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巖廷挺拔筆直的脊背有些耷拉,眼底忽明忽滅地閃爍着晦暗光芒。
周倩蓉誣陷她時,她沒哭,這會兒看墨巖廷這樣,莫晚晚眼眶忽的溼潤,心尖抽抽的疼。
她第一次不想再與賀蘭君維持面上情,降下隔音玻璃,對前面的司機說:“老王,停一下車,我和巖廷下車。”
墨巖廷心裡一暖,被打偏的僵硬俊臉微微緩了過來。
老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隨便瞟了眼後視鏡,頓時察覺到氣氛不對勁,戰戰兢兢將車子停靠在路邊。
剛踩剎車,賀蘭君氣呼呼喝道:“不許停!”
然而,車子已經停下,老王的腳放在油門上,踩也不是,不踩也不是,急出一腦門汗。
墨巖廷淡淡說道:“媽,倩蓉陷害晚晚,屢次三番賴上我這個有婦之夫,把我的父母玩弄在股掌之中,我若是還送她去醫院,裝作若無其事,那我不配當個人!”
他回頭看了眼莫晚晚,握緊她的手,率先拉開車門:“晚晚,我們走。”
莫晚晚回給他一個安慰和信賴的眼神。
賀蘭君又氣又惱,後悔剛纔那個巴掌。
從小墨巖廷就是個乖孩子,完全按照她和墨衛東的意願成長,是墨家最完美的繼承人,有非常強烈的責任心和事業心。
直到現在,他們也沒見墨巖廷在企業管理以外有什麼其他的天賦,不比墨巖青,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是個自由人。
她不禁心疼起大兒子,可小女兒這麼痛苦,他這一走,還不知道周倩蓉受不受得了刺激。
纔想到這兒,周倩蓉哭得驚天動地,跟着朝門口爬:“大哥,巖廷!不要拋下我,我們明天就結婚了啊,你怎麼可以帶着別的女人走?你回來!你回來好不好?你不要這麼殘忍……媽媽、爸爸都不要我,你也不要我了麼……”
突然,她抱着頭喊叫頭疼,腦門上才稍稍止血的傷口崩裂,血水和淚水混合在一起,狼狽不堪。
莫晚晚回頭看了一眼,觸目驚心,心想,周倩蓉每次都把自己弄得鮮血淋漓,要多慘有多慘,自己看了都會懷疑她是真的神經失常了,難怪賀蘭君深信不疑
。
這要是自己親生女兒這麼作、這麼演戲,恐怕自己也不能狠心去懷疑她是裝的吧。
賀蘭君拼了老命拉住周倩蓉,不讓她下車,幾乎是乞求地朝那個堅定不移離開的挺拔身影喊道:“巖廷!你就陪陪倩蓉吧,她受不了,你看在她親生父親的份兒……”
“媽!”墨巖廷驀地回頭,冰冷地說,“我是欠周叔叔的,我感激他用生命救我,我也會履行承諾照顧倩蓉一輩子,但是,這不包括我可以容忍她三番五次傷害我的家人,傷害我的愛人!
如果你拿這個做藉口,哼,那倩蓉永遠是我救命恩人的女兒,而不是我墨巖廷的妹妹!恐怕,她也沒有把自己看成墨家的女兒,一直當自己是凌駕在墨家之上的救命恩人呢!”
這語氣不無嘲諷,救他命的是周叔叔,他欠的是周叔叔,不欠周倩蓉的,沒有照顧好周倩蓉,他該愧疚的對象也只有周叔叔。
而周倩蓉利用自己親生父親的救命之恩,明裡暗裡要挾他和墨家,認爲墨家應該對她無條件付出,貪得無厭!
賀蘭君閉上眼,她只是想讓兒子陪一陪剛失憶的女兒而已,怎麼扯出這麼一篇算不清的糊塗賬來!
“大哥,我不做你的妹妹,我要做你的愛人!你答應照顧我,不可以丟下我啊!”周倩蓉插言,情深款款,但是配上她那臉血,就只剩下驚悚了。
像個情緣未了的女鬼,從荒山野嶺爬出來。
莫晚晚暗歎口氣,周倩蓉不小心順着墨巖廷的梯子爬,上樹容易,想要下來就沒那麼容易了。
大概她也是真的着急了,纔會拿出周叔叔壓墨巖廷。
墨巖廷冷笑:“倩蓉,你想要我的命賠你爸爸的命,你儘管隨時來拿,但是,拜託,請你放過真心把你當親生女兒疼愛的爸爸和媽媽吧,別再騙他們了!”
言畢,他再懶得多費口舌,攔了一輛出租車,和莫晚晚上車,絕塵而去。
“大哥——大哥——”周倩蓉淒厲地喊,白眼一翻,又暈了。
賀蘭君看着亂糟糟的局面,除了抱着周倩蓉哭,什麼都做不了。
墨衛東揉揉眉心,吩咐老王去醫院,懶得管周倩蓉是真暈,還是假暈。
他現在對周倩蓉,是完全的失望。
什麼叫屢教不改,周倩蓉就是例子。
……
“巖廷,別難過了,倩蓉不可能裝一輩子。只是,爸媽到時候不知道有多傷心。”墨巖廷嘲諷周倩蓉一頓,莫晚晚心氣順了,這會兒倒心疼墨巖廷。
她伸手撫上他被打的那邊臉,輕輕摩挲,心裡又慢慢難受起來
。
論人品,墨巖廷甩了周倩蓉十萬八千里,賀蘭君心裡門兒清,可論起裝可憐,對自己狠,周倩蓉甩了墨巖廷十萬八千里,加上她這個“外人”減分,而且一直以來賀蘭君對她的芥蒂越來越深,不是一次誤會解釋清楚,就可以消弭的。
所有複雜的因素交織,導致賀蘭君偏向了周倩蓉。
賀蘭君不會打她,然而,她卻覺得這個耳光跟甩在她臉上沒什麼區別。
“晚晚,又讓你受委屈了。是我的疏忽,不然,媽不會只信倩蓉,不信你。今天也是我錯信了倩蓉,如果我約你出來,倩蓉哪能逮着機會又坑你一把。”墨巖廷將她的腦袋摁在自己胸口,不讓她看自己的臉。
當初墨銳挑撥賀蘭君與莫晚晚的婆媳關係,他有所察覺,想着時間會證明一切,誤會解除,一切又會像以前一樣。
哪知道,婆媳關係就像是手術創口,可以癒合,想要與原來一模一樣是千難萬難,而且那傷疤遇到周倩蓉這個興風作浪的女人,一戳就破。
想到這兒,他對墨銳是恨得牙根癢癢。
莫晚晚嗔道:“跟你有什麼關係,誰料到她這回忍了那麼久,刷滿了爸媽的好感度纔出手。不是今天也會是明天、後天,總有空子給她鑽。而且,我們以爲上次與你同牀,就是她的極限了,沒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