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歌一起吃過早飯,佟佑安便把鍾亦可送回了住處。
車子停穩後,他看着她,“爺爺剛剛下葬,奶奶需要陪伴,家裡還有很多事等着處理,大伯和姑姑他們也都還沒離開,所以最近這段時間我可能不能時常過來陪你,就委屈你先住在這裡,一旦我時間方便,我就會過來。”
鍾亦可連連搖頭,語氣故意放輕鬆,“你忙就不用過來,不用總爲我分心,我忙着廣天地產的那些設計和陪伴林子康復,估計也沒時間接待你。”
佟佑安笑了笑,黑眸深深的望着她,輕輕揉了揉她的頭。
看着他明顯消瘦的臉和那悲沉面容裡強擠出來的笑意,鍾亦可心疼不已。
她忍不住撫摸着他的臉,輕聲說道,“你記住,即使別的事情我幫不上你的忙,可凡是涉及到我的,尤其是來自你家裡的阻力,你都不要再去費神耗力。我們只要心在一起就足夠,我不用你非要千方百計給我一個什麼風光的名分,你已經夠累了,我們不復婚也沒關係的,只要你家裡人都平平安安和和樂樂的就好。”
他眉心動了動,只是淺淺一笑,“好,我會把握的。”
他吻向她的脣,“那我先走了。”
他的脣很涼,涼的她愈發的心疼。
她忍不住緊緊的摟着他的脖子,像以前那樣用頭輕輕的蹭着他的下巴,“快走吧,小心開車。”
她嘴上說着快走,眼底卻滿是依戀。
這一幕像極了從前,讓佟佑安生出瞬間的恍惚,好像他們一下子就回到了多少年前的時光。
只不過不同的是,那時的他對她太冷淡,如今的他,恨不得把她塞進心窩裡,把他所有的體溫,都用來溫暖她。
一切不愉快和壓力都會過去的,也許,農曆新年到來的時候,他們的生活裡就會灑滿陽光了。
他在心裡堅定的告訴自己。
兩人依依不捨的分開,鍾亦可直奔樑弈林的房間去看他,而佟佑安則直奔薛文錦處陪伴老人。
一路行駛,他的腦子一路飛速的轉。不算長的一路,他打了好幾通電話,眉頭始終緊鎖。
雖然佟國風的離世依然讓他處於無法原諒自己的痛苦中,但鍾亦可的意外出現和兩人的交心深談,的確讓他頹廢萎靡的精神有了好轉。人都是這樣,當陷入一種天崩地裂的絕望時,會因理智的麻木而沉陷於痛苦裡無法自拔,而一旦理智緩緩迴歸,現實的責任感會讓人重拾努力生活的決心。
此刻的佟佑安便是如此,一面忍着劇痛,一面又要爲生活籌劃奔波。
抵達老人的家時,他熄火後接到了一個電話。他蹙眉認真聽着電話裡的內容,冷聲說道,“下午三點,把他帶來見我。”
掛斷電話,他靜默片刻,方纔跳下車,步履沉重的向大門走去。
與此同時,離歌的客房主管正看着面前一臉蒼白的啞女,幾乎站都站不太穩的她
被另一個服務員攙扶着,用手機編輯文字的方式和他交流。
她說她很不舒服,需要請假去一趟醫院。客房主管一面安慰她,一面痛快的準了假。知道她是不願麻煩別人而固執的拒絕任何人陪同,看着她孱弱的背影,大概是因爲之前他爲了自保而主動提出要開除她,他心裡忽然就有幾分不是滋味。
坦白講,這個叫符萍的啞女很讓人同情,甚至心疼,想必今早忽然犯了心臟病,也是因爲前一晚被佟佑安嚇到所致。要怪也怪他之前沒和她講清楚,頂樓的領域一直有指定的人負責清潔整理,再忙也不需要她去幫忙,她來這應聘的時候正趕上佟佑安數月都不曾踏入離歌半步,所以他也疏忽了。幸好有佟佑寧在,沒追究符萍的冒犯,也沒連累到他。他搖了搖頭,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他以後格外留意就是,這啞女很懂事也挺可憐,他也不會去爲難她。
而已經遠離離歌的“符萍”,並沒有去醫院,而是去了一處快遞網點。她迅速填了幾張快遞單,把事先已經寫好的紙張分別放進每個快遞封內逐一封好,每張紙上的字跡都是她以左手寫出的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字……
當初她被佟佑安派人關在那個工廠裡幹活,枯燥無味的生活並沒能讓她自我反省,反而讓她更加不甘心她憑肚子裡的孩子幾乎就要成功卻功虧一簣的上位計劃。佟佑安的絕情讓她心碎的同時,也讓她對鍾亦可更多了幾分刻骨的恨,她始終認爲如果沒有鍾亦可的出現,佟佑安是一定會愛上她娶她的……她陪了他那麼多年,她的哥哥爲他賣了命,他憑什麼不要她要別人?!憑什麼!
