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江洲大橋上是川流不息的車流,似乎都是開向家的方向。顧錦城靠在橋身的欄杆上,面對着奔騰不息的江水,手中的香菸在風中似乎快要熄滅了。
“約我在這裡做什麼?”陸之然裹緊了外套,朝顧錦城走來。
顧錦城淡淡的吸了口煙,踩滅了菸頭,道:“這幾天,蘇流年怎麼樣?”
“你每次都向我打聽,你這麼關心她,自己去問她啊!”
“你和葉培培走得那麼近,我當然向你打聽了。”顧錦城雙手搭在欄杆上,語氣裡盡是無奈,道,“之前她和我吵了一架,應該還不想看見我。”
陸之然嘆了口氣,也靠在欄杆上,道:“這都是兩天前的事情了,再說了,現在蘇氏面臨着最艱難的危機,她還有功夫生你的氣?人家薛雲陽天天都朝蘇氏跑,幾乎都快把那裡當家了!你看看你,說什麼重新追求蘇流年,一點動靜都沒有啊!”
“你都說是蘇氏現在是最艱難的時期,我還敢去給她添堵嗎?”
陸之然看着顧錦城苦笑的樣子,一掌拍在了他的肩頭上,“喂,你小子什麼時候這麼沒自信的啊?不像你的作風……聽說顧老太太已經醒了?”
顧錦城點了點頭,道:“醒了,只是還是不能說話,不能動。”
“那老太太,問起流年的事情了?”
“一直不敢讓奶奶看新聞,所有人我都叮囑過了。”顧錦城皺了皺眉,又抽出了一支香菸點燃,“不過從奶奶的眼神裡,我能看出她想要見流年。”
“這不正是你接近流年的機會嗎?好好把握啊!”
“如果蘇氏的事情沒有鬧開,我也不會有這麼多的顧慮。”
陸之然不解道:“什麼顧慮啊?”
“說了你也不懂……”
“甭管我懂不懂,我現在唯一知道的,就是你要是再不去找蘇流年,蘇流年轉眼就會成爲薛雲陽的女人了!你自己想清楚,究竟是你那些莫名其妙的顧慮重要,還是得到蘇流年的心重要!”
顧錦城沉默了片刻,道:“你是不是也認爲,我對程佳琪下手太狠了?”
“怎麼說呢?我能理解你當時的心情,但是轉念一想呢,你也的確太不給程佳琪留面子了。而且我們手上的證據,你也很清楚,是不能完完全全定她的罪的。”
陸之然說得坦誠,顧錦城卻是心如亂麻。
當他知道自己以前喜歡了那麼多年的女人,竟然會對他的親奶奶下手的時候,他的確是手足無措。轉眼之間,所有的憤怒和被矇騙的背叛之感,立刻佔領了他的大腦,他的所作所爲,完全是因爲他下意識的想要將自己的痛苦,統統報復到程佳琪的身上!
身爲軍人的他,最無法容受的,就是背叛。
但是他被怨恨控制的心,卻被蘇流年的一頓責罵而喚醒。
可是程佳琪卻在電話裡說得清清楚楚,就算不是她做的,也不能代表她不想做,她不會做。只怕如果有這個機會,程佳琪下手會更加歹毒。可是爲什麼?爲什麼程佳琪會變成這個樣子?或許只有解開了這個問題,顧錦城才知道如何去面對蘇流年。
“借你的電話用用。”顧錦城攤開了自己的手。
陸之然一面去掏自己的手機,一面反問道:“你剛纔不是還給我打了電話嗎?”
“我怕她一看是我的電話,不肯接。”
陸之然立刻恍然大悟的笑道:“真是的,又不是兩三歲的孩子,至於嗎?”
顧錦城還沒等到陸之然把電話遞上來,他就硬生生的搶了過去,電話響了一陣子,才聽見一個女人慵懶的聲音,“喂,找誰?”
“我找程佳琪。”
顧錦城話音落地,身旁的陸之然差點沒把眼珠子掉出來。
電話那頭的女人似乎清醒了些許,讓顧錦城等一等。
陸之然用口型問道:“你爲什麼找程佳琪啊?”
顧錦城並沒有回答他,因爲程佳琪的聲音已經傳來,“你還想說什麼?”
“你的手機怎麼會轉接到了別人的號碼上?”
“我電話壞了,你也要查嗎?究竟什麼事?”
“關於我奶奶的事情,我想約你出來談一談。明天晚上怎麼樣?”
“明天晚上我約了露西看電影,抱歉。你也不用找其他時間了,因爲我都要忙着洗清自己身上被人亂扣的罪名!”
顧錦城完全不顧程佳琪堅硬的語氣,說道:“那就明晚電影院見!”
說完,顧錦城徑直掛斷了電話。
陸之然怔怔的看着他,顧錦城卻將手機扔給了他,淡淡說道:“我去醫院陪奶奶了。你回蘇氏找葉培培的路上,順帶去中心街買麻辣味的餛飩當夜宵給她們送過去,我記得流年應該最喜歡吃這個了。”
“喂,顧錦城……顧錦城!”
