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裡,四四方方的天,冰冷的鐵欄杆,金茜茜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如此落魄的一天,而令她更沒有想到的,卻是此時此刻坐在她對面的蘇流年。
“你專門跑來看我的笑話?”
一張長長的方桌,金茜茜一身囚服坐在一頭,身後站着一名女警。
蘇流年從地上提起幾個大口袋放在桌上,道:“我給你買了一些你用得着的東西。”
“監獄裡什麼沒有,還需要你千里迢迢的送來?”金茜茜冷笑道,“這是你的藉口吧!”
“茜茜,爲什麼你把人心都想的和你一樣醜陋?”蘇流年皺着眉頭不解道,“哪怕你的身世再貧寒,哪怕你再受盡別人的白眼,憑你的本事和能力,只要你肯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往前走,你想得到的你都會得到,根本不會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
金茜茜不屑的笑道:“那是你沒有過過我這樣非人的生活!在我的世界裡,物競天擇,如果我像你一樣的傻,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你活到了今天又怎麼樣?你沒有自由,沒有生活,你除了你滿心的**和貪念,你什麼都沒有!”蘇流年無奈又心疼地說道,“法院權衡顧希瑞對你的所作所爲,改死刑爲無期徒刑,已經是對你莫大的寬容,你應該洗心革面,改過自新纔對!”
金茜茜無聊的打了個哈欠,道:“如果你是來說教的,你可以走了,這種地方可不適合你這種真善美的千金大小姐來!”
“茜茜……”
“還有,你最好不要再來了!”金茜茜突然拍着桌子站了起來,撞翻了身後的椅子,一旁的女警警惕的走了上來,金茜茜無所謂的說道,“我對你的恨,是絕對不會因爲你這幾包東西就消散的!在飛機上你完全可以幫我,可是你沒有,你就是想置我於死地,現在何必又假惺惺的來說一堆廢話!”
“茜茜!”蘇流年也激動的站起身來,皺眉道,“這是你自己做的事情,你必須爲它承擔責任!如果我放縱不管,你會變成通緝犯,你願意過那種顛沛流離四處躲藏的生活嗎?你的心永遠都不會安,你永遠不能用金茜茜的身份活在這個世上,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
金茜茜的臉色一沉,依舊倔強地說道:“以後,你不要再來了!你來一次,我只會恨你一次!只要你存在,我永遠都無法超越你!我以爲老天爺會對我公平這一次,可是我忘記了,你纔是上帝的寵兒,我不是!我不想再看見你!”
金茜茜低吼着,揮手將桌上的幾個袋子全部都推到了地上,裡面各種生活用品嘩啦啦的落了出來。女警立刻口頭示警,反手扣住了金茜茜的胳膊,將她壓在桌上。可是她還是一臉的不屑和鄙夷,橫眉豎眼的瞪着蘇流年,齜牙咧嘴。
“28號!請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注意你的言行!”女警警告着。
“蘇流年,看見了吧!我在這裡,依舊不能用金茜茜的身份,我只是……28號!”
蘇流年緊緊咬着紅脣,眼睜睜的看着金茜茜被女警押了回去,大喊道:“至少在我心裡,你還是以前那個金茜茜!”
探訪室的門“啪”的一聲重重的合上了,蘇流年不知道金茜茜有沒有聽見她的話。
她只是蹲下身子將散落出來的東西收拾好,卡在書裡的一張照片無聲滑落,蘇流年輕嘆了口氣,愛撫着這張她和金茜茜,還有葉培培三個人在高中畢業時候的合照。
濃密的香樟樹下,厚重的樹影隨風搖曳,像是一道墨綠色的波浪拂過三個女孩的肩頭。明媚的陽光,斑駁地跳躍在三個女孩的身上,清爽的白格子襯衣顯得更加的純美。
蘇流年扎着高高的馬尾,充滿了陽光的活力;金茜茜是齊肩的長髮,戴着眼鏡;葉培培依舊是她齊耳的短髮,乾淨清爽,三個人肩靠着肩,頭抵着頭,笑得比頭頂的陽光還要燦爛。
那年夏天的她們,誰都不會想到,十年後,她們會走到今天這樣。
“不好意思,你可以回去了。”女警開了門,看着還在發呆的蘇流年,說道。
蘇流年擡起頭來,道:“能麻煩你幫我一個忙嗎?”
十分鐘,女警站在關押金茜茜的鐵門外,開了門。
“怎麼?又有人來看我嗎?我不記得我還有這麼多朋友!”
“這是剛纔那位要我交給你的。”
女警將照片放在了金茜茜的面前,轉身關門離開了。
金茜茜瞥了眼照片,嘴角一陣抽搐,目光驟然寒冷了幾分。
她突然上前,奮力的將照片撕成了粉碎,洋洋灑灑的拋在空中。
“蘇流年,爲什麼你總是要這樣嘲笑我?”
