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廬宗主事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這怎麼一回事?出了什麼事兒?
一條燦花青鱅,就算是個頭大一點兒,更像是一種吉兆,有點兒象徵意義罷了,爲何連大趙那邊來人要買?
今日也不是大趙那邊宗門來採購的時間啊,之前也從未得到知會啊。
這條燦花青鱅也不過是因爲人家寄售的漁戶有事忙於離開,打聽到說三日後就是大唐來客採購時間,所以才委託寄售。
價格也並不算離譜,二千靈石而已,畢竟有這麼大個頭,很有喜氣。
說實話他自己都覺得貴了。
燦花青鱅靈氣不及金脊裸鯉、銀火烏鱘這些名貴魚種,更多的都是一些宗門買來提供給普通弟子食用補益,大宗門中高層都不會食用這種靈魚。
作爲月廬宗安排在東河魚市的主事,雖然他只是一個煉氣高段,但是對庶務還是相當熟悉,對這些靈魚的價值瞭如指掌,很難想象一條燦花青鱅能引起大宗門的巨大興趣。
他下意識地覺得這裡邊肯定有什麼古怪,但一時間又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能讓大趙這邊宗門也這個時候趕上門來了。
突然間想到寄售的漁戶也提到說是賣給大唐來的客商能買個好價錢,這是真想賣個好價錢,還是針對特定的客人售賣?
可當時那個漁戶似乎沒有明確說要賣給誰啊,只說賣給大唐來的客人才最划算。
這裡邊好像還是有些疑問,如果漁戶真的和什麼人約定的話,對方開出高一些的價格,是完全能買到這頭青鱅的,難道這是故意設了一個局,己方變成了一個糊里糊塗被利用的橋樑?
問題是,這麼搞一出花樣來,意義何在?
這漁戶要想賣給誰,甚至送給誰,誰又能攔得住?
直接給目標不就行了麼?
這名主事目光立即轉向一旁並未插手這些日常庶務的修士,一名築基八重的月廬宗杜姓修士,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了對方身畔,附耳把情況做了彙報。
杜興宗也沒想到會遇上這種事情。
燦花青鱅他當然知道,一種產量大但靈氣一般的靈魚,大宗門或者門閥採購的時候不多,倒是中小宗門世家比較喜歡。
這種靈魚因爲本身個體大,一些甚至能活到一百多齡,像一百多齡的青鱅個頭就相當大了,甚至能有兩百斤。
眼前這一條燦花青鱅雖然看起來也有一百好幾十斤,但也絕對稱不上什麼成精得道的靈物,就算是有元丹也不可能有多麼值價,能有什麼值得衆人大趙大宗門專程來人購買的?
白衫公子和那位身材高大的男子都覺察到了異常,本來就是一個簡單的售賣燦花青鱅的手續,兩三千靈石的生意,不值一提,但怎麼對方的表情卻如此古怪,變得躊躇不決起來?
“張主事,這頭燦花青鱅個頭夠大,品相也不錯,我們長孫家此番中秋祭祖,正打算買一條合適的祭品,此物不錯,我們打算買下來,你們開個價,只要價位合理,我們就買下了。”身材高大的錦袍男子不再猶豫,立即道。
張姓管事立即看着杜興宗,把決定權交給了杜興宗。
杜興宗還在思考這其中的貓膩,但大唐這邊的門閥都是大客戶,也得罪不起,人家開了口,就算裡邊有什麼門道,但和月廬宗無關,也不必去沾染牽扯,略作猶豫之後便道:“這是一家漁戶委託我們代售的,他當初標價兩千靈石,當然,價高者得,……”
沒等杜興宗話語說完,白衫公子已經徑直插話:“不好意思,宇文家也有此意,今年是宇文家族遷居長安五百年典禮之年,所以急需各種品相吉泰之物爲賀,所以本人奉家族之命來採購,這條靈魚我們宇文家族買了,三千靈石!”
“呵呵,就你們宇文家族跋扈霸道?”長孫無恨,也就是那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目光微冷,“五千靈石,長孫家族要了。”
還沒等白衫公子還價,就聽得從魚市另一頭傳來一陣喧鬧聲,幾個人疾步從街市另一端走了過來。
一聲“咦”之後,就聽得當先一人聲如洪鐘:“聽說今兒個有一尾燦花青鱅,個頭很大,品相極佳,很符合馬上端午節用來祭祖啊,難得,我們天雲宗馬上就要舉行祭拜大典,所以我就順帶來走這一遭,讓我看看,這燦花青鱅的模樣,呵呵,就這一尾麼?”
來人大大咧咧,氣勢如虹,目光直接落到了魚池中的燦花青鱅上。
“杜兄,好久不見了,今日冒昧來叨擾,不好意思了。”
杜興宗驚疑不定。
這一位是天雲宗的築基修士,築基九重,他見過幾面,姓孫,但是並不是專司購魚這一行營生的人。
而另外一位保持着警惕狀態的傢伙他也見過兩面,萬象派的,他都不清楚對方姓什麼,築基八重,和自己實力相若,怎麼在這個時候也出現在這裡?
