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凌昊煜有預知能力,一定會在這個時候堵住雷勁琛的嘴,可惜,他沒有。
於是,他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雷勁琛跟偷窺狂一樣竊取了他的情書。
雷勁琛也有心治治某人,以拳抵在脣畔,輕咳一聲,做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每天多你的思念都是一份甜蜜的期待,它可以讓我化身詩人,吟詩情畫意對白,說纏綿悱惻情話……”
凌昊煜眉頭狠狠一跳,瞪大了眼睛,一雙挑花眼裡被不可置信溢滿,“你……”
雷勁琛挑挑眉,冷峻泰然的臉上浮上一層促狹:“四月的洛杉磯一直陰雨纏綿,但你就是我生命中的光,衝破陰雨連綿的天空,照耀我的灰暗的人生。”雷勁琛無視凌昊煜不自在的臉,嘖嘖點評,“看日期,小汐那個時候還是未成年人,你這麼寫就不怕洛杉磯的雷劈你!”
凌昊煜一陣語結,這個混蛋到底是怎麼知道他寫的情書的,明明他已經將那些東西都撕碎了好麼,想到這個,凌昊煜臉色有些灰敗,從樂小汐用那樣的眼神看他的時候他就知道,從今往後,他跟樂小汐再也沒有可能了。
說來奇怪,他明明跟樂小汐的接觸並不多,但不知道爲什麼,他總感覺他對樂小汐的瞭解比對自己的瞭解還要多。
被他擺了一道,依着樂小汐的性子能跟他好好說話都已經很了不得了。
凌昊煜頹廢的將腦袋埋在膝蓋上,有些寬大的外套早已經沾滿了灰塵污漬,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現在是一副多麼狼狽的模樣。
雷勁琛去沒有理會他的失落,聲音低沉磁性,仿若情人間的呢喃般將他決定望卻的過去一點一點復甦。
“又一次從威壓上摔下來,我想起你當時的笑臉,會覺得傷口也變得好看起來。”雷勁琛回頭端詳着樂小汐,直看的樂小汐有些不自在才幽幽道:“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像傷口嗎?”
“啊?”樂小汐有些茫然,“什麼?”
“過來!”雷勁琛朝她招招手。
樂小汐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湊了過去,“怎麼了?”
雷勁琛沒有說話,只是擡手撫上樂小汐的脣,輕輕摩擦,“你從來不塗口紅,明明不是血盆大口啊!”
樂小汐狠狠瞪了他一眼,總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
雷勁琛並沒有在意,眼神含笑揉了揉樂小汐毛茸茸的腦袋。
“凌昊煜啊凌昊煜,真沒想到你竟然能寫出這麼肉麻的詞彙,嘖嘖,光是念着都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掉了一籮筐。”
凌昊煜聞言白了他一眼,倒是有點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我又沒有讓你念,你自己作死關我什麼事。”
雷勁琛一噎,當然,他絕對不可能欠打擊的跟他繼續這個話題,不過,既然在這方面贏不了他,那在另外一方面,他自然不會客氣。
於是雷勁琛興致大發,瞅着凌昊煜鬍子拉碴的臉,有些嫌棄道:“你現在這個樣子,我還真不能把你跟那個寫着肉麻情書的人聯繫在一起,不過嘛,給你聽聽也無妨。比如說,終於回國了,我已經成爲你當時設想的樣子,你會等我娶你嗎?”
雷勁琛話音一轉,“我記得你寫這個日記的日期那天,我也很記憶猶新啊,那一天,小汐她突然闖入我的酒店,然後我們愉快的度過了一個不可描述的夜晚,但是因爲你跟我都是戀愛失敗,我決定還是不描述給你聽了。”
凌昊煜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
他所說的不可言說神馬的,欺負他沒有真/槍實彈的幹過?
樂小汐更是臉頰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一般,連帶着耳尖都紅的透明,她嬌嗔的瞪了雷勁琛一眼,什麼不可言說的夜晚,不就是她誤闖進了他的房間,被他吃抹乾淨的那個晚上嗎?
一說到那個晚上,樂小汐簡直羞憤欲死。
當時她怎麼會把那麼簡單的房間號看錯呢?
凌昊煜可以想象的出,那個晚上孤男寡女、乾柴烈火,他們是如何的顛龍倒鳳、如何的濃情蜜意,他的臉色黑的不能再黑,咬牙切齒道:“閉嘴!”
那本該是他的女孩,他兢兢業業在這個大染缸裡掙扎奮鬥了十幾年,不就是想要成爲她設想的樣子,牽着她的手跟她站在一起,可誰知道陰差陽錯之下,他回國的當天樂小汐卻成爲了別人的女人。
凌昊煜目光狠厲的射向雷勁琛,就是這個男人奪走了他眷戀了十多年的女人,讓他二十多年的夢想成爲了軀殼。
雷勁琛聳聳肩,怪不得他好麼,怎麼說呢,感情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東西,他的目光柔柔的落在窘迫的樂小汐身上,他也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愛上她,如果早知道會這麼愛她,他一定會去找她,在她還沒有遇到簡勝那個渣男、白悠悠那個綠茶婊的時候,在她還是一個天真爛漫、淳樸可愛的小孩時,他一定守護着她。
凌昊煜何嘗不知道這些,可是他就是氣不過,就好像自己辛辛苦苦種的白菜被豬拱了,沒錯,就是這麼酸爽的感覺。
“想聽聽我跟江雅瓏的故事嗎?”