終日糾纏在這樣的怨念中,她無時無刻不計劃出逃。幾個月間她一直裝出安安分分賣力工作的假象,讓負責盯緊她的幾個人漸漸掉以輕心,她便在一次藉口生病的深夜裡逃出了那個村子。而並沒有多少錢的她,大着膽子回到槿城憑證件掛失補辦了一張她的卡,然後一次性支取了大量的現金,便做了假身份去整容而後又重新回到了槿城。她原本的目的是要用盡一切辦法讓鍾亦可和佟佑安永遠不能在一起,然後再想辦法接近佟佑安,可誰知竟無意間聽見了他們那麼多的秘密……
她咬緊牙,目光裡滿是血紅的仇恨……
……
陪薛文錦吃過午飯,老人午休後,佟佑安又和佟瑾萱聊了會天,便匆匆離去。
他直接去了喬葉的Rain Kissed Leaf。
三點整,一個男人被他的人押着進了房間。
佟佑安看着一臉不安甚至有些懼意的男人,淡淡開口,“章一?”
他冷冽的目光和語氣把本就心虛的章一嚇得心立刻繃緊,幾乎有點透不過氣。
“是,是我,佟總,不知您把我喊來,有何貴幹?”他強撐着自己,艱難笑了笑。
佟佑安扔給他一疊照片,目光越發的冷,“從南城一路跟到槿城,真是辛苦了。”
章一的腿立刻開始打顫,臉上的笑僵住。
佟佑安又道,“你想跟蹤調查的人是誰,以你的神通廣大,你不會不知道吧?既然明知她是我的女人,還有膽去盯她,你這是瞧不起我呢,還是嫌自己過得太舒服想找點刺激?”
在南城他已經警覺到被人盯梢,畢竟以他多年練就的警惕程度,章一即使再大名遠揚,和他的職業比起來,顯然是班門弄斧。他隨即便安排人反跟蹤了章一,而章一居然毫無察覺……
章一抹了一把腦門的冷汗,他的謹慎是出了名的,誰知一舉一動竟都在人家的眼皮底下!他覺得這恐怕是他職業生涯最受侮辱和打擊的一筆買賣……幸好,他還留了一手……
“其實,佟總,您就算不找我,我這幾天也是要冒昧去叨擾您的。”章一恭謹說着,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一摞資料,雙手遞給了佟佑安,“其實我要調查的人不是您太太,這只不過是個誤打誤撞的冒犯。我真正要查的人是樑弈林,因爲有人花高價錢向我買他的動向。”
佟佑安眉心微動,他的目標竟是樑弈林?他原以爲是鍾亦可……
他拿起那些資料,迅速掃過。
章一便把着半年間的來龍去脈都講了個清楚,唯恐他不信,臨了還特意加了一句,“那人約了我今天夜裡見面,我原本是想見過他之後把他的意圖再摸清些再去找您彙報,您若願意,今夜可以隨我一起。”
章一看着佟佑安嚴峻的表情,越發的篤定樑弈林的怪病和他有關,儘管他非常的好奇佟佑安這樣的人物怎麼會和一個小醫生有這樣的一層關係,但從個人命運的角度上考慮,他寧願澆滅自己的職業病好奇心,也不願得罪佟佑安。
佟佑安凝眉看着資料,吳江,潞城口音,潞城某私企老闆,50歲,單身……
這個人,和樑弈林會是什麼關係?
聽章一的描述裡他對樑弈林的關心程度,必然是個和樑弈林很親近的人,而且是個非常關心樑弈林的人,不然不會花大價錢去關注他三年之久。可是以他的瞭解,無論是樑弈林的父親一方還是母親一方,都絕對沒有潞城這個“熟人”……
“沒見過他?”他盯着章一,不放過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章一用力搖頭,“今夜是我們第一次約見,之前只是電話聯絡。”
說不清爲什麼,對這個吳江,佟佑安心裡悄然生出一種奇怪的第六感……
“章先生是個非常聰明的人,這件事過後,佟某絕不會爲難章先生。”佟佑安依舊盯着他,語氣平淡,“但是,如果章先生對我留藏什麼心眼,說了什麼謊話,佟某一旦發覺,恐怕會很不高興。”
章一雙手合十向他作起揖來,“佟總放心,我本來也是要把這件事悉數彙報給您,並會依照您的指示去做下一步,我怎麼敢騙您!”
佟佑安沉思片刻,緩緩點頭,“好,今晚我和你一起去會會這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