金茜茜帶着哭腔跌坐在地上,手心正好蓋住了一張照片的碎片。
她拾起來一看,碎片上的她笑得好青澀,卻又笑得好開心。金茜茜自己都忘記了,她有多久沒有這樣笑過了。兩行滾燙的淚水,噠噠噠的,滴在了十年前金茜茜的笑臉上。
蘇流年走出了看守所,最後回望了一眼灰撲撲的牢房,明明是明媚的天,可是她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暖,心裡冰冷的如同冰封了似的。
看守所的大門外,顧錦城一直靠着車門站着,看着蘇流年走了出來,便快步迎了上去。
他將外套披在蘇流年的身上,摟着她的肩頭,溫柔地說道:“走吧,我們回家。”
蘇流年收回目光,點了點頭,心裡的寒意一點一點的被顧錦城驅散而去。
還好,經歷了這麼多,他們都還守在彼此的身邊,這是蘇流年心中唯一的慰藉了。
顧錦城發動了車子,蘇流年望向窗外,她知道,自己可能永遠不會再來了。
看守所飛逝的後退,她慢慢的收回了目光,眼角掛着的淚水止不住的落下。
蘇流年永遠都不會知道,金茜茜的牀頭前,擺着一張用膠水重新粘好的照片。那是金茜茜永不見天日的後半輩子裡,唯一的精神寄託。只是,那些撕碎的痕跡,永遠都無法再修復如初了。
“你早飯都沒吃,現在都中午了,你想吃點什麼?”
車上,顧錦城看向蘇流年,她回過神來,立刻擦掉了眼角的淚水,道:“隨便吧!”
顧錦城沒有開口,卻是在路邊停下了車子,蘇流年不解道:“怎麼了?”
顧錦城淺笑着捧過蘇流年的臉,吻住了她的雙眼,道:“我可不能帶着這樣哭哭啼啼的女朋友去吃飯啊!別人還以爲我欺負你來着呢!”
蘇流年勉強一笑,道:“你敢說你沒有欺負過我?”
“我敢說,我以後絕對不會再讓你流一滴眼淚!”
蘇流年眉目間帶笑的望着顧錦城,他柔情四溢的目光像是春風似的吹進了她的心裡。
“我記得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泰國料理,你不是說很想吃泰國料理嗎?”
蘇流年用紙巾擦乾了臉上的淚痕,淺笑着應着“好”。
車子又重新緩緩啓動,顧錦城想要幫蘇流年分分心,就開了車載廣播,女主持人的聲音清脆響亮的傳來,卻讓顧錦城猛地一打方向盤,一腳急剎,又突然停在了路邊。
蘇流年的身子猛地前傾,好在繫有安全帶,可是他們兩個人的心卻始終沒有落回原地。
“薛伯母,買下了顧氏集團?!”蘇流年瞠目結舌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去看望金茜茜的時候,怎麼忘記了這間正經事?
顧錦城臉色鐵青的掏出手機,正想給陸之然打電話的時候,陸之然的電話也剛剛打進來。
“我剛剛得到的消息……股東們都炸開鍋了!你趕緊過來,薛夫人已經在集團了!”
顧錦城二話不說,立刻掛斷電話,在前面的十字路口一個掉頭,一腳油門轟到底的朝亞特蘭蒂斯購物中心趕去。車子開得像是飛機一樣的快,卻又像是輪船一樣的顛簸,蘇流年只能緊緊的抓着把手,她的心卻同樣的火辣。
顧氏集團的股東會議上,薛夫人前腳剛進會議室,股東們立馬拍案而起。
“我們是絕對不會承認你手中的股份!”
“你們薛氏集團曾經都是我們的手下敗將,你有什麼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
陸之然也愁眉不展的走上來說道:“薛夫人應該知道金茜茜的事情,她的股份也是用欺詐的手段得來的……”
薛夫人無所謂的斜睨了衆人一眼,輕描淡寫的拍着主位的椅背,笑道:“你們不承認也好,你們覺得我沒有資格也好,金茜茜如何得到的股份也好,這些和我有什麼關係呢?只要這份文件有效,你們的各種藉口和理由,都沒有絲毫的力量!”
薛夫人故意咬重了尾音,大手一揮將購買合同拍在了會議桌上,沉悶又響亮的一聲響,會議室裡嘰嘰喳喳的議論聲頓時戛然而止,突然間落針可聞,整個會議室變得如同太平間一樣令人窒息,又格外的死寂。
“這份購買合同我可是一點假都沒有做啊!你們不信的話,可以讓你們法律部的人來啊!”
薛夫人得意的將合同推到了會議桌的中央,陸之然皺了皺眉,立刻快步走上前拿起合同,這時其他人才趕緊圍了上去。
“這個位置,我現在可以坐了吧!”
薛夫人得意的剛想要坐下,會議室的門突然被人衝開了,顧錦城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一把揪住薛夫人的衣領,怒吼道:“你敢坐下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