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轉綠,他啓動車子隨着車流開了出去,身後那輛黑色豐田也隨之緩緩移動,隔着距離他沒辦法看清楚裡頭到底坐了幾個人。
車牌號碼是外地的,他記下之後跟沈清說過,防止他來了之後無法發現目標。
隨着蝸牛一樣的緩慢速度,他頻繁朝後視鏡中看去,發現對方似乎有些不耐煩,車子開始尋找機會,見縫插針想要靠近他這邊。
這一段路陸謹言很熟悉,一公里之內對方是別想靠過來,這裡是整個A市車流最密集,紅路燈最多,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看着洶涌着過馬路的人羣,他有些慶幸自己選擇了從這邊開始走。
這一個紅燈下去,不出五百米,還有第二個,他又扭過去看,那輛外地牌照的黑色豐田仍然被當成夾心餅乾,前後挪動不了。
陸謹言見還有時間,直接將電話打給了陸老爺,將自己在路上被人跟蹤的事情說了一通。
那邊就沉默了,隨後沒過多久,他說:“讓他注意着後面動靜,很快會有人過來解決。”
起初他還不以爲然,反正沈清一會兒很快就趕過來,他更想趁着這個機會,套出來背後要對付自己的那個人。
“沈總,我們的車開不過去,所以準備在前一個路口包抄,直接下車了。”
“好。”
領導同意之後,幾個人都做了充分準備,等在下一個路口,一會不管出現什麼狀況,其中一個人負責將車直接衝出去,隔斷車流,造成交通意外。
這麼做的後果雖然會引起大塞車,但他們已經顧不得,人命關天。
陸謹言這個時候也想了很多,他集中精神,試圖從過往的記憶中搜索A市有這個實力敢跟陸家對抗的人,始終一無所獲。
從公司的形象出發,接着是攻擊高層,一步一步,他彷彿感覺到一張巨大的網,正在頭頂上,在以他察覺不到的方式,開始收攏。
距離路口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他集中精神,遠遠也注意到了路邊的那個車頭,沈清站在不遠處,這個時候意外出現了,交警騎着摩托車,刺耳的聲音讓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那方向明顯是衝着自己而來,陸謹言放慢速度,準備平穩開出去,這個時候更意外的是,交警直接在那輛黑色的豐田跟前停了下來。
接着是第二輛,第三輛。
他聽不清楚對方在說些什麼,但已經猜到,這是老爺子的傑作。
老爺子在A市混了大半輩子,累積下來的人脈還是有的,不然也不能夠在商界呼風喚雨這麼多年,只是他老了,退居二線,漸漸的,會容易被忽略。
陸謹言這一招也可謂是一個試探的辦法,現在看來,他對於陸氏的掌控,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多。
只是從來不干涉,他絕不會認爲這是信任自己的表現,大概是真的老了,而陸家剩下的後輩中,沒有人可以接下這個重擔。
當初他從國外回來,就很明確的表達過自己的意思,他不能接受一家公司裡頭錯綜複雜的家族關係,這樣會影響集團前進的腳步,後來他也確實放權,表面上。
現在他幾乎將裡頭的人清理得差不多,凸顯的效率也可以看見。
這個時候,他有回收他手中的權力這個念頭,已經不覺得有多麼奇怪了。
“陸總。”
沈清拉開車門上了副駕駛,隨後吩咐旁邊那輛車上的人注意後面黑色豐田車輛裡頭的動靜。
“陸總,根據調查得到的消息,我們發現陸經理離職之後,賬戶裡頭莫名多了一筆現金,高達五百萬,不到兩天,他就到澳門去了。”
陸謹言在開車,面上沒有什麼表情,不過還是如他所料。
沈清翻開手機,點進去郵箱,最上面發送的那一封就是調查結果,他點完之後直接轉發給了陸謹言。
“至於今天陸總被跟蹤的事情,也許跟收買他的人有關係。”
“我知道。”
沈清看着他額頭佈滿的汗珠,收起手機:“陸總,前面的路,讓我來開吧。”
陸謹言沒有反對,找了一個可以靠邊停車的地方,直接跟沈清調換位置,他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鬆了口氣。
方纔高強度的集中精神,鬥智鬥勇,讓他覺得筋疲力盡,一個人在短時間內這麼消耗自己,都是非常燃燒腦細胞的,一旦停下來,等同於繃緊的繩子突然斷掉,沒了支撐的點。
沈清看見他臉上的疲憊,不忍心打擾,便專心開車,腦中盤旋的那個問題,準備問出去的,他決定還是等到回公司再說。
剩下的路程不算遠,快到別墅的時候沈清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來電,放慢車速用藍牙接了起來。
陸謹言原本閉着眼睛,聽見他在跟別人對話,沒多久就坐了起來,大概也從通話的內容中得知了一些事情經過,他耐着性子沒有打斷,視線不時投向車窗外。
突然想起他已經浪費了一個多小時,跟瀟瀟打電話的時候已經在半路上,現在還沒回去,她該爲自己擔心了,低頭看一眼手錶,用不了幾分鐘就能回去。
沈清這邊已經對話結束,直接將結果告訴了陸謹言。
然後便看見他一張臉徹底沉了下去。
“消息準確嗎?”
