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雍冷着臉轉過去,快速走到了醫生面前,居高臨下地用眼神掃了下醫生冷肅的臉色,心中咯噔一下:“我是病人的丈夫。”
醫生從頭到腳將唐少雍打量了一圈,那眼神活像是凌遲一樣,就差沒在臉上寫着清清楚楚的兩個大字——‘厭惡’。
將蘇絡照顧進了手術室,唐少雍也很自責,默默承受了醫生‘以下犯上’的目光洗禮,耐着性子問道:“蘇絡……病人到底怎麼了?”
醫生將口罩拍在護士臺上,像是有意磨鍊人的耐性,慢條斯理地說道:“病人已經脫離危險了,大人和孩子都狀況轉好,但是……”
看到唐少雍等人面色輕鬆下來,醫生話鋒一轉:“要是再受到驚嚇或者重創,會死的。”
這話其實說的有些不符合醫生本身的身份了,奈何這位醫生在醫院裡地位比較特殊,婦產科的海歸中他屬第一,說話直來直去地也沒人敢得罪,因爲沒認出面前這位是誰,所以說話秉承了一貫風格,絲毫沒給唐爺面子。
唐少雍被嚇了一跳,還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說‘會死的’這樣的話,到底有些放心不下,抓着醫生又問了好多注意事項,只把醫生都問煩了,最後落荒而逃,蘇絡才被護士小心翼翼地推進了重症病房。
沒用上先前預定的重症監護室,應該還算是幸運的。
手術全程進行了五個小時,等在外面的兩個男人都有些虛脫,不僅僅是身體累,更多的是心累,將蘇絡安置在了病房中,兩人相對而立,看着對方的眼神都有些複雜。
“謝梓臣,這次是我疏忽了,所以剛纔你對我動手,我讓你。”唐少雍將病房門關上,語調沙啞,從心底涌出的劫後餘生的欣喜,讓他焦慮的心思安穩下來。
剛纔醫生和謝景辰都說了,蘇絡這次能救回來完全是命大,大人孩子都沒事,不知道是上輩子做了多大的好事兒,纔會有這樣的福氣,剛纔那樣一身血的送進了手術室,怎麼看都是凶多吉少,唐少雍現在纔開始後怕。
謝梓臣卻皺眉,唐少雍的身手不用說,但要說純粹讓着未免也太過,就算他真的動手,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唐少雍,你的計劃中,有沒有放人在小絡身旁保護她?”謝梓臣面色陰沉如水,他原本就在現場,只是知道從上次在發佈會現場發生的事情以後,蘇絡面對你自己總是有些不自然的,所以纔沒有湊上來跟蘇絡交流,只是遠遠地看着。
誰曾想後來先有唐少雍當衆表白,後有唐少衍震驚全場的現身,謝梓臣若不是一開始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蘇絡身上,恐怕也不會這麼快就發現席明夜身上的不對勁。
但是想要趕過去將蘇絡拉開已經晚了,跟席明夜產生爭執,然後上車,緊接着就發生了車禍,謝梓臣在心中懊悔,就發生在他眼前的車禍差點就帶走了這個他放在心底的女人,若是真的發生不測,謝梓臣不敢想象自己在餘生中究竟要如何懺悔才能感到一絲絲安寧。
好在蘇絡沒事。
謝梓臣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衝着唐少雍自然是沒有好脾氣的。
唐少雍被問得一愣,隨即擰眉道:“自然是有人保護的,問題是出在唐家專車的司機上,還有那個突然出現的大卡車。”
被調換了的唐家司機和卡車司機都已經在當場死亡,唐少雍已經讓在現場的荊沉去調查兩人背後牽扯出來的線索,但是想來對方既然已經想到要用魚死網破的方式弄死蘇絡,當然是不會留下致命的把柄暴露自己,那兩個司機背後的線索應該已經被處理乾淨了纔對。
“也有可能是你自己的人出了紕漏。”謝梓臣皺眉,指了下外面待命的卓深:“問過你的助理了麼?”
唐少雍倒是沒有想過,謝梓臣提出來後恍然心中涼了一下,透過窗戶看了眼牀上打過鎮定後安靜睡下的蘇絡,抿脣招手道:“跟我出來。”
謝梓臣這次沒有唱反調,兩個男人一前一後離開了醫院,卓深立刻接手了安保工作將病房嚴嚴實實地保護了起來。
唐少雍心中憤怒,唐少衍既然敢在蘇絡身上打主意,那就是沒有想過要好好解決問題,對方既然已經用上了黑手,唐少雍不介意以黑治黑,不然還真當他是脾氣好的?
