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個界面的時候,樂小汐明明已經猜測到了,仍舊有些怔愣,蔥白的手指與黑色的鍵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抿了抿脣,秀氣的眉微微蹙起,半晌沒有動作。
過了許久,她紅腫的眼中閃過一抹堅定,輕輕咬着脣輸入了橘子在昏迷之前跟她說的一連串的數字。
倏然,她的瞳孔猛縮,盯着屏幕上的免冠照,呼吸紊亂,果然嗎?果然啊!
竟然——
真的是她!
她是誰?樂小汐還是樂無憂?
對了,她既是樂小汐又是樂無憂,是五年前被雷老爺子、江雅瓏與薄悠羽聯手逼得走投無路,差點一屍兩命的樂小汐,也是五年後快樂無憂、與唯一的兒子、關心她的哥哥朋友相依爲命的樂無憂。
樂無憂,不,應該是樂小汐,她捂住了臉,淚水從指縫間滲了出來。
她是樂小汐,那個陰差陽錯跟雷勁琛糾纏在一起,爲了跟雷勁琛在一起失去了一切的樂小汐。
爲什麼?
爲什麼命運對她如此不公,明明用情至深,卻不得善終,連她最親近的人也被江雅瓏害死在醫院,甚至,她連自己母親的屍體都拿不到。
難怪。
難怪她在面對雷勁琛的時候總有一種奇藝又彆扭的感覺,難怪看着她跟薄悠羽“恩恩愛愛”的時候她的心裡難受的厲害,難怪橘子總是對雷勁琛有特殊的感應,原來,她是樂小汐啊。
是五年前與雷勁琛攜手走進婚姻殿堂的樂小汐,是爲了與雷勁琛相守失去親人的樂小汐,是自己最愛的男人徹底將她遺忘的樂小汐,也是那個懷着雷勁琛骨血的樂小汐。
猶如小獸痛苦嗚咽聲從她喉嚨間滲了出來。
在略顯空闊的病房裡,迴盪。
ICU病房裡。
護士皺着眉看着溫度計,“三十九度二。”護士嘆了口氣,幫小孩調整了一下頭下的冰枕。
走到一旁細心的記錄好剛剛測量的體溫。
小孩的體溫反反覆覆跟在盪鞦韆似得,一整夜都在不停地晃來晃去。
用消毒溼巾將溫度計擦拭乾淨,放進專用的盒子裡,護士嘆了口氣,戴上無菌手套,拿起鑷子用棉球蘸了蘸水,小心的湊到橘子跟前,小心翼翼地幫他潤了潤嘴脣。
因爲反覆高燒,小孩的嘴脣已經起了一層幹皮,她稍微用力似乎都會掀開一層,所以只能放輕了手中的動作。
“哼。”
也許是她手下動作觸及到了小孩的某根痛覺神經,只聽見他一聲悶哼,護士忙擡手,等了好幾秒,發現小孩子只是無意識的發出一聲悶哼,於是繼續着剛纔的動作。
“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這麼狠心,竟然能對一個小孩下的去收。”護士心中暗自嘀咕,其實小孩當務之急是做手術把腦內的那個腫瘤拿掉,可礙於他現在身體狀況並不適合做手術,所以只能先對反反覆覆的體溫進行處理。
護士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她一個晚上都沒敢閤眼,生怕她打個盹的功夫小孩就出了什麼事,別說是她,就是值班醫生不也忙碌了整個晚上嗎?連帶着,腦內科有名的專家醫生都被半夜請了過來,就小孩現在的情況進行會診。
所有醫生都認爲,現在最重要的反倒不是小孩腦內的腫瘤,而是他的體溫問題。
如果他的體溫不能得到有效的控制,這個手術就無法做。
相應的,如果手術無法做,小孩的體溫就得不到控制。
這簡直就是一個死循環,讓平日裡鼎鼎大名的醫生專家們都犯了難,最後只能採取保守手段,進行有效的藥物加物理降溫。
“希望你能挺過來,小傢伙。”護士暗自嘆了口氣,據說這個小孩身後竟然有雷氏集團的總裁雷勁琛的身影,可就算如此又怎樣,小孩該生病還得生病,該受苦還得受苦,幸運大神並沒有因爲雷勁琛而對小孩格外開恩,所以說,現在的人忙忙碌碌的拼命追求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到底是爲了什麼啊?
