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一下子有些語噎,忽然覺得哪裡說不上勁地不舒服。她今天按照風俗是要回孃家過年的,但是,她回孃家了,那裡卻沒有她的娘。
顧知書停下車,轉頭看到唐糖的臉色,也明白了一些什麼,一時之間有些爲難。他們出門之前已經和唐家那邊說好了,今天要過去,但是現在許芸就在家門口,這可要他們怎麼辦。
看到唐糖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說話,許芸更是奇了怪了,問道:“怎麼了?”
最後,唐糖無奈,只能實話實說:“媽,我正在去爸爸那邊。”
許芸一聽,楞了一下,直到看到手機的時間才恍然大悟。這幾年她都是在國外,倒是忘記了國內的習俗,大年初二嫁出去的女兒是要回孃家的。
想到“孃家”這個詞,許芸心裡忽然一下子有些刺痛。但是,她還是很快地重新揚起了笑臉:“哎呀,看我這記性,倒是忘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沒事,你回家和爸爸他們好好聚聚,我去找姐妹兒玩玩就行,也是好久沒見了。”
掛斷了電話,唐糖面色還是很沉重,並沒有因爲許芸最後強顏歡笑的勸慰而有一點釋懷。
雖然許芸說是去找姐妹兒玩玩,但是許芸出國多年,在國內哪裡還有什麼好姐妹,就算是有那麼一兩個,在這個閤家團圓的日子裡,許芸也是不會去打攪的。
想到這裡,唐糖心裡更是五味雜陳,彷彿已經看見了許芸一個人坐在酒店大牀上發呆的模樣。
顧知書從後視鏡看到唐糖的臉色,就知道了唐糖在想什麼,但是這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能再次驅動車子向着唐家駛去。
到了唐家,車子剛停下,笑笑就睜開了眼睛。看到笑笑醒來,外邊唐甜甜他們也穿着喜慶的紅色上來迎接自己,唐糖馬上將剛剛的心事壓下,露出了一抹笑容。
“就猜着你們約莫這個點到,這不剛出來呢就正好到了。”張媛笑着上前,從將剛從車子上下來唐糖懷裡將笑笑接過來。
因爲剛剛的事情,現在唐糖看到張媛還是有些尷尬,也就沒敢和張媛對視,只是笑道:“嗯,笑笑剛起牀吃完早餐就過來了。”
張媛微微一愣,覺得唐糖有些微妙,但是看到唐糖的笑容和笑笑甜美的小酒窩,就沒有深想,只是以爲自己想多了罷了。笑着招呼大家一起進家裡。
顧知書從車子裡面拿出了帶來的禮物,也是態度自然,將一部分交給同樣來過年的雷諾,笑着跟在了大家身後一起走進屋子,並沒有透露剛剛車子上的那通電話一分一毫。
唐家裡面亦是張燈結綵,看起來就是過年的氛圍,喜慶又熱鬧。而這些,怕都是張媛的功勞。想到這裡,唐糖不自覺看向一邊抱着笑笑親暱的張媛,爲着剛剛自己心裡的想法有些羞愧。
張媛是真的爲着和唐國立這個小家盡心盡力,別的不說,但是對於唐國立的照顧,不管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就已經足夠讓唐糖感恩戴德了,她完全值得笑笑叫一聲“外婆”。可是,唐糖卻無法開口叫她一聲“媽”。
現在,唐糖的媽媽回來了,而唐糖今天要回“孃家”,不管唐糖選擇哪一邊,都是心裡愧疚難安。
“來來,坐坐,桌上有些小點心,都是我自己做的,手藝比不得知書和唐糖,不要嫌棄纔是。”抱着笑笑軟乎乎的小身子,張媛別提多開心了,看着唐糖和顧知書的笑臉上滿是慈祥和藹。
顧知書趕忙說道:“哪裡,岳母做的點心,不管怎麼樣都比外邊的好吃,我們自己做的早就吃膩了,就想着你做的這一口。”
顧知書可以十分自然地叫出一聲“岳母”,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是唐糖現在心情不同,所以還是十分刻意地注意到了這個詞。
“就你最是嘴甜,說得我心裡暖心。”張媛聽見顧知書的話,開心極了,一手抱着笑笑一手給大家張羅茶水吃食。
唐國立看着張媛忙乎的模樣,皺了皺眉,轉頭對一邊的唐甜甜斥道:“遊手好閒地在這裡幹嘛?不知道上前幫着點?”