問題是這些人以往都沒有來魚市交易過,那都是下邊專司庶務的人手來辦纔對。
“孫兄,杜某有禮了,沒想到杜兄會在這個時候來東河,可杜某記得和貴宗交易的時間應該是下個月吧?”
杜興宗已經確定這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一邊給旁邊的手下用眼神示意立即去請東河堡的錢師兄,一邊不動聲色地笑道。
大唐那邊來的人顯然也有問題。 以往都是幾個管事來,但這一次來的都是宇文門閥和長孫門閥的重要子弟,另外一個雖然沒有表明身份,但是如果他猜得沒錯,應該是元氏門閥的重要角色。
都是築基以上的人物,以前從未來過,今日卻是齊刷刷地來到。
大趙,大唐,都是大人物。
就爲這一尾燦花青鱅,你說這裡邊沒有鬼,誰會信?
大唐內部兩家門閥都已經爭了起來,還有這大趙兩家宗門。
尤其是這個姓孫的,毫無疑問聽到了宇文門閥和長孫門閥兩家的爭奪,卻毫不掩飾地表明態度,也是要拿下這尾燦花青鱅,完全無視了宇文家和長孫家的存在,還有一個萬象派的傢伙在一旁虎視眈眈。
這肯定要出事。
“杜兄,我說了,我是順便來東河魚市,正好遇上了如此一尾品相上佳的燦花青鱅,見獵心喜,所以這一尾青鱅,天雲宗要了。”孫姓修士語氣不容置疑,“八千靈石!”
“一萬!”白衫公子眼中冷意更甚,“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
“是啊,是該有個先來後到!”長孫無恨目吐兇光,看着孫姓修士,“怎麼,大趙的威風還耍到晉州來了不成?一萬五!”
瞬間價格就提升到了一萬五千靈石,聽得杜興宗瞠目結舌之餘也是更不敢做出決定了。
尋常時候,這一萬五千靈石賣上類似品相的燦花青鱅十條都足夠了,這是瘋了麼?
顯然不是,可若是置氣似乎也說不過去。
長孫家和宇文家置氣勉強說得過去,但大趙天雲宗憑什麼加入進來插一腳?
沒道理啊。
但孫姓修士心中卻是一定,自己得到的消息應該沒錯了,這燦花青鱅腹中有寶!
雖然他得到的消息語焉不詳,只說這一尾青鱅被暫存與東河魚市,有大唐門閥專門來取貨,魚腹中藏有關乎山河社稷氣運之物,無論是門閥世家還是宗門都會視若拱璧。
這消息聽起來玄之又玄,聽起來似乎不是妖獸元丹或者靈寶一類的東西,若真是這一類,也不至於如此作態,所以孫姓修士也沒敢在未經覈實的情況下就報給宗門,就自己帶着人來了這邊,要查看一番。
現在看來,這青鱅魚腹中果然有玄奧。
好在來之前他也已經派人知會了宗門,說了這個消息,倒也不虞消息傳不回去。
“大趙宗門不會耍威風,但是也有資格來河北。”孫姓修士篤定此魚有問題,更不肯讓步:“兩萬靈石,這青鱅天雲宗要定了。”
長孫無恨心中着急,要照這個架勢下去,對方絕對不肯讓步。
現在已經不是靈石價格問題了,而是對方顯然也覺察到了問題,沒想到這個消息居然也會泄露,不但宇文家也知悉,連大趙那邊也得知了,現在該如何是好?
“杜主事,你怎麼說?難道就任由一個外人來壞了你們東河漁場的規矩?那日後我們大唐這邊還怎麼相信你們的信譽?”
杜興宗也意識到了棘手,現在他只能以緩兵之計拖着這個局面,等到錢師兄到來之後再做道理。
“諸位莫要着急,這青鱅也非什麼不得了的靈魚,實在不濟,我立即讓人再去魚市裡去尋覓收羅一下,定能再找到幾尾不遜於此魚的貨色,請放心,……”
沒等杜興宗話說完,長孫無恨已經斷然拒絕:“我只要這一尾,其他的他們誰愛要,歸他們!”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知道問題還是出在這尾殘花青鱅身上了,而非燦花青鱅這種魚本身上。
杜興宗恨不能把這魚池中這尾魚看穿,究竟奧秘在那裡,但現在……
就在一干人僵持不下時,運往飛槎停場的靈砂已經從遇龍殿後運出,兩輛推車,沿着甬道緩緩行進,一名築基和幾名煉氣修士負責看守押送。
其實就這麼一里地,而且就在這魚市內,山上就是東河堡,駐紮着十餘名築基和煉氣修士,還有紫府真人錢百川坐鎮,飛雲山上還有蕭逸雲紫府策應,誰敢來捋虎鬚?
在他們不知道的是,當靈砂撞入推車從遇龍殿後一上路,一枚飛鳥籤便傳遞了出去,早已經埋伏在東北側魚市柵欄外的苟一葦便得到了消息。
苟一葦立即把消息告知陳淮生,陳淮生沒有半絲猶豫,立即一揮手:“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