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然不甘心的揮着炒菜的鍋鏟衝出了廚房,腰間還圍着小碎花的圍裙,指着顧錦城的鼻子不耐煩的說道:“我下廚的處女之作就獻給你們了,你們還挑三揀四!要喝就喝,不喝拉倒啊!”
“喂,回鍋肉是不是糊了?”
葉培培的鼻子嗅了嗅,皺着眉頭放下了湯碗之後,立刻跑進了廚房。
陸之然也是驚呼一聲“不好”,也轉身進了廚房,卻只傳來一陣陣嘆息聲。
顧錦城和蘇流年拉過椅子坐下,望着眼前像是墨水似的酸菜粉絲湯,誰都沒有了胃口。小磊拽了拽蘇流年的手,她便彎腰抱起了小磊,讓小磊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顧錦城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葉培培和陸之然又各自端着菜走了出來。
顧錦城和蘇流年頭抵着頭,一樣一樣菜色的看過去,一顆心都懸在了嗓子眼。
“我說以後你還是別下廚了吧?”顧錦城看着陸之然打趣道。
葉培培也無奈的搖了搖頭,道:“經過這一次之後,我保準不再讓他進廚房了。你們還只是看見了這些菜,待會你們進廚房看看,他只怕沒有把我們的房頂給炸了!”
“我要是有把這房子都炸了的本事,我早就跟着錦城當兵去了。”陸之然說着看向顧錦城和蘇流年,道,“你們這一去,下次見面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這次如果不是錦城和你訂婚,我和他估計也有四五年沒見面了。總之,這第一杯酒,先敬你們,祝你們能白頭到老!”
顧錦城和蘇流年也端起了酒杯,四人相視一笑,酒杯輕觸,都是一乾而盡。
葉培培重新爲他們斟上了酒,笑道:“第二杯酒,祝顧氏和蘇氏,將來都能有更好的發展!”
“有你們在,我們都放心。”
蘇流年端起酒杯,握着身旁葉培培的手,一飲而盡。
顧錦城又重新填滿了酒,高聲說道:“第三杯酒,感謝老天爺安排的緣分,讓我們能成爲最好的朋友!”
“最鐵的哥們!”陸之然捶了捶顧錦城的胸膛,仰頭就是一杯。
蘇流年也舉起了手中的酒杯,笑道:“第四杯酒,感謝我們共同經歷的一切。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要感謝他們!是那些人和那些事,教會了我們如何逆着狂風暴雨成長,如何並肩去克服生活的磨難,如何表露自己的心聲大膽的去愛!”
顧錦城含情脈脈的握住了蘇流年的手,二人深情的對視,共飲了一杯。
飯桌上的陸之然立刻介紹起了他的手藝,葉培培一直忍着笑替他們填着飯,顧錦城和蘇流年靠在一起,一面點着頭,一面找着各種瑕疵打擊着陸之然的廚藝。他們此起彼伏的歡聲笑語,定格在這一秒,成爲了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
雖然陸之然的廚藝實在沒什麼賣相,但是味道還是勉強過得去的,不一會兒的功夫,桌上的三素三葷一湯已經被席捲而空了。蘇流年起身幫忙葉培培收拾,陸之然還拽着顧錦城不停地喝着酒,其實陸之然早就醉了,顧錦城卻只是微微有點昏而已。
“你真的想好了?蘇氏交給傑森,自己隨軍?”
葉培培將碗筷放進滿是泡沫的水池中,拽過一張洗碗帕麻利的幹了起來。
蘇流年站在一旁,點了點頭,道:“法律上的手續已經辦好了,以後你就多看着傑森。雖然他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也總是以蘇氏的利益爲先的。”
“那隨軍的生活呢?你受得了嗎?”
“你是指嚴謹又枯燥的生活嗎?”蘇流年淡淡的笑着,看着在客廳裡和陸之然勾肩搭背喝得不亦樂乎的顧錦城,道,“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不管是什麼環境,我都能堅持下去。”
葉培培擡起頭來,看着蘇流年一臉幸福的模樣,自己也發自內心的笑開了,“很久沒看見你這樣的笑容了。看來把你交給顧錦川,我也可以放心了。這裡沒什麼要你幫忙的,你不是說還要去醫院和顧老太太道別嗎?”
蘇流年看了眼時間,道:“是啊!差點忘了。”
葉培培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道:“那你和顧錦城趕快去吧!這裡我和陸之然收拾就好了,晚上我們直接在會所見面。”
“那,辛苦你了。”
蘇流年眨着眼睛笑着,葉培培敞開雙臂,二人緊緊相擁。
“你永遠都是我的好朋友!”
“你也是!”
蘇流年叫起了顧錦城,二人和葉培培他們分別後,並肩走出了小巷。
“我們都喝了酒,還是叫出租車吧。”
蘇流年在路邊環顧四周,正好招手停下了一輛空車。
她和顧錦城都坐在後座,車子徑直開向江州市人民醫院。顧錦城喝得比蘇流年多,雙眼始終都在打架似的,終於隨着車子的顛簸,他沉沉的靠在了蘇流年的肩頭上。她的身子不由得一顫,低眸看向淺睡過去的顧錦城,眉眼笑開了。
蘇流年輕輕擡手撩開了他額前的碎髮,又用手背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顧錦城卻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卻依舊閉着雙眼,像是小孩子抱着羊絨玩具似的,溫暖的抱着蘇流年的手臂。
他笑道:“我睡着的樣子,是不是很好看?”
