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偶被鍾亦可的滿臉急色嚇住，連忙摘下頭上的毛絨頭套，“你先別急，你說的是哪個孩子？”
鍾亦可指着自己，比劃着，“一個白襯衫牛仔裙的小女孩，和我穿的一樣，有這麼高，梳着馬尾辮，很漂亮的一個小女孩！”
她的語速飛快，說話的同時一直不停的看向四周，以免錯過小小的身影。
那人偶“哦”了一聲，指向柵欄角落的小木屋，“你看是不是在那裡，剛纔有兩個孩子說要進去看小鳥寶寶。”
鍾亦可飛快的跑過去，正迎上笑嘻嘻的小小從裡面鑽出來，“阿姨，快來看，這裡面有兩隻小鳥寶寶，好可愛！”
當小小出現在她視線裡那一刻，她的眼淚唰的就掉了下來。
她衝過去抱住她，把她抱的緊緊的，“嚇死阿姨了，小小，你沒事就好……”
可她這樣說着，剛纔那不見了孩子的恐慌依然讓她心有餘悸的在發抖，她連忙抱起她，向人偶說了聲謝謝，就快步走出了柵欄。
放眼看去，人頭攢動的遊樂場裡，一時找不到佟佑安的影子，而看着一地的水果，她又趕緊放下小小，拿出紙巾，小心的收着地上的殘亂。
“阿姨，我幫你。”
小小拿起那兩個水果杯，學着鍾亦可的樣子，小手快速的抓起水果往裡面塞，然後又把它們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鍾亦可蹲在她身前，用溼巾給她擦着手，一直沒說話。
小小忽然拿起溼巾，沾向鍾亦可的眼角，小臉有些緊張，“阿姨，你怎麼哭了？是小小剛纔不乖，讓阿姨生氣了嗎？”
小小非常的敏感，她察覺出鍾亦可不太對勁的沉默，立刻緊張起來。
鍾亦可連忙搖頭，再次抱起她，“是阿姨不好，阿姨只顧得看手機，沒有時時刻刻盯緊你，差點把你丟了。”
小小摟住她的脖子，“阿姨別難過，小小下次一定不亂跑了。”
“不怪小小，都是阿姨的錯……”
鍾亦可哽咽低語，恰好看到一臉急色正跑向她們的佟佑安。
他在看清她懷裡抱着的小小時，腳步一頓，站在原地扶額閉了閉眼，長長的鬆了口氣。
鍾亦可看得出他有多緊張，而一想到剛剛他對她暴怒的模樣，她心底更是一陣涼。
此時已經走到兩人面前的佟佑安立刻從她懷裡把小小接到自己的懷裡，就好像小小哪裡受傷了一樣，他仔仔細細的看着她的小臉，確認她安然無恙後，才輕聲問道，“小小剛纔是不是沒有通知阿姨，就自己跑開了？”
小小點頭，一臉歉意，“是，小小已經向阿姨認錯了，小小以後不會這樣了。”
她這樣一說，本是想給她點安全提醒的佟佑安，忽然就心疼起來。
他把語氣放的儘量的輕柔，“那以後小小無論去哪裡，都一定要記得，不可以鬆開大人的手，不可以在不通知大人的情況下獨自跑開，好嗎？”
小小低着頭，“我記下了叔叔，如果我再亂跑，又會像以前一樣，回不到爸爸媽媽的家，又要去孤兒院了……”她的大眼睛裡生出幾分恐懼，“叔叔，我保證聽話，我不要再回孤兒院……”
佟佑安緊緊的抱着她，“不會，叔叔不會再讓你去孤兒院，叔叔只是在提醒你，自己要有安全意識，叔叔知道小小最乖。”
這一番驚險下來，三個人的情緒都多少受了些影響。
尤其是鍾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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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聲問小小，卻迴避着佟佑安的目光，“接下來，小小想去哪兒玩？”
“小小肚子餓了。”小小摟着佟佑安的脖子，有些難爲情的說道。
“好，那我們去吃飯。”佟佑安點頭，順勢用另一隻手拉住了鍾亦可的手，“我們走吧。”
鍾亦可的手不自然的蜷了一下，卻沒有掙脫，她低着頭，默默的跟隨着他的腳步，忽然聽見他說了一聲，“對不起，老婆，你別不高興了。”
這好像是他第
一次叫她老婆……
尤其那一聲對不起，讓她本來已經平復的心情，一下子又亂了，眼眶突然變得潮溼。