“陸總,都是那邊的人偷偷傳出來的,應該錯不了,但是他爲什麼要針對我們?”沈清這下子也沒辦法理解,周祁安的公司這麼小,哪裡敢跟陸總抗衡,以卵擊石的遊戲,他真敢玩?
沉默了數秒之後,他搖頭:“不是他,你調查一下他最近都見過一些什麼人,生意上還有其他的什麼接觸,這些都十分重要。”
沈清辦事情也向來謹慎,陸謹言倒不是不放心,不過這次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他想起程小雨過來大吵大鬧的時候,似乎不知情,前後不到半天,周祁安就風光的從裡頭被人撈出來,他在這個時候發力,不管靠山是誰,對接下來的那場官司,都有絕對的衝擊。
他左思右想,最後直接給何碧城打了電話,約定明天碰面。
在開庭的這些日子裡,也有可能發生別的變故,他不能夠容許閃失。
“陸總,如果他是別人的槍手,要不要告訴陸老爺呢?”
陸謹言沒說話,這個想法在腦中盤旋了一下,立馬就得出了以下幾種可能性。
第一:他不會容許陸氏被打壓,爆出醜聞,會馬上要求程小雨跟陸梅去跟周祁安溝通,打草驚蛇。
第二:他會直接對周祁安動手,殺雞儆猴,從今天這一場交警的攔截中就可以看出來。
第三:他直接對幕後那個人動手,直接乾脆。
陸謹言覺得,這三種決定都不是好辦法,因爲他們不知道敵人的目的跟實力,盲目的出擊,只會讓他們處在一個很被動的地位上,不是一個好辦法。
官司的事情他希望可以儘快結束,避免對方的手深太長,繼而影響到他跟程瀟瀟兩人。
而當務之急,還是要保證安全,大概從明天開始,這裡就不能讓她一個人繼續呆了。
“沈清,這件事情什麼也別說,他也許會問你今天的事情,你就當做是不知情,儘量誤導他是商業夥伴開的玩笑。”
沈清應下,但心裡卻在想,那隻老狐狸會相信纔怪。
陸謹言從來不指望這樣的小把戲可以瞞天過海,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罷了,不想過早暴露自己的實力,只能在適當的時候尋求他的幫助。
他想,活到現在,他的父親還是更注重自己的威嚴,有沒有得到表現等等。
程瀟瀟看着手機上時間分秒的走,險些坐不住,她將枕頭緊緊抱在懷中,幾次滑動屏幕想要再打過去,又怕打擾他在開車,遲遲沒有動手。
坨坨跑過來舔她的手,溼滑的舌頭在她手背上游走,飛遠的神智這才被拉了回來。
她丟了枕頭將狗抱起來,直接放在沙發上,一下一下撫摸它後背上的毛,不一會兒,就看見它舒服得閉上了眼睛,心安理得享受着主人的侍候。
她伸出食指點了點狗頭:“你這個貪睡鬼,主人不回來也不見你擔心。”
坨坨像是聽見了她抱怨的話,掀開眼皮看了她一眼,又繼續睡過去了。
門外彷彿傳來了聲音,她敏感的神經一下子就全部提了起來。
將坨坨放在沙發上,拔腿穿鞋直接衝了出去。
坨坨耳朵一動,眼睛立馬睜開,馬上就跟着跳下沙發,跟在程瀟瀟屁股後面,準備迎接它的另一個主人。
陸謹言剛掏出鑰匙,門已經從裡面打開,他看見程瀟瀟正一臉緊張的盯着自己,在他錯愕的目光裡,一下子將人拉了進去,上下左右檢查了一遍。
確定他完整無缺,才捧着他的臉重重親了一口。
“你回家用了一個多小時。”她這樣強調。
陸謹言不想讓她知道被人跟蹤的事情,避免她太擔心,只是說:“路上處理了一些事情,耽誤了時間,讓你擔心了。”
他將手從她臉上移開,直接忽視了坨坨在下面扯他褲子。
“陸氏的事情,影響是不是很壞?”
她這一句完整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門鈴就響了起來。
陸謹言以爲是去而復返的沈清,便準備走過去開門,哪知從貓眼一看竟然是穿着快遞服裝的人。
抱着謹慎的心態,他回頭問程瀟瀟:“你的快遞?”
程瀟瀟搖頭說不是。
兩人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擔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