凌昊煜看神經病的眼神看着他。
雷勁琛沒有理會他的眼神,自顧自的回憶他暗戀江雅瓏的那些歲月。
說實話,雷勁琛覺得那段記憶已經不是那麼鮮活了,彷彿突然之間分崩離析,越來越遠、越來越淡。
雷勁琛自己也覺得很詫異,明明那個時候那麼迷戀江雅瓏,爲什麼好像突然之間就沒那麼迷戀,沒那麼瘋狂了呢?
江雅瓏在雷勁琛的生命裡佔了很大一部分。
在不認識樂小汐的歲月裡,在他前二十多年的時光裡,江雅瓏就像一抹白月光,照亮了他的人生,讓他以此爲目標,不斷追逐,不斷靠近。
雷勁琛記得樂小汐曾經問過他,爲什麼喜歡江雅瓏。
爲什麼呢?就像他告訴樂小汐的一樣,或許因爲初見江雅瓏的時候璀璨的燈光照在她的身上,柔和美好;或許因爲她淺笑吟吟;或許因爲她的若即若離。
說來可笑,明明最害怕她的若即若離,卻又無可治藥的愛上了那種感覺,雷勁琛覺得,他很可能有抖M的潛質。江雅瓏很聰明,她知道怎麼做才能讓男人對她死心塌地,怎麼做才能讓男人對她嚮往。
她將自己僞裝成一朵白蓮,只可遠觀不可褻瀆,她將自己僞裝成仙子,只能遠觀不能褻瀆。
可雷勁琛那個時候就是喜歡啊,喜歡那樣的她,喜歡那種求而不得的感覺,說到底,他可能喜歡的並不是江雅瓏本人,而是喜歡那種感覺,那種求而不得、得而滿足的心情。
那個時候,愛慕追求江雅瓏的人不止他一個,江雅瓏若即若離的也不止他一個,她總是那麼優雅,優雅的哪怕是拒絕都讓人生不起來半點恨意,反而助長了想要得到她的心情。
雷勁琛的前二十多年都是在求而不得的路上奔跑的,他渴望擁有江雅瓏,渴望能得到她專注的眼神,渴望能夠讓她永遠的只對自己一個人笑,這大概是所有的人追求喜歡的人時的心情。
雷勁琛表情專注,他在用這樣的方式與過去揮別,與江雅瓏揮別。
雷勁琛側頭凝視着沉默的樂小汐。
她並沒有因爲自己的追憶而嫉妒或者吃醋,只是安靜的聽着,雷勁琛嘴角一勾,心情大好。
他只是在揮別,因爲眼前這個人,因爲這個名叫樂小汐的人,他想跟她寫手一生,想要跟她一起度過餘下的時光。
雷勁琛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虔誠的感謝老天,感謝那個纏綿悱惻的晚,感謝那個相似的門牌號,感謝那個未曾見過面卻促成了他們相見的老男人,當然,同時他恨不得將那個男人掐死。
只要看着這個人,只要被這個人注視着,只要她琥珀色的眼睛專注而深情的凝視着他,雷勁琛就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氣。
現在,江雅瓏對他而言只是躁動的青春裡的一部分,只是一段塵封的記憶。
凌昊煜看的牙癢癢,恨不得一腳將眼前這個男人踹飛,可他終究忍住了,他想:他這輩子大概再也找不到讓他如此糾結的人了,他想要讓雷勁琛永遠消息,可又害怕他的消息,因爲他知道雷勁琛對樂小汐而言是怎麼樣的一個存在,正是因爲這樣,他才糾結。
雷勁琛垂簾凝思,他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將樂小汐拖上了牀,將她與自己綁在了一起。
他釋懷的笑笑,腦海裡慢慢的浮現江雅瓏的樣子,那是他第一次見江雅瓏時她的模樣,婉約優雅,如同高貴的公主,一舉一動貴氣十足。
她笑的時候很可愛,像一朵盛開的薔薇,漂亮又致命。
他那時候,大概就是被她的微笑誘惑了吧。
時至今日,再回想,那段以及已然模糊,如同他腦海裡的江雅瓏影像,在一點一點的消散,彷彿在說:再見!
雷勁琛心裡默默道:再見!
兩個本就不應該有任何錯雜糾纏的人,終於都回到了自己該有的位置。
從今以後,他最愛的人就是樂小汐,而江雅瓏,只會、也只能是他的姑姑,他們將是血脈至親。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