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病房,病牀上的病人緊閉着雙眸,睡得很安詳。
一個身穿護士服裝的護士侃侃而談,另外一個小一點的女孩聽得很認真,不時點頭示意亦或者表達自己的疑問,如果忽略她們的談話內容,或許會讓人覺得有一種詭異的教學模式。
“安蘇特別認真上進,她在畢業之後更是奔着醫師資格證去的,她的學習能力跟實踐能力都很強,前途一片光明,當時有很多人都羨慕她,要知道在那個時候,大多數的護士還是專科,她已經是本科了,並且還準備考取醫師資格證,一個女人,只要有了穩定的工作,找個好點的男人結婚,再生個孩子,這輩子也就圓滿了。”
護士長很是惋惜的看了一眼躺在病牀上的樂安蘇,眸光動了動,“安蘇對護理專業有一種非比尋常的熱愛,在學校期間就年年拿國家獎學金,更是因此連男朋友都沒有交過,你要知道我們剛開始學習的時候靜脈輸液,哦,就是扎針,手背上的,都是拿對方聯繫的,比如說你給我扎、我給你扎,別的同學拿着輸液針手都抖,她卻很快的掌握了操作方法,一針見血。”
“打肌肉針的時候有些同學連劃分區域都找不到,她卻打的特別好,女孩子嘛都比較嬌氣,剛開始還解剖過蟾蜍什麼的,有些同學連蟾蜍都不敢抓,她乾淨利索的就解剖了。”
“別看護士的工作很簡單,其實真正執行起來很複雜,藥的效用、禁忌、注射方法甚至是量,這些不光醫生要知道,護士也要清楚,你知道現在的法律,如果遺囑是錯誤的,護士也執行了,在沒有造成難以挽回的後果之前,醫生有可能只是記過什麼的,護士直接就開除了,如果出現難以挽回的後果,護士直接跟醫生連坐。”
“安蘇是我們那一批新招的護士裡能力最好的一個,而且她跟環着相處的很好,有些患者甚至出院之後還會拿點東西來看她,光表揚信、錦旗她就收到不少,有一次有個醫生開藥,那藥只能滴注,那醫生直接開成了肌肉注射,要知道肌肉注射是所有注射方式裡見效最快的一個,同時如果出錯也是最不可挽回的。醫囑經過了好幾道手,只有她看出來有問題,要知道拿藥如果真給患者肌肉注射,不過三分鐘就麻煩大了。”
“還有一次,患者突然出現呼吸驟停,當時醫生都在開週一大會,一個護士下去找醫生,就剩她一個,通過一系列的症狀她立馬給病人做胸外心臟按壓,醫生上來的時候患者恢復了心跳,她是一個很認真並且很有實力的護士,經她護理的病人沒有一個人說她不好的,最後連我們投資建設醫院的董事長都知道了她的名字,大家都說她的好運要來了。”護士長一臉緬懷。
“只不過,後來她好像護理了一個特別的女病人以後就銷聲匿跡了,大家都認爲是她的技術太好被人僱爲私人護理,沒想到……”護士長嘆了一口氣,“你是安蘇的女兒?”
樂小汐點頭。
“如果安蘇能堅持兩年,現在的成就一定比我要高的多。”她努力了這麼多年也纔不過是個科室護士長,如果是安蘇,估計病區護士長或者總護士長都很有可能的。
這是第一次,樂小汐在別人的講述裡發現閃閃發光的年輕專業的樂安蘇,她媽媽的樣子,但是她卻很迷惑,護士長講述的那個人真的是她的媽媽嗎?在她的記憶裡,樂媽媽不是飯店服務員就是售貨員亦或者一些別的方面的僱傭工,完全沒有跟護理沾邊的職業。
護士長說的那個樂安蘇年輕有活力,而她的媽媽卻是一個忠厚老實的渴望自己的女兒能過得好的農村媽媽,她一生隱忍艱辛,這是兩個完全處於不同時間,性格完全不同、人生經歷更是天差地別,那個,真的是她的媽媽嗎?