若不是顧念着兄弟情義,若不是爲了給未出生的孩子積點德,唐少雍也不會被人拿捏住了軟肋,狠狠戳上一下。
這一下是真疼,疼的唐少雍再也不打算隱藏自己的獠牙,定然要叫那些看他不動聲色就想咬上兩口的人好看。
而在展覽會負責收尾的荊沉卻遇到了麻煩,目標任務席明夜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消失了蹤影。
在C門門口集結隊伍的葉小福看到荊沉擰着眉頭走來走去,關切地上前問道:“荊隊,要不要跟先生回報一下,那個席小姐說不定會聯繫先生呢?”
“聯繫的話不就更加暴露行蹤了,不可能。”荊沉斷然拒絕了這個可能性,但是彙報還是要的。
唐少雍接到電話的時候剛好和謝梓臣兩人走出醫院。一聽到消息,唐少雍立刻吩咐全體回公司待命,然後帶着謝梓臣匆匆上路。
葉小福收隊,最後看了眼整整一個下午的喧囂熱鬧後顯得有些空落落的展覽會,微不可查地揚了揚手臂,似乎是在驅趕落在後面的隊員,緊跟着荊沉上了軍用越野車。
而在衆人撤離之後,過了半晌從展覽會B門旁邊的消防專用小門出來一個女人。
仔細一看正是席明夜!
她臉色蒼白如鬼,神情惶恐,左右看着似乎是在尋找什麼,直到看見一輛不起眼的黑色奧迪停在路邊,才快步走過去,打開車門快速鑽了進去:“沈先生,多虧了你還肯來接我。”
沈恆從駕駛座上露出一張溫和笑臉,也沒有完全否定自己的功勞,只輕飄飄地揭了過去道:“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然不會半路下船,席小姐不必客氣,直接叫我沈恆吧。”
“沈恆,這樣可以吧?我能先去你家落個腳麼?”席明夜有些急切地問道。
自己家裡是肯定不能回去了,唐少衍的幾處房產應該也在嚴密的監控下,席明夜現在能想到的也只有面前這個男人了。
沈恆似乎沒想到席明夜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愕然的眼神看得席明夜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頭,語調澀然道:“我也知道這樣要求有些太過分了,但是我現在真的不知道還能去哪裡,沈恆,沈大哥,你就幫幫我吧?”
席明夜非常會利用自己的身體和天賦來博得同情,面對如此困難境地自然是會下意識地撒嬌來讓沈恆幫助自己。
效果看起來還不錯,沈恆順利答應了。
兩人一路回了沈恆的住處,作爲唐朝地產第三大股東的沈家繼承人,沈恆的住處雖然不是豪華的別墅,卻也在鬧市區的頂層公寓,裝修看上去簡潔大方,席明夜進門的時候已經刻意注意了鞋櫃,發現並沒有女人的鞋子,不知道怎麼的心中涌出隱約的慶幸和竊喜。
“隨便坐吧,家裡沒有別人。”沈恆看出席明夜的動作有些遲疑,指了下灰色的柔軟沙發,打開了電視,轉了幾個臺都在說中午Zone展覽會的事情,索性也不避開,大大方方地讓席明夜登堂入室坐到了電視前,纔開了冰櫃詢問道:“家裡只有酒和白水,要哪種?”
“酒吧。”席明夜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莫名答道。
沈恆身體僵硬了一下,隨即將冰櫃關上,打開旁邊的玻璃櫃拿出一瓶紅酒,左手從吧檯捏了兩個玻璃杯。
“我,我只是覺得中午那樣的場景,有些嚇人,所以想壓壓驚,我……”席明夜看着沈恆這自然無比的態度,反而有些忐忑起來,生怕自己的行爲太過怪異,讓沈恆產生什麼懷疑。
沈恆卻像是知道席明夜窘迫什麼,完全沒有要提起的意思,揚了下手中的酒杯:“那事兒確實挺嚇人的,以前倒是很少見那位唐少奶奶,沒想到竟然會出那樣的事情,真是可憐。”
字字句句卻完全沒有扣在面前柔柔弱弱的席明夜身上,這讓席明夜心底微微放鬆,繼續試探道:“這車禍也是挺突然的,誰能料到會這麼就……我們還說了幾句話的,沒想到轉眼就……”
到現在席明夜的心臟還在砰砰直跳,只是表面上鎮定地面對沈恆,不敢露出絲毫驚慌。
沈恆果然也沒有發現什麼,漫不經心地倒了兩杯紅酒:“各人有各命,明夜不必耿耿於懷,這種事情無須自責。”
席明夜聽他這麼說是徹底放了心,從男人手中接過酒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碰到了對方乾燥溫厚的手指,心中微微一跳,垂眸壓下了眼底的悸動,睫毛顫抖的弧度帶着幾分柔弱可人,抿了口紅酒才輕聲道:“現在想想還有些怕呢,就在我面前,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