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亦可努力讓自己坐穩沒有摔倒,盡力平穩着自己的聲音,“醫生,您沒查錯吧?”
那醫生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那你去別的醫院再查查吧。”
鍾亦可捧着病歷,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病房的。
她怎麼可能生過孩子?
她在姚望之前,連男朋友都沒談過,她和姚望也從來沒有發生過關係,她唯一的男人就是佟佑安,她唯一一次懷孕就是那次的妊娠生化啊!
可是醫生的口吻是那麼肯定,而更讓她不能接受的是,她竟然不能再生育……
鍾亦可痛苦的揉着頭,她覺得自己的頭好像快要爆炸一樣的疼!
她深深吸了幾口氣,然後迅速給方俐撥了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聽着方俐淡漠的聲音,她咬緊嘴脣,卻不得不開口詢問,“媽,我有件事情想問問你。”
方俐愣了一下,輕哼道,“你又肯管我叫媽了?”
鍾亦可蒼白着臉色,沒有介意她的嘲諷,啞聲說道,“我那場車禍,是不是傷到了頭部?有沒有什麼記憶是我遺忘了的?”
方俐不由皺緊眉,“你問這個,是什麼意思?”
“我……我想和佑安生一個孩子,可是……”鍾亦可的手在抖,“可是我去檢查時,醫生說我不能生育,而且還說我以前有過順產。我想問問你,我……我是不是經歷過什麼,但是我不記得了?”
沒人知道鍾亦可在問出這幾句話時,內心的疼痛有多重。
方俐心頭微微一嘆,這一點,她早就想到過,但是她既不能給她輸入真實的那段記憶,也沒法輸入一段殘酷的記憶,讓她終日念着過去或終日承受陰影;可是抹去這個事實,她遲早會發現。
“這些話,你和佟佑安說過沒有?”
“還沒有。”鍾亦可的聲音很低。她還沒有勇氣告訴他,但是她在想,上次的婦檢結果,醫生告訴他多少,他究竟知不知道她的狀況……
“我來告訴你。”方俐的聲音清冷傳來,“你有過被強bao並懷孕的經歷,那個孩子是在7個月左右胎死腹中做了引產,之後你出了車禍。痊癒後你沒有了這段記憶,這是一種自我保護形成的選擇性失憶,也許以後某一天你會重新記起那段經歷,也許永遠也不會記起。”
鍾亦可渾身都開始發抖,聲音顫的不像樣子,“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因爲事情發生在英國,所以除了救下你的兩個警員,只有我和你爸爸知道這件事,此外沒有任何人知情。”方俐硬着頭皮說道。
她顫聲問道,“那當時應該吃事後藥,我怎麼可能任由自己有懷孕的風險?況且,也應該一發現懷孕就去打掉他,我爲什麼還要把他生下來?”
方俐皺眉,“當時你纔不到20歲,除了驚嚇到六神無主想不到吃藥的事,等我們趕去英國看你時,想起這件事,已經錯過了吃藥時機。而當你發現懷孕時已經兩個多月,孩子已經成形,你說孩子無罪,你捨不得殺了他。”
鍾亦可的淚簌簌滾落,許久說不出話。
她覺得她這樣的經歷實在很荒謬很離譜,似乎哪裡有問題,可是卻又不知究竟是這段經歷本身有問題,還是她自己的決定有問題……
方俐沉默片刻,低聲說道,“都是過去的事了,你自己的大腦都排斥這段記憶,你又何必去糾結。至於不能生育,也是那次
引產和你車禍造成的創傷。其實,面對現實就好,沒有孩子也不一定就是壞事,凡事應該順其自然。”
印象裡,方俐很少對自己有這樣溫和的態度,鍾亦可哽聲問道,“所以,我這段經歷,是你討厭我嫌棄我的原因,對嗎?是你覺得我不夠自愛,纔會引來禍端,對嗎?”
方俐被她問楞,隨即冷冷應道,“不是。”
“那是因爲什麼,你如此討厭我?媽,我真的很想知道……即使我被全世界拋棄,也比不得我被自己的母親拋棄來的心痛!”
方俐遲遲不語,就在鍾亦可想要再問一遍的時候,她卻冷聲說道,“我還有個會要開,你沒別的事就掛了吧。”
鍾亦可握着手機,麻木的牽牽脣角。
她就不該問這樣自取其辱的話。
喜歡一個人可能不需要理由,但討厭一個人一定是有理由的,她爲什麼非要去問那個理由,給自己增添更多的痛苦呢?她眼前的痛苦還嫌不多嗎……
她萬般頭疼的回想着方俐剛纔說過的每一個字,她不知如果把這樣的經歷告訴了佟佑安,他會用什麼樣的眼光來看她。她緩緩歪倒在牀上,把疼的厲害的頭埋在了枕頭下……
忽然間病房門被撞開,雜亂的一陣腳步聲伴隨着男男女女的吵嚷聲,嚇了她一跳,她連忙坐了起來。
“你就是鍾亦可,啊?說話!”
領頭的一個胖女人,怒氣衝衝的指着她。
她掃了一眼幾人,胖女人身後還有兩個女人兩個男人,一行一共五人,個個都滿臉不善的瞪着她,她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過這些陌生人。
她下意識的握住手機,指紋迅速解了鎖,想要給佟佑安打電話,那個胖女人眼尖的看到,忽然衝上去就把她的手機奪過來摔在地上,劈頭就給了她一個耳光,雙手抓住她的肩膀,一面用力的搖晃,一面高聲哭罵着,“你還我老公!你把我老公還給我!都是你害的我兒沒了爹,害的我成了寡婦!我們一家老小的日子以後怎麼過,啊,你說我們怎麼過!”