陸之然衝顧錦城的背影大聲吶喊着,可顧錦城沒有回頭,只是懶散的揮了揮手,雙手擦在褲兜裡,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誠如顧錦城所說,蘇流年和葉培培又在蘇氏的寫字樓裡熬了一個晚上。
陸之然帶着夜宵上來的時候,都已經是凌晨一點了。
“又已經這麼晚了?”葉培培看着陸之然走了進來,揉了揉疲憊的眼睛。
蘇流年擡起頭來,看着陸之然的身影,無意識的又向外看去,連着這幾個夜晚,每當陸之然出現的時候,她總是希望顧錦城是和他一起來的。可是每一次,都只有陸之然。
她勉強笑道:“我都還沒覺得,時間過得這麼快。”
葉培培淺笑道:“讀書的時候,你是學習狂,我早就料到你將來一定會是工作狂的……果不其然吧,都被我說中了!”
“那讀書的時候你有沒有說我什麼啊?”
薛雲陽緊跟着陸之然的腳步走了進來,手裡也是忙噹噹的宵夜。
葉培培和陸之然尷尬的望着他,薛雲陽倒是無所謂的笑道:“你也買了夜宵過來啊?正好,我一路上還在想自己買的夠不夠。”
蘇流年起身道:“白天你忙着幫我們跑法院,晚上就不用再來照顧我們了。”
“是啊,你這樣反而讓我們不好意思呢……”葉培培勉強笑了笑。
薛雲陽走上前去拍了拍陸之然的肩膀,將宵夜放在了茶几上,笑道:“什麼時候要和我客氣這些了?趕緊過來休息休息,一時半刻也是忙不完的。”
蘇流年只得無奈的走了過來,坐在葉培培和陸之然之間。
“我看看你們都買了些什麼……”葉培培彎腰將他們的宵夜都打開來看了看。
薛雲陽的手機一響,他立刻看去,是一封簡訊,發件人雖然不是程佳琪的號碼,可署名卻是。
“原來,你們買的都是一樣的啊!”葉培培拍掌笑道。
薛雲陽立刻合上了電話,探身看去,果然,都是中心街的麻辣味餛飩宵夜。
蘇流年和葉培培相視一眼,薛雲陽和陸之然的臉上也各有心思。
“看來今天夠我們吃的了。”蘇流年淺笑着打開了自己面前的那一份。
四個人一面閒聊着,一面吃着餛飩,辣的每個人臉上都是紅撲撲的。
“來,喝一口水。”薛雲陽將杯子遞給了蘇流年。
蘇流年喝了一大口,道:“好久沒吃過這麼辣的了!”
“飲水機沒水了,我去隔壁辦公室看看。”
葉培培一面伸長着舌頭,一面端着杯子朝外走去。
“我……我和你一起去……”陸之然已經辣的說不出話來。
薛雲陽趁機慢慢的挪到了蘇流年的身邊,低語道:“你連着都這樣熬了很多天了,明天你還是適當的休息休息吧!晚上我們去看電影,怎麼樣?”
“可是這裡的事情不處理完,我還是不安心的。”
“這麼大的事情也不是你兩三天就能搞定的,勞逸結合纔是最重要的。”薛雲陽晃了晃手機,淺笑道,“我已經在網上訂好票了,你可不要讓我白白浪費了!而且,這只是我想你放鬆放鬆的方式,並不是……並不是約會……”
蘇流年看着薛雲陽一臉無辜的樣子,話都到這份上了,她也只能抿嘴一笑,點了點頭,“你把時間場次發我手機上,明天我直接過去,你不用來接我了。”
“好,那明晚我們在電影院見!”
薛雲陽剛剛說完這句話,陸之然和葉培培就走了進來。
陸之然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頭,只覺得好像在哪裡也聽過誰說明晚電影院見來着,“你們明天要去看電影嗎?最近有什麼好片子嗎?”
陸之然說着坐在了蘇流年的身邊,薛雲陽淺笑着把最近要上映的電影都介紹了一番。蘇流年心不在焉的聽着,總是想問問陸之然關於顧錦城的情況,卻始終沒有勇氣開口。一個晚上,不知不覺就這樣過去了。
第二天天亮,蘇流年連喝了三大杯咖啡,來回穿城的奔跑。一上午和一下午幾乎都是腳不沾地,如果不是薛雲陽提前兩個小時電話提醒她晚上看電影的事情,只怕她又忙得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你是不是又沒吃早飯和午飯?”電話那頭的薛雲陽帶着明顯的責備。
蘇流年嗯嗯了幾聲,知道自己想要否認也沒用,畢竟每次考試前她都是這個樣子沒命一樣的背書,但是關鍵是,分數總是上不起。
“一會我們先去吃飯,你總不能一天什麼都不吃吧?我現在有事,先掛了,你去上元西餐廳等我,我已經訂好位置了。”薛雲陽又千叮嚀萬囑咐了幾遍,才掛斷了電話。
這種感覺,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中學時代。
但是蘇流年很清楚,就算感覺回去了,感情也回不去了。
她坐在瑪莎拉蒂的駕駛座,慵懶的將挎包甩在了副駕上,重重的靠着椅背,長長的嘆了口氣,看着手機通訊錄裡顧錦城的電話,心裡默默想着:“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
但是想歸想,這通電話她始終還是沒能打出去。
等到開車到了上元西餐廳的時候,沒想到薛雲陽已經到了。
“我只擔心你又不來了!”薛雲陽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蘇流年笑道:“有人請客,我怎麼能不來呢?”
薛雲陽見蘇流年今天臉色不錯,也終於放下心來,可是一想到晚上的電影,他的心卻突然又狠狠的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