界的最前端。
“我想知道,當初,你們爲什麼會資助這個項目!”
在真菌研究所的一間辦公室內,看着面前的造訪者,鄧叔羣這研究所副所長,同樣也是“W”項目的負責人,用略帶着些許疑惑的眼神打量着他。
與普通的棉糧病毒害研究項目不同,“W”項目所研究的是多達數十種植物病毒,這一項目已經持續多年,在研究對病毒的防治的同時,還有一個不爲人知的目的,激化並提高病毒的自我繁育能力,提升病毒的致害性。
“出於國家安全方面的因素!”
一如五年前,項目展開時一般,魏山河用平靜的口吻回答道。
國家安全方面的因素!
對於這個回答,鄧叔羣顯然不太滿意,可他卻又有些無可奈何,在過去的五年間,新興公司——項目的資助者,向真菌研究所提供了多達700萬元的研究經費,這相當於研究所獲得經費的80%以上,新興公司是他們最大的資助者,甚至超過北方化工。而新興公司顯然是一家擁有政府背景的企業,甚至是軍事背景。
“你們是想將“W”項目用於軍事用途嗎?”
盯視着這位魏先生,鄧叔羣終於還是道出了五年來一直壓抑在心中的疑問,現在“W”項目已經完成了,可以說真菌研究所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但內心的不安以及科學家的良知,卻使得他希望在將這些技術資料轉交時,獲得一個準確的答案。
笑了笑,魏山河並沒有給予直接的回答,而只是答非所問的說道。
“我們都知道,在戰爭中,任何有助於贏得戰爭的手段,都是可以接受的!”
恰在這時,門被打開了,一名新興公司的代表走進辦公室說道。
“魏經理,所有的樣本和技術資料已經裝車了!”
站起身和鄧叔羣道別時,魏山河只是笑了笑。
“鄧所長,謝謝你們在過去五年間的努力!”
在辦公室的房門被關上的同時,鄧叔羣的神情微微一變,儘管對方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但他還是得到了答案,那個答案證明了多年來他的那個猜測——這個項目是軍隊資助的,而軍隊資助它的原因是爲了……
“……爲了毀滅其它國家的農業!”
入夜時,在客廳中,鄧叔羣的神情顯得有些頹廢,甚至可以說沮喪,此時,面對好友他的語氣中更帶着一絲的後悔之意。
“不,是爲了餓死別人……”
此時,鄧叔羣已經醉了,他甚至忘記了簽訂的保密協議,以至於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泄露了他所從事的研究。
好友的醉話讓陸大京整個人不由一愣,他同樣也是從事植物病理學研究,不過他的研究所在南方,他一直在廣西從事熱帶作物病害研究,而這次來新區,只是參加一次學術上的交流,卻沒有想到,從好友這裡得到這樣的消息。
“什麼?子牧,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毀滅其它國家的農業?餓死別人?這是什麼意思?
“君房……”
放下手中的酒杯,鄧叔羣沉默了好一會,纔開口說道。
“過去幾年,你曾多次問過我,最近在研究什麼,有什麼進展,我都沒有說實話,我們所裡在過去幾年,一直在別人的資助下,研究一些可以導致諸如小麥、水稻、土豆、玉米之類的糧食絕收或者大規模減產的病毒,不是研究,而是提升病毒的繁育能力,加大病毒的致病性……”
苦笑着,鄧叔羣看着好友反問道。
“你覺得的,這會有什麼用呢?爲什麼需要繁育更快的毒性更多猛烈的病毒?”
“這……”
儘管只是一名植物病學專家,陸大京卻知道在軍事領域自古都有細菌武器的利用,而且在華北以及南京,都有從事這一研究的機構,但植物病也能應用於軍事嗎?
“過去,我一直覺得,這在軍事上沒什麼用,因爲,植物病毒、病菌即殺不死人,也傷不了人,所以不同於對人致命的細菌武器,雖說有些疑惑,但一直壓在心裡,可現在,我終於想通了,這種武器比細菌武器更可怕,如果大規模使用的話,甚至可能毀滅一個國家的農業,造成舉國上下的農業減產,甚至絕收,到那時,會是什麼情況?”
帶着醉意的鄧叔羣此時雙眼滿是血絲,他盯着陸大京說道。
“所有人都會餓死,沒有糧食,農民會餓死,工人會餓死,到最後,沒有了食物,軍隊……自然也就打不了仗了……”
在道出這句話的時候,淚水從鄧叔羣的臉上滑落下來,他喃喃着說道。
“當初留學美國的時候,之所以選擇這個行業,是因爲我想防治農業病害,這樣,就能讓老百姓多收些糧食,讓老百姓不致於餓肚子,可,可……”
沒想到自己所學的原本應該是用來救人的知識,卻變成了殺人的武器,而且它所帶來的後果同樣又是災難性,甚至毀滅性的。
如果軍隊使用那種武器的話,也許會有千百萬人受難,數百萬人餓死……只要一想到這一切,作爲一個受基督教影響的學者,鄧叔羣的內心就完全被一種空前的罪惡感所縈繞着,那種負罪感,甚至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子牧……”
看着陷入負罪感所帶來的自責中的好友,一時間陸大京卻不知如何安慰他,作爲一名農學家,他能夠想象的出,如果真像他說的那樣,如果植物病毒被應用於軍事,且大面積感染的話,對於農業重創無疑是毀滅性的,而最終真正受難的卻是普通的百姓——因爲無論如何,在戰爭中,政府都會不惜一切代價首先保障軍隊的食物,最後纔會是那些百姓。
“也許,也許,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嚴重,畢竟,你是知道的,那些植物病毒的擴散需要藉助天氣以及其它諸多因素,否則的話,即便是人爲的施放,恐怕也無法形成災難性的後果。”
“但是……”
好友的安慰多少讓鄧叔羣心下的負罪感稍有所緩和,可是他依然有些不安的說道。
“可萬一,萬一要是天氣條件合適的話……”
儘管心知好友說的事實,但鄧叔羣卻依然有些擔心,畢竟,那只是在理論上,萬一要是碰巧了,誰也無法預料會發生什麼。
“子牧,在那些病毒中,你認爲威脅最大的是什麼病毒?”
在鄧叔羣家附近的一間閣樓內,隨着監聽設備的運行,監聽員的眉頭緊鎖着,他已經意識到在監視目標的家中正在發生着什麼,這是一起極爲嚴重的泄密事件。
“目標正在違反保密條款,將所從事的研究向外泄露……”
在記錄本上作爲下記錄時,監聽員又繼續通過耳機,聽取着從監視目標的家中傳來的聲音,他沒有想到,在監聽即將結束的時候,發現目標泄露機密,如果可以阻止話,他也許會走出去阻止對方,但作爲監聽員,他的職責只是監聽,監視目標是否存在有違法行爲,而現在……
“看樣子,是時候結束對他的監聽了……”
聽着耳機中傳來的與病毒有關的話題,監聽員現在反而對此沒有了任何興趣,現在已經不需要更多的監聽報告了,僅此一項,就足夠讓目標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無論如何,他都已經違反了保密協議。
“哎,真的太可惜了!”
感嘆一聲,爲對方暗叫着可惜之餘,監視員從煙盒中取出一根香菸,然後默默的吸着未點燃的香菸,職業要求他不能吸菸,但是叼着香菸卻能讓他打發這無聊的時間,時間長了,這似乎已經成爲了他的習慣。
“可惜了!他是一個很不錯的科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