唐甜甜聽到唐國立這麼一說,倒是也不惱怒,反而笑得有些賊兮兮地,用着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對雷諾“耳語”:“老爸最近真是越來越知道心疼媽了,這樣子倒是我慘了,他就是見不得媽在忙我在偷懶。”
說完,在唐國立對自己發飆之前馬上乖乖地上前幫張媛泡茶。
張媛聽到女兒的話,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嗔怪地輕拍了唐甜甜的手一下,斥道:“就你話多。”
唐國立被女兒這麼一說,也有些尷尬,假咳了兩聲就招呼顧知書來下兩盤象棋。雷諾畢竟不是國人,不擅長此道,便只能拿了把椅子坐在旁邊虛心向學。
唐糖看着張媛和唐國立和和睦睦的樣子,心裡也是喜歡的。自從張媛整個人醒悟過來,換了個模樣之後,唐糖可以明顯感覺到唐國立對於張媛的態度也是越發地好轉。
“姐姐?姐姐?”唐甜甜幫着張媛將點心擺放好之後,就湊過來找唐糖說話,誰知道說了好一會兒都沒見唐糖回話,一看,唐糖竟然雙眼無神,瞳孔發散,顯然根本就沒有聽見她在說話。
唐糖心事重重地發起了呆,並沒有注意到一邊唐甜甜正在和自己說話,直到唐甜甜叫了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差點被唐甜甜近在咫尺的臉蛋嚇了一大跳,一臉茫然道:“啊?”
唐甜甜的臉滿是擔憂的,看着唐糖說道:“姐姐,你怎麼了?
唐糖很是不好意思,趕忙說道:“抱歉,剛剛想事情愣了神,你說什麼?”
唐甜甜不疑有他,笑着繼續剛剛的話題:“我是說,爸爸送給了我一架鋼琴,可是我都沒學過,你可以先教教我嗎?讓我彈幾下過過手癮。”
唐甜甜記得唐糖以前在校園時期的時候學習過一段時間,所以看到唐糖馬上就舔着臉過來求教。
唐糖聞言,笑着點頭道:“好啊,不過很久沒有彈琴了,也不知道還記不記得,彈錯了你可別笑話我。”
“哪會,就算是彈錯了我也是不知道的啊!”唐甜甜嬌笑着將唐糖拉進了自己的房間。
看到唐糖被唐甜甜帶離,張國立這纔對顧知書開口:“唐糖今天是怎麼了?”
他雖然一直沒有說什麼,但是卻是將唐糖少有的失神看在眼裡的,從唐糖剛進家門開始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這可瞞不得唐國立的眼睛。
顧知書聽到唐國立的問話,怔了怔,不知道該不該說在車子上唐糖接到許芸電話的事情,回身,看張媛並不在客廳,這才和唐國立說了實話。
“我們在來的路上,接到了唐糖媽媽的電話,說是已經到我們家等我們了。唐糖現在心裡怕是還惦記着自己媽媽,放不下心來玩吧。”顧知書簡略地說了一下,知道唐國立會明白自己的意思。
唐國立一聽倒是也馬上明白了過來,稍一沉默,最後只是嘆息道:“也難爲這孩子了,夾在中間卻是不好受。”
如果是以前,怕是唐國立馬上就會叫唐糖去陪伴許芸了,但是,如今他對於張媛還是有了感情,希望大家能夠歡聚一堂,如果唐糖現在離開,怕是張媛會是失落的。
顧知書明白唐國立的爲難,便笑着轉移了話題:“岳父,你若再不行動,怕是這盤我又要贏了。”
唐國立聞言,低頭一看,可不是嗎,顧知書都要直搗黃龍,在他家將帥身邊虎視眈眈了,趕忙靜下心苦苦思索解救的方法。
“外婆,你怎麼了?”笑笑窩在張媛的懷裡,嘴裡吃着甜甜酥脆的小點心,看到張媛站在廚房門口的門檻後邊發愣,有些擔心地出聲問道。
聽到笑笑軟軟的聲音,張媛這纔回過神來,對着笑笑歉意一笑:“剛剛奶奶發呆了,笑笑口渴嗎?奶奶帶你出去喝點水?”
“嗯,笑笑渴渴。”笑笑畢竟還是年紀小,哪裡知道他們大人之間的曲曲彎彎,剛剛吃了那麼多小點心,確實是口渴了,馬上就將剛剛張媛的發呆丟到了腦後。
張媛好笑,看着笑笑討喜的小模樣,傾身在她小臉蛋上親了一下,就笑着抱她出去大廳喝水。
剛剛她來廚房給笑笑拿一些專門做給笑笑少鹽少糖的點心,誰知道,剛出道門口就聽到了顧知書說的話,一時之間有些愣了神,心中思緒萬千。
但是,在給笑笑喂完水得到笑笑毫不吝嗇的大大笑容時,張媛已經在心裡做出了決定。
“什麼?你說要叫許芸過我們家吃飯?”唐國立目瞪口呆地看着張媛,根本就想不到這句話竟然會是張媛開口說出來的。
不能怪唐國立驚訝,就連一邊的顧知書也都下巴快掉到了地上。張媛對於許芸的嫉恨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那是積累了二十多年的新仇舊怨,可不是一兩天,一兩句話就能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