瘦弱的鐘亦可哪禁得住這胖女人的猛力,她痛苦不堪的想要掙脫她,誰知她身後的幾人都衝上來,紛紛抓起手裡的東西狠命的打向她……
“殺人償命!今天我們就討個公道!”
“打死你這個壞女人,殺人犯!打死你!”
幾人紛紛操着她不太聽得懂的口音,大聲罵她,狠狠打她,那胖女人哭嚎的尤其厲害,“警察不是不抓你嗎,我來抓你,反正我老公被你打死了,我賤命一條,我今天非讓你給我老公償命!”
鍾亦可已經明白,這幾人是那歹徒的家屬,可是她一沒有機會開口插言,二被他們打得根本無力招架,本來已經滿心痛苦的她,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只是努力低着頭,彎着身,儘量不讓自己傷的太重。
病房裡亂作一團,病房外的醫護人員在拼命的砸門喝止,鍾亦可覺得自己的鼻子裡有液體在往下流,一滴滴落在牀單和地面,越聚越多……
忽然一聲巨響,門被一腳踢開,一聲怒喝傳來,“住手,你們想幹什麼!”
緊接着便聽見其中一個男人的一聲慘叫,像是被什麼重物砸到,嗷嗷的叫個不停,隨着他的受傷,另幾人也停住了手,鍾亦可頹然跌坐在地上,蜷在牆角里,低低喚着,“樑醫生……”
樑弈林看着滿臉鮮血的鐘亦
可,清俊的臉上立刻佈滿了戾氣,他一腳就踢向另一個男人,把他踢飛到窗邊,怒聲斥道,“你們這羣暴民,無法無天了是吧!”
“這女的是殺人犯,我們替天行道,你少管閒事!”那胖女人扯着喉嚨喊道,另幾人也似乎因此壯了膽,覺得自己的做法合情合理,其中一個女人甚至撲過去,想要抓撓樑弈林,他毫不留情的踢過去一腳,此刻也顧不得是男是女,他掄起拳頭就開始打,幾個女人被打的連哭帶喊。
隨後趕到的醫院保安迅速上前把幾個人架起,怎料最先被樑弈林用東西砸倒的男人忽然從口袋裡拿出一把刀,向着樑弈林就刺了過去,鍾亦可急聲喊着,“林子,小心身後!”
樑弈林飛快回身,那男人見刺不到他,竟又換了方向衝向了鍾亦可,眼疾手快的樑弈林操起手邊的椅子就砸向了他,隨着一聲慘叫,那男人被砸的爬不起來,保安立刻上前把他拖了出去。
幾人叫罵着吵嚷着哭鬧着,聲音越來越遠,樑弈林看着護士攙扶起鍾亦可,幫她清理着傷口,詢問着她的傷勢,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的坐在一旁看着她,滿眼的痛楚。
護士給她處理好傷口,鍾亦可說道,“麻煩你幫忙看下他,他的手好像受傷了。”
護士扭頭便向樑弈林走去,樑弈林揮揮手,“沒事,不用管我,謝謝。”
那小護士迎上樑弈林的目光,臉一下子就紅了,她剛纔目睹了這個又高又帥的男人制伏那幾個無賴的場面,對他格外的崇拜。她把手裡的藥盤放在桌上,“這個,留給你用吧。”她說完就趕緊走了出去。
樑弈林只是望着鍾亦可,並沒開口,他好看的眉皺的格外的緊,眼中滿是疼惜,鍾亦可被他的模樣觸動,勉強牽牽脣,“謝謝你,樑醫生,真是……真是讓你見笑了。”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語氣有些薄怒,“佟佑安去哪了?你明明還在生病,他怎麼沒陪着你自己就走了?”
“他公司裡有點急事,是我讓他趕緊走的。”
樑弈林捏了捏拳,“那這羣人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得罪上這種人的?”
鍾亦可的雙手不知不覺的緊張擰起,“我,昨晚遇着歹徒,失手……失手,殺人了……”殺人二字讓她格外難說出口,迎着樑弈林震驚的目光,她簡單說了下經過,又道,“所以這些人應該是那個歹徒的家屬,來找我尋仇的。”
樑弈林皺眉,“所以,早晨警察來找你,就是爲這事?可這歹徒的家屬竟會找到醫院來?”
她垂着頭,“大概是這幾個家屬尋到了風聲吧,昨天夜裡就有記者來過了,我猜這件事如今已經鬧得沸沸揚揚。”
想着接二連三發生的所有令她煩悶痛苦的事,她揉着額頭,疲憊不堪。尤其想起方俐所說的她被強bao併產子的經歷,回想起前夜險些被那個歹徒糟蹋的痛苦情景,她實在不敢想當年她是怎麼熬過來的,她也不知自己這段經歷該如何向佟佑安坦白……
一隻大手忽然落在了她的肩上,她輕輕一顫,匆忙拭去眼裡的淚水,收拾好情緒,擡頭看着樑弈林。他一臉的關切和目光裡濃濃的溫柔,讓鍾亦可的心,又是慌亂的一震。
她總覺得,樑弈林對她格外的特殊,甚至有些關心的過了頭,可更讓她不安的是,她竟然不排斥他的所有關照,反而覺得溫暖和踏實,甚至是一而再的讓她對他生出近乎熟悉和眷戀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