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謹言清晨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眼前一片模糊,像是近視500的眼睛摘掉眼鏡的感覺。
他嘗試着眨了幾下這種情況沒有改變之後,無奈掀開被子起牀了,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不一會兒程瀟瀟圍着浴巾出來,看見他坐在牀沿發呆,擡步靠近。
他只能看見模糊的輪廓,隨着她走近,視線才慢慢清晰,程瀟瀟手裡的毛巾落在他額頭上,冰冰涼涼,瞬間讓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不少。
她攤開手掌在他面前搖晃:“今天感覺還好嗎?”
陸謹言扯出一個笑容:“等下不是要去參加婚禮嗎?在那之前,恐怕得先陪我再去配一副眼鏡,否則連路都看不清楚了。”
輕描淡寫的語氣,一下子就將她的心臟給揣緊了,呼吸都跟着疼了起來,像是被無數密密麻麻的鋼針,扎入裡面,千瘡百孔。
她伸手用毛巾替他擦了一下眼睛,然後俯身吻了吻他:“陸先生,就算你看不見了,但我會當你一輩子的眼睛。”
陸謹言用模糊的眼睛看着她,她湊過來一些,抓住他雙手放在臉上:“看,就算你看不見我了,但是我會一直在旁邊,讓你觸手可及啊。”
他長長抒了一口氣,這樣也挺好。
看不見,但觸手可及,但瀟瀟你可知道,我迷戀的可不止你的溫度,還有你的笑你的眼淚,你喜怒哀樂,可是我當我們什麼都看不見,這一切永遠都只會成爲記憶,就算能夠聽見你的聲音,只要你不說話,我就找不到你。
半夜醒來也不知道你有沒有蓋被子,想看看你是不是閉着眼睛,笑着還是哭着,這些對旁人來說輕而易舉的事情,我卻永遠都做不到。
想看着你眼角長出皺紋,想看着你霜染白髮,但這些已經不可能,這樣也好,活在我記憶中,你永遠都如此美麗,永遠不會老去。
程瀟瀟將坨坨餵飽,然後丟了玩具出來給它玩,再抓着陸謹言手臂,把他塞到後座去,他強烈反抗,要坐在旁邊,她無奈,只能任由這個男人去了。
他說:“坐在旁邊可以多看看你,不然以後看不見了很快就會將你忘記。”
程瀟瀟聽了咬牙切齒瞪他:“你敢忘記?到時候我買一打情趣內衣在你面前穿,跳脫衣舞,就是不讓你看,作爲報復。”
他默默擦汗:“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程瀟瀟開着車,挑眉反駁他:“現在是我養你,帥哥,要搞清楚狀況,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小白臉,心裡只能有我一個,唯我獨尊,不能隨便被別的女人勾搭去了,我會滿足你的一切願望,但你只能有我一個主人,要聽話知道嗎?”
“我就算看不見也聽得見啊,你當我養寵物一樣呢。”他推了推這一副已經並不合適的眼鏡。
程瀟瀟忍不住問:“寵物難道不好嗎?每天享受我的寵愛跟愛撫,投喂,而且還免費陪你睡,你還想怎麼樣?誰寵物有你高級?”
陪你睡,這句我喜歡。
“今天還帶你出來溜,我程瀟瀟這輩子也就你這麼一個超級寵物了,你要好好對你主人,讓我愉快的過完下半輩子。”
陸謹言哭笑不得,貪戀的靠在座椅上,一路上都盯着她看。
程瀟瀟心酸,卻努力讓自己笑出來,有什麼大不了,不就是瞎子嗎?不就是看不見嗎?那她就來照顧陸謹言一輩子,她的世界裡,如果沒有陸謹言,早就已經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身邊這個男人給予,她說什麼也不會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拋下他不管。
再說,除了看不見,他還可以做很多事情,她不會輕易放棄,也不會讓這個男人獨自一個人熬過最艱難的日子,他的世界裡,除了黑色,還應該有她的聲音。
兩人開車來到眼鏡店,程瀟瀟拉着他走進去,直奔櫃檯,挑挑揀揀,好不容易找到了適合的鏡框,她讓陸謹言嘗試了好幾個,最後才選定一副黑色最簡單的款式。
“還是這個最適合你。”
“就聽你的吧。”
很快又調配好了鏡片,陸謹言走出去的時候,程瀟瀟說:“這樣看起來更文質彬彬了,完全不高冷,陸總,我真是愛死你了。”她不顧大街上行人匆匆,撲到跟前吻他。
陸謹言無奈,只能將人抱住,防止她跌倒下去。
“好了,再磨磨蹭蹭,你就不怕遲到嗎?”
她推了一下某人臉上的鏡框,半哼着說:“那有什麼關係,反正他們也不待見我,要不是受人所託,我纔不想去參加婚禮,喬思明這個大壞蛋。”
“喬總也有邀請我呢。”
程瀟瀟擡起下巴:“我要是不同意,你敢去?他們結婚就結婚,竟然還給我學長派喜帖,這是幾個意思?不是明知道他今天要出國嗎?”
