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博也靜靜地看着陳淮生。
二人的關係很微妙。
最早是相互競爭,甚至挑釁,再後來因爲佟童的原因,變得平和下來,再後來這個傢伙開始展示出他的天賦,甚至超越了自己,一直到一起成爲掌門親傳弟子。
這內裡的“恩怨情仇”足以讓任何人都反覆咀嚼琢磨了。
但袁文博感覺得到,眼前這一位師兄似乎試圖超脫之前的種種羈絆,不再在意以前的種種恩怨。
這讓他既有些放鬆,又有些豔羨。
畢竟要達到某個高度,纔能有如此胸襟氣概,自己似乎就還無法做到那一步。
可如果自己能夠以坦然的心態來面對呢?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起碼在心境上已經和對方平起平坐了?
對方以爲自己做不到,可自己就能坦然做到呢?
四目相視,袁文博眨了眨眼,陳淮生有些訝然。
有點兒意思。
突然間陳淮生似乎明白過來,笑了起來,這不是壞事。
袁文博能堪透這一層,也就意味着對方已經在心境上具備了邁上這一臺階的底蘊,這當然是好事。
重華派居於河北之地,若是凌雲宗一旦潰滅,那重華派就成爲一座孤島,只有抓緊一切時機壯大自己,才能讓這座孤島不至於被風浪湮沒。
陳淮生從不認爲憑藉哪一個人就能撐起重華派,任何一個人都要發揮其作用,才能扛過危局。
“本來是想找淮生兄探討一下歷練,尤其是在對戰中如何更好地激發潛能的,我和文虎都覺得淮生兄在這方面經驗最豐富,……”袁文博打破沉寂,很認真地道。
“哦?”陳淮生反問:“文博你們也感覺到了?”
“嗯,凌雲宗的事兒宗門裡的師兄弟們都很關心,要說也是同病相憐,脣齒相依。”袁文博點頭,“我知道師兄的觀點,如果真的到了危急關頭,我們重華派是要出手的,可一旦打起來,那就是要有犧牲的,我和文虎以及淮生兄只怕都免不了,所以我們纔想要向淮生兄請教一下。”
陳淮生在桃花島的歷練一戰雖然之前沒有多少人知曉,但後來也還是慢慢流傳開來。
與環斑星鰩、夜沙鬼鮫這些二階兇獸多番鏖戰,之前在硤石灣一戰中也是經歷了苦戰,受創匪淺,但是卻得益頗多。
宗門高層也都探討過,自然也就傳到了袁文博和唐文虎他們耳中。
尤其是桃花島這一番歷練之後就晉階煉氣七重,這可是直接晉階煉氣高段,一般說來就算是天資異稟,沒有兩三年的苦修,也無法突破,趙嗣天也是如此,但陳淮生卻在剛晉階煉氣六重不久,就突破了煉氣七重,着實讓人震驚不小。
所以不少人都在琢磨研究陳淮生的這一輪修行路徑,也都在衡量這閉關苦修與歷練鏖戰之間的因果關係,如何能夠達到最佳配合。
現在眼見得重華派捲入支援凌雲宗與月廬宗的一戰似乎不可避免,像袁文博、唐文虎他們這些極有可能要上戰陣的弟子,當然也希望能在這一戰中既做到合理保護好自己,同時也希望藉此一戰能提升自我。
陳淮生當然不吝向這些師兄弟們傳授一下自己的應戰經驗,雖然自己的情形和他們並不相同,但一些迎戰技巧和經驗還是相通的。
“文博你和文虎有這方面的考量是好事,咱們宗門中對外作戰和歷練中恐怕我是出戰比較多的,每每都是遭受重創。”陳淮生自我解嘲,“但也的確獲益匪淺,每一次生死須臾之間,都能有很強的的感悟,對自己的修行突破都有裨益。”
“不僅僅是突破靈境的經驗技巧,現在更需要考慮是如何在戰鬥中擊敗敵人保全自己的技巧經驗。”走到門外的趙嗣天一步踏進來,接上話道:“淮生,這纔是首要的。”
趙嗣天話說得這麼重,也讓陳淮生和袁文博、唐文虎等人都意識到,也許這一戰就迫在眉睫了。
陳淮生這幾個月一直在閉關,沒怎麼來山門這邊,而袁文博和唐文虎層級低了一些,許多消息也只是隱約感覺。
但趙嗣天不一樣,他已經煉氣八重,而且頂着重華第一天才的名頭,商九齡和朱鳳璧對其都頗爲看重,很多更爲隱秘的內幕消息他肯定知曉。
陳淮生一凜,下意識地道:“嗣天師兄,很急了麼?”
