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委難以置信的又將短信的內容看了一遍,他只當自己是眼花,或者是理解錯了。但是副官發來的短信,言簡意賅,沒有任何歧義。政委的身子一酸,雙膝顫抖着一軟,整個人都跌倒着坐回了位置。
司令和其他軍區的代表都起身鼓掌,忽見政委滿頭冷汗的向後跌坐而去,司令不禁皺了皺眉,低聲問道:“你在做什麼呢?多少雙眼睛看着你!”
“司令……”政委戰戰兢兢的抿了抿脣,拉着司令的手臂,吞吞吐吐地在司令的耳邊一番低語。司令的肩頭也是一顫,瞪圓了眼珠子,低聲問道:“你確認了嗎?”
政委回道:“剛纔接到的短信,應該不會有錯的,是副官親眼看見的。司令,在這個時候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好了!”司令出聲打斷了政委的話,絞盡腦汁地說道,“你現在立刻趕去醫院看看,不管是什麼樣的情況,都要立即給我彙報!我在這裡先陪着他們,你也先什麼都不要說,知道了嗎?”
政委點了點頭,扶着椅背勉強站了起來。
司令藉口政委還有公事,向其他來賓打了聲招呼後,就讓政委先去了。
沒有任何人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也沒有任何人懷疑。
禮堂裡的掌聲久久不斷,上臺獻花的人也絡繹不絕。
蘇流年接過後臺工作人員遞來的話筒,輕輕的向衆人問了一聲好,掌聲才漸漸平息下去。顧錦城和傑森也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而顧錦城的目光總是忍不住的看向傑森,尋思着傑森心裡的計謀,可是傑森的眼中只有此刻如女王般站在舞臺上的蘇流年。
“我很榮幸,能以軍嫂的身份,站在這個*又神聖的舞臺上。因爲此時此刻的我,並不只是代表了我一個人,更有我身後的這羣愛崗敬業的文工團演員們!他們,都是值得我去尊重和敬愛的人!雖然,他們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機會登上這個舞臺,但是他們在幕後默默奉獻的精神,更值得我們學習。”
蘇流年略微一頓,淺淺笑道,“首先,這場演出能夠成功,完全依賴於我們的舞臺總導演,也是前任文工團的團長葉玲女士。沒有她的悉心指導和精心的舞臺佈置,也不會有今天精彩紛呈的文藝匯演。在此,我代表所有軍人,向葉玲女士表示感謝。”
話音落地,禮堂裡又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掌聲。葉玲完全不知道蘇流年會在這個時候講話,還沒有回過神來,已經被後臺的工作人員請上了舞臺。蘇流年捧着一束鮮花朝她走去,眉目間帶着誠摯的笑意,伴着掌聲,將捧花獻給了葉玲。
葉玲茫然不解的看着蘇流年,完全不知道她的心裡在想什麼。
蘇流年又轉身面向舞臺下的觀衆,笑道:“其次,我還想感謝此次芭蕾舞劇的編劇和編舞,她就是現任文工團團長,柳茹女士。雖然她因爲腳踝受傷,沒有辦法出演劇中女一號的角色,但是她一直在我們的身後替我們打氣加油。如果沒有她,也不會有今天的這出芭蕾舞劇。現在,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向她表示我們最忠心的感謝!”
蘇流年說着微微鞠躬,在場的人都不由得爲之動容,紛紛起身喝彩。
司令的掌聲微微有些遲緩,如果一切真像政委剛纔所說,那麼柳茹就是用了她最青春最華美的生命,完成了這出芭蕾舞劇。幕布拉下,舞臺上的悲歡離合總有結束的一刻,就像人生一樣,當生命終結在了那一刻,所有的愛恨情愁,還有什麼執着的意義呢?
政委從醫院打來電話的時候,正是司令陪同中央代表走出禮堂的時候。
他刻意背過衆人去接電話,正巧蘇流年和顧錦城一行人走了出來,其他軍區的代表立刻上前向蘇流年和葉玲表示祝賀,所以也沒人在意司令接電話時越發黑沉的臉色。
“錦城,你過來。”
司令叫顧錦城來到了另一邊,剛剛走出禮堂的傑森,正好看見了他們。
司令皺眉道:“你現在立刻去一趟軍區附屬醫院,我要留在這裡暫時無法離開,政委已經在那邊了,你去看看,還有什麼要幫忙的。”
“誰住院了嗎?”
“柳茹,從樓梯上滾了下去,撞到了頭,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司令皺着眉頭地說着,顧錦城滿臉的詫異,反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具體情況你去了醫院就知道了。”司令拍了拍他的肩頭,帶着其他軍區的代表朝食堂走去了。
蘇流年淺笑着走向顧錦城道:“我還要去卸妝,待會我們去外面吃飯吧?”
“我要去一趟醫院。”說着,顧錦城掏出電話就命士官開車在軍區門口等他。
蘇流年不解,問道:“醫院?去醫院做什麼?”
“柳茹在醫院裡,還沒有醒過來。你在公寓等我回來!”