想象着那個年輕的媽媽,樂小汐晃了神。
護士長見她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還以爲樂小汐不高興了,於是不動聲色道:“其實現在安蘇也很好,能住進VIP病房,還有這麼漂亮孝順的女兒,她的丈夫一定是一個成功的人,比我們這些當一輩子護士的人強多了。”
所有人都以爲護士簡單,只有真正系統學習過的人才知道,護士其實是一個高危職業,這些年護患關係這麼緊張,動不動就有護士被打、被殺,她們每一天都過得提心吊膽,生怕一不小心碰到那種精神病,而且護士跟空姐一樣都是吃青春飯的,醫院裡幾乎沒有年齡太大的護士。
一般醫院也不會僱傭年齡大的護士,划不來,年齡大了體能不好,而且學習能力也比年輕護士要差的多,與其僱傭一個年齡大的護士,不如僱一個年輕護士,經過系統培訓之後還是有生力量。
護士跟醫生不一樣,醫生是越老越值錢,護士是越老越不值錢。
一般做護士的絕對不會讓孩子學護士,在幾乎都成爲了一個傳統。
但凡有那個可能,大部分的護士都選擇在結婚之後重新找一份輕鬆點的工作,或者乾脆幹別的行業。
像那種年齡大了還留在醫院的,要不是大小算是個官,要麼就是家裡情況不允許。
樂安蘇雖然在做護士的那條路上沒有走下去,但有一個成功的丈夫,還有一個孝順漂亮的女兒,她也算是人生贏家了。
樂小汐卻因爲護士長的話多想了。
她沒有爸爸。
她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叫什麼,不知道他是哪裡人,是幹什麼的,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着,自從小時候跟媽媽吵着要爸爸而惹媽媽傷心之後,她就把找爸爸那個念頭埋藏在內心深處。
後來漸漸長大了,也懂事了,她也就絕了那個念頭,如果她真的有爸爸,那爲什麼這麼多年來那個男人從來沒找過她?任由別人罵她是沒有爸爸的野孩子。
她麻醉自己,有沒有爸爸是一樣的,她有媽媽,媽媽特別疼愛她,媽媽把爸爸的活和義務都承擔了,她有一個媽媽就等雨有了全部。
現在想想,還真是……幼稚!不過,她並不後悔,就像她絕了找爸爸念頭的理由一樣,如果那個男人還在世上,如果那個男人還愛她們,絕對不會丟下她們這麼多年不聞不問。既然他沒有任何表示,也就是說她們在他的心裡根本沒有任何位置,既然這樣,那即便找到了他又有什麼用的,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雷勁琛是黑着臉回去的。
在家裡等着雷勁琛把自己兒媳婦帶回來的雷夫人瞅見只有他一個人,有些不滿,“勁琛,小汐呢?”她伸長了脖子往雷勁琛身後看。
雷勁琛有些頭疼,“媽,小汐媽媽住院了,小汐在照顧她,您讓樓媽幫我煮點飯菜,我一會給她送過去。”
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樂小汐對他的態度很耐人尋味,她似乎是想要遠離他,難道是因爲凌昊煜?
不管是不是因爲他,雷勁琛都不會允許凌昊煜還在他面前蹦躂,於是一連串命令下達了下去,他完全沒有想這一系列命令會造成的後果,即便他知道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也絕對不會姑息,凌昊煜那種敢覬覦他老婆,還敢跟他槓着乾的人,不能留!
雷夫人一聽急了,“怎麼了?要不要緊?她媽媽現在在那個醫院?要不要……”
雷勁琛打斷他的話,“老毛病,沒什麼大礙,不過要儘快安排心臟手術了。”
說道手術,雷勁琛非常想不通,樂小汐那麼在乎她媽媽爲什麼不讓他幫忙先墊付做手術的錢,先救了她媽媽的病,剩下的事情再慢慢說難道不好嗎?
女人心海底針,他現在是完全瞭解了。
回到書房將整個人都扔在椅子裡,雷勁琛腦袋靠着椅背仰頭看着天花板。
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樂小汐真正的明白他的心意?他現在連聽他解釋都懶得聽了。
焦躁燥熱將他都快蒸熟了,從來沒有這麼無措過,而且這些天都特麼是些什麼東西,怎麼所有的事情都湊在了一起,他是去找樂小汐的怎麼變成他去看江雅瓏?
真特麼煩躁!
拉開抽屜,拿出裡面的香菸,抽出一根點燃,繚繞的煙霧朦朧了視線,也攪亂了雷勁琛的心。
他實在不着調該拿那個小女人怎麼辦?難道要他掏心掏肺她才能明白他的心嗎?
想着想着又想到凌昊煜的話,那天晚上在凱撒酒店是他拿着樂小汐的手機給他發短信的,既然如此,那他又爲什麼跟他搶樂小汐?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那個混蛋到底是什麼個意思?
竟然喜歡樂小汐爲什麼把她送上自己的牀?既然送上了他的牀爲什麼又要搶她?繞來繞去跟腦筋急轉彎似得。
而且他說的那“在兩個女人之間反反覆覆”又是什麼意思?他知道他跟樂小汐、江雅瓏之間的事情?雷勁琛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當初怎麼這麼笨,既然江雅瓏跟林宸東在一起了爲什麼不死心,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反而是想辦法要把她搶回來。
現在倒是搶回來了,可是那又怎麼樣,他根本不愛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