趙嗣天頓了一頓,沒明說:“恐怕比你我想象的還要急迫就是了。”
說到這份兒上,那也就意味着這一戰隨時可能爆發,就看月廬宗那邊與凌雲宗的衝突會演變到哪一步。
也許一個火星子就能讓雙方徹底爆發。
從酒肆離開,陳淮生在夏夜的涼風中清醒了許多。趙嗣天話語裡已經透露出很多意思了,這一戰不可避免,也許就是明天,也許就是下個月,而練氣中高段的弟子中,只怕大部分人都難以迴避一戰。
看樣子用不着子給徐天峰的建議,宗門內也已經就如何解決凌雲宗的後事達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那就是要吞併凌雲宗。
或者宗門高層也早就和那位凌雲宗碩果僅存的紫府齊洪奎有了聯絡,這一戰也許就是對凌雲宗的一個交待,也能更好地收服凌雲宗弟子的心?
對自己來說,這一戰還有些不合時宜。
翼火蛇的培育還沒有開始,雷法還未能晉位到十二重,靈境八重也還差一些火候,現在自己正處於一個尷尬的階段。
若是再給自己半年時間,拖到年末或者明年初,自己雷法可以晉位十二重,靈境能入登八重,翼火蛇也能有小成,那自己底氣既要足得多。
但世事往往都是不以自己意志爲轉移的,好像自己每每遭遇這種戰事都從來不是準備好的時候。
陳淮生沒有在山門逗留,徑直回到了自己道院中。
既然戰爭在即,自己就需要立即準備好各種應戰所需。
連袁文博和唐文虎都感受到了戰爭氣息,自己還不趕緊做準備,那就太狂妄自大了。
龍皮法衣必須要做好。
這個時候陳淮生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太大意了,熊壯給自己的這條白龍遺蛻都在囊中置放了這麼久,甚至自己都還給了一段與趙嗣天,可自己就一直沒認真考慮過用這白龍皮加工成爲一件法衣。
火輪刺也得要重新完善。
原來的火鬃刺總感覺威力弱了一些,雖然宣尺媚給自己的幾枚火鬃刺有所提升,但是如果能找到威力更強的棘刺,那就最好不過了。
靈符的準備也要重新安排。
自己手中各種靈符其實數量不少,但是真正高層次的靈符卻幾乎沒有,絕大部分都是侷限於在煉氣初中段層面使用的,而適合自己現在用的靈符卻沒有。
翼火蛇的馴化培育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時間拖得越長,越有利,但陳淮生知道肯定是等不到翼火蛇能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這周圍能提供這些服務的似乎就只有白塔城了。
還得要跑一遭白塔城才行,在靈符方面白塔城孫家還是有些底蘊的。
聽聞陳淮生的到來,孫道中也不敢怠慢,親自接待。
白塔下院的設立也標誌着重華派正式將影響力擴張到了滏陽道東部,丁家成爲了重華派一份子,皆大歡喜。
不過魁星閣孫家這邊與重華派的合作還在磋商。
雖然孫輔義加入白塔下院做事,但是孫氏一族數千人,光是修士和道種都上百人,與重華派的關係如何定位,還需要細談。
即便是重華派也認爲孫家如此龐大一個家族要併入重華派不是好事,重華派也不需要這樣一個數量龐大品質駁雜的宗族勢力加入進來,那對重華派未來影響太大,如果能找到一個爲雙方都滿意的合作方式,最好不過。
但不管怎麼說,重華派和孫家都樂於結成一個更爲緊密的聯盟。
“此番陳某前來,純屬個人私事,……”見孫道中要去請其伯父孫輔禮,陳淮生趕緊制止:“就是想要在魁星閣做些生意,只不過時間上緊迫了一些,所以纔會請孫兄多擔待。”
孫道中對於陳淮生的到來可謂大喜過望。
現在孫家和重華派的交道完全是通過白塔下院這邊來進行。
獨當一方的尤少遊相當強勢,將白塔下院視爲了自己的禁臠,而丁元高因爲之前的事情對自己岳家很不滿意,甚至起了幾分警惕和打壓的心思。
現在孫輔義雖然加入了白塔下院,但是夾在裡邊並不好受,甚至很是受氣。
可現在孫家根本就攀不上重華派山門那邊,重華派把所有一切這邊的事務都交給了尤少遊的白塔下院來處理,所以讓孫家上下也十分尷尬被動。
對陳淮生的情況他們也早就通過自己的渠道打聽過了,陳淮生在重華派中的身份地位和表現,甚至也瞭解到尤少遊與陳淮生的“不睦”,正考慮如何能搭上這條線,沒想到正準備睡覺就有人送上枕頭,陳淮生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