“好了,快走吧,我知道你不高興,不過我們可不能不去,衣服都換好了,受人所託的小姐,你願意陪我去參加婚禮嗎?”他微微張開手,等她靠過來。
程瀟瀟當然不會捨得讓他一個人出去,事實上現在陸謹言只要離開視線範圍內,她都會莫名恐慌,生怕他下一秒就看不見了,回不來,也找不到自己。
她想,如果是自己一個人在大街上,眼睛看不見,一定會很害怕。
因爲沒有方向,沒有安全感,就好像突然被全世界遺棄。
來到婚禮現場,程瀟瀟沒心思欣賞新郎新娘的美貌般配問題,不過這種日子陸謹言一出來,倒是引來不少目光,商場上的人紛紛過來打招呼。
尤其是經過陸老爺的遺產之後,他在圈子裡可謂聲名大噪,放棄一個陸氏,出去自立門戶,可不是什麼人都做得到的事情。
現在陸氏離開他之後,在商場上節節敗退,很快就要陷入僵局,股市接連跌停,資金週轉出現困難,同是跟陸氏有生意往來的,都在憂心陸氏會成爲下一個覆滅的王國。
而這些都是因爲他的離開,從陸氏消失之後,陸謹言就基本淡出了衆人視線,今天要不是喬思明的婚禮,他當然也不會在公共場合露面。
程瀟瀟看着圍攏過來套近乎的人,只能陪着笑,卻不敢離開半步。
那些過來敬酒的,都被她找理由擋了回去,她就像是護犢子的老牛,在別人眼中也是悍婦。
因爲想要靠近陸總, 必須得經過他身邊這個女人的同意,敬酒一滴都沒有喝,礙於身份地位不如他,這些人也不敢硬來。
也有一些比較牛氣的,直接勸酒,程瀟瀟美眸一瞪,慢悠悠的說:“陸總最近胃不好,醫生說要戒酒,不然神仙也救不了,各位勸酒就是害了他啊,留着命,日後才能跟你們合作呢。”
她將話說到這個份上,自然是沒有人敢繼續勸。
好不容易將他拉出來,找了位置坐,程瀟瀟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找喬總,等我將東西叫給他之後,再來找你,記得要等我啊。”
“知道了,我的女王。”
陸謹言笑着揮手,看着她急急忙忙轉身離開。
等人消失後,方纔還帶着笑意的臉慢慢冷淡了下來,摘下眼鏡,端起面前的一杯開水。
“你果然在這裡。”沈逸陽一屁股在他身旁坐下來:“我找了一圈,知道你今天來了,打電話居然也不接。”
“你怎麼也來了?”陸謹言重新戴上眼鏡,這纔將人看了個清楚。
沈逸陽見狀,收起笑容:“你的眼睛,現在怎麼樣了。”
“就這樣,不好不壞。”
“瀟瀟知道了吧。”他左顧右盼,卻沒看到她的影子。
陸謹言點點頭:“知道了,以後她要養我,讓我當個名副其實的小白臉,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
沈逸陽甩了個鄙夷的表情給他:“滾,別在單身狗面前秀恩愛,我早就和你說過,要相信自己的眼光,爲了這點小事情她都能拋棄你的話,那你也早就瞎了。”
陸謹言下一句話,卻讓他怒火中燒。
“但我覺得這麼下去會拖累她,我還沒開始瞎,她就擔心成這個樣子,離開五分鐘眉頭都可以夾死蒼蠅,以後可怎麼辦呢?”
“這可不像你會說出來的話。”沈逸陽咬牙切齒:“在她沒放棄你的時候,你要先放棄自己嗎?
“我也在尋找一種可以讓我活得更好的辦法,可是我發現其實一個人看不見以後的日子,是很無聊的,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她回來,然後送她出門。”
“你還有許多可以做的事情。”
陸謹言只笑不語。
那邊程瀟瀟找到喬思明之後,將葉之萌讓自己轉交的禮物給了他。
劉美婷一身華麗的禮服,就站在旁邊,看着她的眼神裡,恨不得吃人,她不過是來順手替人送個禮,這種仇視的目光就變得這麼強烈,頓感吃不消。
“既然任務完成,我也可以功成身退了,最後恭喜喬總,祝兩位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喬思明沒有迴應,手裡捏着小小的盒子,低頭的神情若有所思。
劉美婷只能咬牙切齒的跟程瀟瀟道謝。
等她回到原位,不到十分鐘,劉美婷失魂落魄,怒氣衝衝的走過來,連頭上的首飾都扯了下來,她直奔程瀟瀟跟前,還沒等她弄明白什麼事情,手裡的杯子就砸了過來。
沈逸陽身手敏捷的擋在了陸謹言跟程瀟瀟跟前,一把扼住劉美婷手腕:“你發什麼神經,喬夫人。”
劉美婷用怨恨的眼神瞪着程瀟瀟;“你有種,他跑了,不跟我結婚,你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