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程瀟瀟躺在牀上,抱着厚厚一本設計畫冊,心不在焉的翻開,她心神不定,隔幾頁總歌謠停下來出一會兒神,最後索性合上書,仍在一邊。
一盞小燈在牀頭櫃上亮着暖暖的光芒。
她將手機拿出來看,上面是周祁安發過來的短信。
大約他已經被周母逼得沒有退路,只能低頭讓程瀟瀟放過那兩人,碰瓷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是她卻不想答應。
他跟程小雨算計自己的公司,現在還在打官司,求人還不知道低頭。
要不說那兩個人是他親戚,她還不想耗下去,現在麼,乾脆讓他們着急煩一陣子。
浴室裡傳來嘩嘩的水聲,陸謹言在洗澡,放在牀頭櫃上的手機卻在嗡嗡震個不停,程瀟瀟眼角斜了一眼,
這幾天裡思緒無數次被攪亂,歸根究底,還是那一串對她來說已經熟悉的沒有備註的號碼。
她沒伸手去拿手機,到了現在,就是閉上眼睛,也背得出來。
她記得他那天瞬間不自在的臉色,可每個人都有過去,她不能揪着不放,爲難自己,倒也不是個好辦法。
回憶起第一次見面時,他全身上下籠罩的陰鷙氣息,舉手投足間不動聲色卻隱隱威壓,只有偶爾笑起來的時候,像一塊終於融化的冰。
第二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她簽下協議書,兩人登記結婚,然後她成了他的女人,那是第二次。
後來他對周祁安不加掩飾的挑釁眼神,對自己溫文爾雅面具下的真實性情,捕食者一般的成竹在胸,到相處點滴的溫柔霸道,像是潮水一般慢慢涌上來,脹滿心房。
程瀟瀟從牀一頭滾到另一頭,嘆了口氣。
她小心翼翼抱着枕頭,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在牀上挺屍,陸謹言圍着浴巾出來的時候,她還是維持着原來的那個姿勢。
他一遍用乾毛巾擦拭着頭髮,一遍朝她走過去。
牀的一邊突然受重,凹了下去,程瀟瀟懶洋洋掀開眼皮,看見陸謹言坐在旁邊,慢吞吞抽走枕頭,從牀上爬起來,找到吹風機,插上通電,屈膝跪在身後給他吹頭髮。
陸謹言的頭皮很黑,粗粗的,有點扎手,她玩心大起,一邊吹,一邊抓着玩。
他閉着眼睛享受,縱容她玩鬧,直到頭髮吹乾,她還沒有住手的打算。
陸謹言抓着她一隻手,拖到自己面前來,她重心不穩倒在他腿上,像嬰兒一般的姿勢被他抱在懷裡。
“你的電話響了。”
陸謹言眼中詫異一閃而逝:“是嗎?”
“這麼晚了,打來兩次,應該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你要不要問問看到底是誰呢?”她躊躇了一會兒,還是這麼說了。
陸謹言已經猜到,搖頭:“睡覺吧,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真的不接嗎?”她皺着眉頭。
陸謹言問:“你今晚怎麼了?”
“沒事。”她搖頭:“睡覺吧。”
說罷翻身睡了過去,扯着被子將自己當蟬蛹裹起來,陸謹言想靠過去,她又從他懷裡躲開,故意朝牀邊靠了靠,明顯的生氣了。
他沒跟程瀟瀟說過賀以晴回來的事情,便沒往深處去想。
最近電話頻繁的響,他有些擔心他是不是已經猜到,是不是該見一面說清楚?
這個念頭才閃過,就被否決了,他的乾脆利落,不容許自己在那個女人身上浪費時間,年少氣盛的時候,他不認爲那是愛情。
既然各自有了新生活,何必打擾,哪怕他今天仍舊沒結婚,也絕不會對賀以晴有另外的想法。
手攬着她的肩膀,程瀟卻已經閉上了眼睛,他湊過去,吻了吻她的臉:“睡吧,別想太多。”
她沒睡着,陸謹言的吻落下來的時候整個人還是清醒的,心裡有些酸,但一想到他對自己做的這一切,又無法懷疑他的感情。
腦中塞滿了亂七八糟的想法,到了凌晨才睡過去。
第二天七點多鐘,門鈴就在拼命的響,她揉着眼睛,推了推身旁的男人。
“是誰在敲門,這麼早。”
陸謹言也醒來了,摸了摸她的臉,打了個哈欠:“不知道,我出去看看吧。”
他找了衣服穿上,走進了浴室,這會兒功夫,門鈴還在響,程瀟瀟被折磨得坐在牀上,雙手抓着頭髮在發飆。
陸謹言下去開門的時候,她也沒了心思繼續睡,起身走進浴室去。
出來的時候沒在房間看見人,倒是隱約聽見下面傳來爭吵的聲音,能把他招惹到這種地步,程瀟瀟都好奇是什麼人,有這等威力。
“讓她出來見我們吧,給你跪下了還不成嗎?別爲難我們小老百姓了。”
“我們真的鬥不過你們這些有錢人,求求你們了。”
“是我們錯了行嗎?真的錯了。”
隨着靠近,聲音越發清晰,程瀟瀟也看清楚了堵在門外的不速之客,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李大壯跟陳香蘭兩個人,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他們的地址,竟然一大早來按門鈴,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被允許進入這個小區的。
陸謹言被他們攔住,不撤銷控告的話,他們就要堵在這裡,鬧得整個小區的人都知道。
“你怎麼下來了?”
