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米瀾回話，洛雲瑤又說道：“總監，你對我有意見，可以直接找我說。沒有必要含沙射影，大家猜來猜去都累得慌。挑軟柿子捏，不算本事。這裡沒有誰天生就是你的出氣筒。”
“我說的是工作上的事情，她做不好自己的工作，我還說不得她了？”
“當然可以說！可你自己也是設計師，這樣點評別人的設計作品，你不怕有朝一日被打臉嗎？設計，沒有滿分，只有喜歡和不喜歡。也許你不喜歡的，正好有人喜歡。這些東西對你不算什麼，可對她來說，是心血。”
她將設計稿都整理好，重新交到了夏果果的手裡，衝她笑了笑，示意她放心。
雲瑤從來都不怕誰，她只知道明是非，辨對錯。
“夏果果的設計，什麼時候做好過？我是上司，還不能說她？”
“你這是說嗎？你這完全是在藉着她發泄自己心裡的不痛快，我還以爲你是個公私分明的人，沒想到，不過如此，實在讓人失望。你天生就會做設計嗎？每個人都不一樣，你覺得你的設計很好，也許，在別人眼裡，一樣是一堆垃圾。”
米瀾一張臉都氣得快扭曲起來，精緻的妝容像隨時都要因爲憤怒而毀掉，原形畢露。
她緊握着自己手裡的簽字筆，憤怒地瞪着洛雲瑤：“你敢說，我的設計是一堆垃圾？”
“我只是實話實說，一個人的設計，無法讓所有人滿意。在不喜歡的人眼裡，那就是垃圾。就像你剛纔說夏果果的設計連垃圾都不如一樣。在有些人眼裡，你的設計也是一樣。”
“你……”
“我只是說了句實話。你也有被人否定的時候，你在罵她的時候，想過當初的自己嗎？你也不是生來就成功的。如果你因爲我的關係遷怒到別人身上，那麼我告訴你，我從心裡看不起你。”
辦公室裡頓時鴉雀無聲，還沒有誰敢這樣和米瀾說話，她還是第一個。
夏果果徹底被洛雲瑤那些話給驚呆了，在這裡上班以來，她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從來沒有人替她說過話，洛雲瑤是第一個。
她麻木的心略微被觸動了些，目光再沒有從洛雲瑤的身上移開過。她就像是自己暗淡人生裡突然出現的那個，散發着光芒的人。
“洛雲瑤，你是不是對自己太自信了？”
“不是我對自己太自信，是我敢想，有目標。我相信，給我一些時間，我終究會超過你的。”她笑得從容，渾身都透着自信，那種無所畏懼連米瀾都被震撼了。
她哪兒來的這種自信？一個普通學校，設計畢業的，她甚至不曾去過國外學習，憑什麼說這樣的話？
米瀾冷笑了一聲：“我等着！只怕給你再多時間，你也超越不了我。”
“不要把對我的情緒發泄在別人身上，衝我來。我來者不拒！”
米瀾更想親手撕毀這份自信，到時候，看她還怎麼能笑得出來。
“我看，你還是先祈禱自己順利通過試用期。想證明你的能力，有本事，就不要靠霍總。”
“他只是給了我一個機會，走到今天，我一直都依靠我自己的能力，真金不怕火煉，總監儘管放馬過來。”
洛雲瑤的大膽在衆人眼裡，也不過是仗着現在有霍彥辰替她撐腰。有朝一日，霍彥辰不要她了，她又怎麼敢說這樣的話。剛來的時候，她不是還給米瀾端茶遞水的。
如果這樣的好機會落在他們身上，他們一樣敢和米瀾叫板。王雅雯只是笑笑，在這樣的風口浪尖上，她卻格外安靜，只是安安靜靜看着這場好戲。
夏果果得到洛雲瑤的親近，他們還是有些嫉妒的。她這樣的人，如今也得到了庇護，實在不公平，偏偏又不能說什麼。
雲瑤沒有管其他人的眼光，拉着夏果果去茶水間坐着。
看她一聲不吭，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以前自己忍氣吞聲，也不會像她現在這樣。她們之間到底還是有差別的。
“你就那麼怕她？”
“還嘴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如果她罵我，會少兩塊肉，我或許還要謝謝她，讓我省了減肥的時間。”這種自我安慰的方式，連雲瑤都有些無言以對。
她突然有種錯覺，自己是不是幫錯了？
“我都已經麻木了，這個辦公室裡的人，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幫我說話，他們甚至不願意搭理我。我只是個可有可無的人，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安穩度日，做到退休，我就能安心了。”
她考慮得很遠，她的目標就是在霍氏平安無事做到退休，再沒有其他奢望。一個設計師，一般都不會有這樣的想法。誰不想成爲最好的，萬衆矚目，家喻戶曉。
“出名有出名的好，平凡有平凡的幸福。”她苦澀地笑了起來：“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可能不太適合做設計，至少，不適合在霍氏集團競爭這麼大的公司裡當一名設計師。如果設計部要裁員，大家第一個想到的，大概就是我吧！”
“你真覺得，自己的設計那麼爛嗎？”
“很多東西都是我自學的，我沒有那個條件，讀的是夜校，拼了命才擠進來，這樣的環境不適合我，可這裡的薪水能夠滿足我的需求。所以，我寧可留在這裡，每天當出氣筒。”
“對不起！”洛雲瑤有些不瞭解夏果果的人生，她看起來應該比自己大一些，平靜的臉上，那雙眼睛裡時而能看到滄桑感，這不是一個女孩該有的神色，也許，是自己莽撞了。
“你道歉幹什麼？”夏果果不解地看着她，她並沒有做錯什麼。
“如果不是我的話，你今天也不會被牽連。那些話我都知道了，因爲我和你說話，你纔會被她當成出氣筒。”
“我不和你說話，她心情不好也會找我。我被罵，家常便飯的事情。你是唯一願意和我說話的人！”她說得輕描淡寫，可這樣的夏果果讓洛雲瑤覺得，她身上也揹負着故事。
“別這樣看着我，我都二十七了，你得叫我姐。”
她第一次和雲瑤這麼輕鬆地說話，兩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誰也不提自己的事，卻很有默契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