“我剛剛不該對你發那麼大的脾氣，我當時太着急了，是我不對，沒控制自己的情緒。”
她感覺到他握着她的大手在用力，隨後聽見小小糯糯的聲音響起，“阿姨，你別不理叔叔好不好？”
鍾亦可雖然沒有任何育兒經驗，但也知道大人最好不要在孩子面前鬧矛盾，那會讓孩子缺乏安全感，尤其是小小這樣的孩子，她於是立刻擡頭向小小笑着，“阿姨沒有不理叔叔，阿姨只是在想，要帶你去哪裡吃飯，你會喜歡。”
她的話讓小小很開心，“叔叔，阿姨沒有不高興哦！”
“嗯，我們三個都開開心心的，是不是，老婆？”佟佑安幾乎帶了幾分討好的看着鍾亦可，鍾亦可僵着脣角回給他一個笑容。
小小好奇問道，“叔叔，阿姨不是叫亦可嗎，老婆是阿姨另外一個名字嗎？”
佟佑安忍俊不禁，“老婆是領導的意思，阿姨是叔叔的領導，所以叔叔要叫她老婆。”
“哦。”小小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那副迷糊可愛的樣子讓鍾亦可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三個人親密無間的一路前行，引起了無數關注的目光。
甚至連坐在遊樂場的主題餐廳裡，爲他們點餐的服務生也笑着望着他們，“你們的寶貝女兒好可愛，結合了你們全部的優點。”
各懷心事的佟佑安和鍾亦可只是禮貌笑笑，小小卻揚着小腦袋，甜甜的說道，“謝謝！”
等服務生走後，小傢伙一臉認真的看着兩人，“叔叔，阿姨，遇到有人誇獎你們的時候，一定要說謝謝纔是有禮貌哦！”
佟佑安和鍾亦可被逗笑，佟佑安則在桌下，輕輕拉住鍾亦可的手，心底不安的期盼着她能原諒自己……
鍾亦可輕輕鬆開他的手，從包裡拿出手機遞給他，沒有說話。
佟佑安隨手點開屏幕，卻在看到屏幕上那條消息時愣住。
一瞬間，他的腦子裡電閃雷鳴。
回想起鍾亦可那一刻失神落魄的目光，他知道，她一定是看到這條消息了……
頭腦一向冷靜的他，此刻有些凌亂，就像在得知小小不見了那一刻，一樣的慌亂。
本來打算再留小小過一夜的他，只能讓秦石今晚把她接走了。因爲鍾亦可既然得知了小小是他女兒這件事，一定會胡思亂想，他必須安撫她的情緒，而明天他們就要啓程去瑞典，他不希望她會出狀況。
他迅速給秦石發了消息……
一頓飯吃的，可以說是艱難無比。既不能讓小小看出大人之間的不愉快，又實在沒法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心大，佟佑安和鍾亦可各自煎熬。
回到望瀟園時，哈哈跳着迎上前，可小小卻一反常態的沒有和它去親熱，而是有些遲疑的看着大廳的方向，很快，一道身影由內跑出，伴着一個帶着哭音的喊聲。
“小小！”
是喬葉。
她蹲在小小身前，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的看着小小，然後一把把她抱在懷裡，哽咽輕泣。
“媽媽？”小小不確定的喃喃問道。
因爲在路上佟佑安已經提起，她的爸爸媽媽出差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趕來接她，她也幻想了好久她爸爸媽媽的模樣……
“是媽媽不好，讓你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喬葉難過的聲音讓小小一下子就哭了起來，她摟住喬葉的脖子，不停的喊着，“媽媽，媽媽，我終於找到媽媽了……”
鍾亦可側過頭去，紅了眼睛。
佟佑安則輕輕捏着拳，喉結輕動。
此時秦石也領着一個小男孩走了過來，他向小小伸出手去，聲音低啞，“小小，讓爸爸抱一抱，好嗎？”
小小擦着眼睛看向他，下意識的又看了看佟佑安，佟佑安向她微笑着，“他是你的爸爸，是叔叔最好的朋友
。”
小小這才轉向他的懷抱，低低的叫了一聲，“爸爸。”