“少臭美了,我從來沒有見過睡着了像你這麼難看的男人。”
顧錦城立刻擡起頭來,握緊了蘇流年的手,低語道:“你看過多少男人睡着的樣子?”
“我……”蘇流年略微一頓,“看過的多了。總之,都比你好看!”
顧錦城壞笑着說道:“可你選了最醜的一個,看來我的個人魅力還是挺大的!”
蘇流年無奈的翻了翻白眼,笑道:“爲什麼你總是這麼的厚臉皮?難道,就沒有人能打擊你的自信心嗎?”
“當然有,只有你!只有你告訴我你不再愛我的時候,我的自信心纔會崩塌。”
顧錦城目不轉睛的凝望着蘇流年的眸子,目光裡滿滿的柔情像是一張網,緊緊的纏繞住了蘇流年的心。
她的心如小鹿亂撞似的,對視着顧錦城的眸子,讓她有一種莫名的衝動和滿足感,彷彿,她想要的一切都在這個男人堅定又果斷的目光中。
蘇流年微微閉上了眼睛,沉醉在熱戀的紅酒裡,無法自拔。顧錦城悄然俯身,滾燙的雙脣向她緩緩靠近,纏綿的鼻息,典雅的香氣,即將融合的兩人。
“醫院到了。”司機一腳剎車,生硬的打斷了後座的他們。
蘇流年立刻睜開了眼睛,臉頰上泛着桃紅色,開了車門小跑進了醫院大廳。
顧錦城一面掏着錢夾,一面偷笑着搖了搖頭。
陽光靜謐的穿透落地窗,籠罩着坐在輪椅上緊鄰着落地窗的顧老太太。
病房裡開着冷氣,李嫂爲她披上了半舊的深灰色針織衫,膝上還搭着一條淺藍色的毯子。顧老太太靜靜的坐着望向窗外,沒有說話,雙手抱着一本書脊快要剝落的老書,一點都看不出她是江州市的首富。
在她身旁的小圓桌上有一支透明的玻璃花瓶,裡面插着一枝垂着腦袋的康乃馨,就像現在毫無朝氣的顧老太太一樣。她的臉上佈滿了時間的痕跡,深深淺淺的皺紋似乎在無聲的記載着她一生的路程。
“老太太,我已經收拾好了,可以出院了。”李嫂小聲地說着。
顧老太太還是沒有說話,李嫂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聽見了。
正巧這個時候,病房的門被推開了,一股清爽的風帶着陽光的味道吹了進來。
蘇流年笑着說道:“奶奶,我和錦城來看你了!”
顧老太太的手指猛地一顫,帶着匪夷所思的神色轉過身來,確定眼前人是蘇流年和顧錦城之後,她竟然忍不住的老淚縱橫,顫抖着笑道:“你們……你們終於來看奶奶了!快……快讓奶奶看看……”
蘇流年將顧錦城推到顧老太太的面前,淺笑道:“中午我們喝了點酒,他身上都是一股酒味,別把奶奶薰着了。”
“只要你們肯來看奶奶,肯原諒奶奶,奶奶心裡就知足了。”
顧錦城依舊緊緊咬着牙,沒有開口,蘇流年勉強笑着頓下了身子,握着顧老太太的手道:“我決定和錦城一起回部隊,奶奶不用再擔心我們了。”
“你要隨軍嗎?”顧老太太詫異的問道,“那顧氏和蘇氏怎麼辦呢?”
“到現在,奶奶的心中還是隻在乎顧氏和蘇氏的利益嗎?”顧錦城悶悶不樂地說道,“既然奶奶還是不肯承認自己錯了,那又何必說出什麼原諒的話?我原不原諒奶奶,根本不重要!”
顧老太太目光呆滯的看向顧錦城,蘇流年也責怪道:“快給奶奶道歉!”
顧錦城卻躲閃着顧老太太的目光,言辭冰冷地說道:“您有在乎過,我不願意離開軍隊,不願意接受顧氏,也不想和流年分開的心思嗎?我不是奶奶的旗幟,也不是奶奶的提線木偶!”
“錦城!”
“讓他說!”顧老太太打斷了蘇流年的話,淡淡地說道,“這些年,我的確是在乎顧氏而忽略了你的成長,但我可以問心無愧的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好!哪怕你根本不接受這些,我也要爲你做。因爲你是我的血脈,是我的孫子!既然你選擇離開顧氏,那麼我也不會逼迫你,我尊重你的選擇,也希望你能擁有你自己想要的未來。李嫂,送我出院吧!”
李嫂點了點頭,快步上前推着顧老太太的輪椅。
蘇流年面色憂愁的拽了拽顧錦城的衣袖,可是他還是緊緊地繃着一張臉。
顧老太太頓了頓,突然又說道:“等你們空了,別忘記還有我這個老人。”
顧錦城的心咯噔一跳,想起蘇流年勸慰他的話——“人生在世,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是生命的盡頭。也許是今天,也許是明天,也許每一場分別都是永別……”
“奶奶!”顧錦城終於大聲的喊住了顧老太太,他噙着淚水,片刻才說道,“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
顧老太太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側臉道:“你也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