“你們吵得這麼大聲,我還以爲出什麼事情,準備報警呢。”
李大壯跟陳香蘭臉色一變,心裡有些害怕了。
“我們又不是來打家劫舍,只是求求你們放我們一條活路,現在我們已經沒辦法了,別告我們了行嗎?”就是律師費,也付不起。
“誰讓你們來這裡的?”
她更關心的是背後那個人,誰告訴他們的地址,出這樣的主意。
“沒有人告訴我們。”這個絕對不能說,周祁安說過,幫他們的話絕對不能泄露他的身份:“真的,是我們自己找到這裡來的。”
“你們怎麼能找到這裡來呢?不說的話我就要報警了。”她臉色不算好,也不打算跟他們繼續糾纏:“現在你們還有機會說實話。”她晃了晃手裡的電話。
“真的不是我們啊。”陳香蘭說:“那天我們偷偷跟在身後,看見你帶着那條狗到這裡了。”
程瀟瀟當然不信,她看了陸謹言一眼,說:“你要不要先進去?”
“我陪你。”
他就是看熱鬧也不能在別人找上門的時候將她一個人丟在門外,要不是她攔着,他早就報警了。
“這些話我不相信,這麼說吧,我們之所以想打官司,是爲了讓你們記住這個教訓,可是你們很顯然,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甚至到現在爲止,還覺得我們仗勢欺人。”如果當時,他們可以悔改,認真道歉,她是絕不會爲難。
社會上每天有那麼多受害人,她記得曾經看到過一個新聞,說的也是一箇中年男人,因爲好心扶老人起來被誣陷,最後沒有那麼多錢賠償,跳水死了,留下老婆孩子。
以死明志,這樣極端的行爲只爲證明自己的清白。
她當時十分憤怒,這樣不需要付出代價的違法行爲,最終讓別人丟了性命,讓人心寒。
本着人性善良的角度去出發,最後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試問將來誰還敢隨便去救人?冷漠的人情,也是被這些敗類給逼出來的。
她不同情他們艱難的生活,因爲他們從來沒有想過依靠自己雙手活得更好,總是想着無數的邪門歪道,損害別人的利益。
甚至在事情發生之後,只是一個簡單的道歉了事,那被冤枉死去的生命呢?
“我們真的知道錯了,是我們不好,我們發誓,以後都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了。”
“真心的悔改,不是隻用口頭說說的,你們回去吧,別來這裡找我了,我暫時不會改變主意。”她不想這麼輕易放過,爲了下一個受害人。
“怎麼可以這樣呢,我們已經跟你道歉了,何況你也沒損失。”陳香蘭見程瀟瀟要走,衝上去就拉住她:“難道真的要我們賠償嗎?”
“放手。”
陸謹言冰冷的眼神掃過,陳香蘭嚇了一跳。
“如果不是當時多了有段錄音,你們會認錯嗎?是不是非要我拿十萬出來賠償呢?甚至更多?”
兩人無言以對,羞得臉都紅了。
“你看,如果不是因爲證據確鑿,你們根本就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所以我不想就這麼算了。”
“那你們到底想咋樣,我們真的沒錢,要命一條。”
她這麼說着,心裡頭恨死那個老東西,不中用的,給自己惹上這麼一個甩掉的麻煩。
“我不要錢,也不要命,說不定可以讓你們到監獄裡頭去,好好感受一下。”
夫妻兩人這下子可徹底被嚇呆了,在他們的觀念意識中,認爲律師就是很厲害的,請了律師來打官司就更厲害了,輸掉的話說不定真的要去蹲監獄。
而且他們沒有錢,請不起律師,這可怎麼辦?
“不要啊,求求你們來,我們真的不敢了,給你跪下還不成嗎?”陳香蘭作勢就要跪地求饒,哭天喊地:“我們沒有錢啊,要是蹲監獄這輩子就完蛋了。”
一直躲在不遠處觀看的周母忍不住了,氣沖沖的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