秦石立刻抱緊她，用泛着胡碴的下巴輕輕的蹭着小小的頭，目光飄向佟佑安的方向，聲音哽咽，“爸爸會用一輩子的時間，彌補你，爸爸會把這世界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你。以後的每一天，爸爸媽媽都會和你在一起，爸爸向你保證，一定讓你成爲最幸福的小公主。”
他是對小小說，也是在讓佟佑安安心……
大概是他滿含深情的話戳痛了小小的心，小小終於抽泣着摟住他，“爸爸！”
“好孩子……”
得到她的認可，秦石松了口氣，佟佑安則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底泛起濃濃的苦澀，甚至，嫉妒……
“還有，這是你的哥哥，以後除了爸爸媽媽疼愛你，你的哥哥也會疼愛你。”喬葉領着兒子上前，輕聲說道，“石頭，這就是你盼了很多年的妹妹。”
小石頭已經7歲，非常懂事的拉着小小的手，“我叫秦禹堯，我是你哥哥，你叫秦予馨，你是我妹妹，從今以後，無論你走到哪兒，無論你做什麼，都有我保護你，你什麼都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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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頭說完，霸氣的拍了拍胸脯。
“哥哥？”小小含着淚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先是望向他，而後輕輕的握着他的手，聲音裡有着濃濃的喜悅，“哥哥！”
小小和秦石一家人很快就熟絡起來，尤其當秦石趴在地上給她一遍遍的當馬騎哄她開心後，她已經和秦石好的形影不離。
臨別的時候，小小伏在秦石的懷裡，依舊有些不捨的看着佟佑安，“叔叔，那以後我還可以常常看到你嗎？”
佟佑安苦澀的笑着，“你有爸爸媽媽和哥哥那麼疼你，很快就會忘記叔叔啦。”
“不會！”小小一臉認真的不停搖頭，“叔叔和爸爸媽媽哥哥一樣，都是我最喜歡的人，小小永遠永遠都不會忘了叔叔的！”
佟佑安拼命的剋制着喉中的苦澀，“叔叔也最喜歡小小。”
秦石對小小說道，“去，再抱抱叔叔。”
小小毫不猶豫的就撲進了佟佑安的懷裡，小手緊緊的摟住佟佑安，小臉埋在他的脖子裡，“叔叔，請你常去看小小好不好？不然小小會很想很想你的！”
“好，叔叔不忙的時候，一定去看你。”
佟佑安幾乎是哽咽着說出這句話，他的心就像被浸泡在滾燙的熱油中，疼痛難忍……
可是無論再怎樣不捨，他必須狠心離別……
他摸着小小的頭，擡起她的臉，輕輕的，輕輕的吻了一下她的小臉，似乎是想把這觸感牢牢的刻在記憶裡……而小小也同樣，如同和他心有靈犀般的，用力的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叔叔，你還沒答應我，要常去看我。”
佟佑安點了點頭，認真應下，然後啞啞說道，“去抱抱阿姨，親親阿姨，好嗎？”
“好！”小小投入鍾亦可的懷裡，輕輕的親了親她的臉，“阿姨，等你和叔叔有了小弟弟或小妹妹，我來做他們的姐姐，好不好？”
鍾亦可艱澀點頭，溫柔的撫摸着她的頭，“一定。”
佟佑安眼看着小小重新回到秦石的懷抱裡，他便把哈哈放到了秦石的車上，哈哈嗚咽着幾次想要跳下車，卻被他輕輕拍了拍頭，“聽話，回你自己的家去吧！”
秦石含着眼淚，低頭迅速關上了車門。
一家四口向他揮手再見，而後車子便在哈哈的吠叫聲裡，漸漸駛出了他的視線。
車影消失的那一霎，他就像心被掏空一樣，幾近虛脫。
他從來不知，連死都不怕的他，竟會因和女兒的離別，而心痛至此……
他呆呆的望着夜色出神，雙腿像被釘在了地上，無論如何都挪不動腳步。
“既然如此難捨，爲什麼要把她送人？莫不是，怕我虐待了你的女兒？”
身後響起的鐘亦可沙啞的聲音，猛的驚醒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