說完,顧錦城急急忙忙地就朝軍區大門跑去。
蘇流年僵硬着回過身子,出了這麼大的事,她怎麼可能一個人在公寓裡待得下來?但是她想要追上顧錦城的時候,他早已經飛快的跑了不見人影。傑森朝她走了過來,輕聲問道:“拋下未婚妻,他這麼匆忙的要趕去哪裡?”
“快!送我去醫院!”
蘇流年拽着傑森,一臉焦急的低吼着。
葉玲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皺了皺眉,上前問道:“司令和錦城的臉色都不對,他剛纔跟你說什麼了?”
“柳茹!柳茹在醫院裡昏迷不醒呢!”
蘇流年匆匆忙忙地說着,拽着傑森就快步朝停車場趕去。
“什麼?”葉玲呆愣了片刻纔回過神來,立刻追着蘇流年,坐上了傑森的車。
好在軍區附屬醫院並不遠,傑森開着車還沒有停穩,蘇流年已經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葉玲緊隨其後。傑森皺了皺眉,想要下車的時候,他的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
“怎麼了?”傑森淡淡地問道。
對方的聲音很低沉,說得也很快,似乎是偷偷摸摸打的電話。
傑森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開了車門,無所謂地回道:“好,我知道了。”
說完,傑森就掛斷了電話,走進了醫院的大廳。
蘇流年和葉玲正在大廳向護士打聽柳茹的情況,傑森跟在她們的後面,一併上了七樓。等他們趕到重症監護室外的時候,政委和副官已經回軍區向司令彙報情況了,只有顧錦城和蕭翊帆守在外面。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葉玲快步上前,急不可耐地問道。
蕭翊帆沒有說完,只是坐在重症監護室外的長椅上,臉頰深深的埋在雙手之間,顯得十分的憔悴和疲憊。顧錦城嘆了口氣,淡淡地回道:“她剛做了手術出來,醫生說,她的腳部原本就是舊傷新傷很難痊癒,加上現在這一摔還傷到了腿部,即便能醒過來,下半身也不能動彈了。而且,醫生還說,柳茹的大腦撞擊的十分嚴重,極有可能會成爲植物人。”
“怎麼……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葉玲瞠目結舌,踉蹌了好幾步,才扶着牆壁勉強站穩了身子。
蕭翊帆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望着重症監護室的病房,忽然站起身來,身子歪歪倒倒的走過顧錦城的面前,走過蘇流年的身邊,朝走廊的另一頭走去。顧錦城擔憂的望着他的背影,蘇流年嘆了口氣,道:“我去看看他。”
“你是想逃跑嗎?”葉玲突然大叫了起來。
蘇流年一怔,更加茫然道:“我逃跑什麼啊?”
“柳茹會變成這個樣子,是誰害的?”葉玲含着淚水咆哮道,“是你!都是你蘇流年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你假摔,如果不是你給了她上臺的希望,如果不是你今天讓司令攔住了她又毀了她,她會陷入絕望,會變成這個樣子嗎?”
“伯母……”
“你說夠了嗎?”顧錦城冷漠地看着葉玲,道,“柳茹會變成今天這樣,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如果要追根究底,給了她希望的人,其實是你!我根本不愛她,如果沒有你說的娃娃親,如果沒有你的支持,柳茹會走到這一步嗎?”
“我?”葉玲冷笑着指着自己的鼻子說道,“你居然說是我?顧錦城,別忘了,我是你媽!”
“我也請你別忘了,蘇流年是我的未婚妻!”
葉玲瞠目結舌的倒吸了一口冷氣,欲言又止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傑森像是看好戲似的雙手抱肩,靠在牆角,壓低聲音在蘇流年的耳邊,道:“這樣的生活,難道你想過一輩子嗎?”
蘇流年瞪了傑森一眼,上前一步,看向葉玲,道:“伯母,如果你想要我對柳茹的事情心生愧疚的話,那麼我很抱歉,我不認爲我應該爲柳茹的事情負責。從一開始,處心積慮想要對付我的人,一直都是她,這一點,我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如果不是她一直咄咄逼人,如果我不是爲了今天匯演的圓滿結束,我也不會出手。而你一定要我對她感到抱歉的話,那麼我也做不到!”
話音落地,她只是把目光落在了顧錦城的身上,微微垂下了眼瞼,轉身朝蕭翊帆剛纔的方向走去。傑森撇了撇嘴,他毫不關心顧錦城紛亂的家世和病房裡不知生死的柳茹,目光只是始終追隨着蘇流年的身影。
葉玲的腿一軟,踉蹌着跌坐在了長椅上,所有的支柱在這一刻,似乎都崩塌了。顧錦城走過她的身邊,站在傑森的面前,低聲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送我姐來看你們的朋友唄!”傑森不屑地笑了笑,又指了指葉玲,道,“這是你老媽吧?看你們的關係不怎麼好呢,你也不去寬慰寬慰你的媽媽?”
顧錦城順着傑森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這一刻的葉玲,終於卸掉了所有的面具和僞裝,這一刻的葉玲是滄桑的,是疲憊的,也是孤獨的。她終於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強人,而只是一個心傷的女人。
顧錦城的目光一閃,心中那片柔軟的草地似乎被一陣風吹過,微微的搖曳着。
當他回過神來,再看向傑森的時候,哪裡還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