有錢就會幸福嗎?未必吧。
有錢疾病厄運就不會降臨在他們身上嗎?這不就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護士對小孩更加的同情了,隔着無菌手套摸摸小孩的腦袋,“加油啊,小傢伙。”
ICU病房外。
雷勁琛幽深的眼眸越發的寒意凌然,他依舊穿着昨天那套皺巴巴的西裝,並沒有穿西裝外套,白色襯衫、黑色西裝褲將他偉岸頎長的身姿襯的格外的耀眼,再加上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單單是一個小小的挑眉或者眨眼的動作都能登上雜誌封面。
這樣一個人,放在外面不知道吸引多少女孩子的目光,可現在卻沒有一個人敢多看他一眼。
原因無他,那男人實在太冷了,半徑五米內得空氣似乎都帶着令人不寒而慄地冷意,不論是家屬還是匆匆路過的醫生護士都下意識地繞過他。
雷勁琛擡眸看了一眼緊閉着的ICU大門,再掃了一眼剛剛樂小汐離開的方向,修長的手指在胳膊上敲着不耐煩的節奏。
無法控制的焦灼讓他差點沒忍住直接衝到病房裡把樂小汐揪出來,不過想到那個女人眼眶紅腫卻包含着堅韌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壓下在胸腔裡橫衝直撞的焦躁。
“這邊請。”嘈雜的腳步聲從走廊那邊傳了過來,雷勁琛漫不經心得擡眼看去,眉宇間掩飾不住的疲憊。
一個大概六十多歲的老頭被一羣白大褂簇擁着朝他這裡走來。
雷勁琛暗自思慮了一番,確定不認識那個老頭之後,便垂下了頭,似乎在研究自己鋥光瓦亮的皮鞋。
老頭也沒在他這裡停頓,直接被一羣白大褂簇擁進了ICU,雷勁琛眼尖的發現,那個老頭竟然是朝着橘子所在的那個ICU病房而去,長眉一揚,大步走到大門前,使勁摁了摁呼叫鍵。
大門慢悠悠地打開,端着托盤的護士問他,“病人家屬不能進來,在外面等。”
雷勁琛沒有理會她,只是問:“剛纔那位先生是什麼人?”
護士下意識的朝着雷勁琛視線看過去,不太確定道:“是哪個專家吧。”
她剛剛去給病人做晨間護理,所以並沒有看到那個老頭的正面,只是從這裡能看到老頭似乎停留在了橘子的病牀前。
聞言,雷勁琛眉頭狠狠的挑了挑,順手從旁邊拿起一雙一次性鞋套套在腳上,又從桶裡撈起一件無菌服,三兩下穿上,在護士目瞪口呆中大步流星朝着那羣人所在的病房走去。
“哎,先生。”護士小跑了兩步想要追上去,ICU裡面都是高危病人,是不允許病人家屬進來的,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雷勁琛冰冷幽深地眼睛掃了那麼一眼,就是那一眼,讓她乖乖地閉上了嘴。
直到雷勁琛的身影拐進了病房,她才倏然回過神,竟然忘記了護士的潔癖,摸了摸泛起一層雞皮疙瘩的手臂,心裡直嘀咕,那傢伙實在太可怕,只是一個眼神就嚇得她不敢動彈。
……
樂小汐抹掉眼淚,拖着疲憊的身子出了病房,橘子還需要她,她不能倒下。
低着頭的樂小汐沒有看到,原先他們站着的地方已經沒有了雷勁琛的身影,反而多了一個身材窈窕的女人。
女人穿着淡橘色長款棉布裙,手裡提着一個小巧地手拿包,一頭玫瑰色長髮打了幾個魅惑的卷,服帖地垂在肩膀兩側。
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女人的眼睛裡射出一抹癲狂的恨意,只是樂小汐垂着頭,並沒有看到。
“樂橘子家屬!”ICU大門突然被打開,護士站在門口喊着橘子的名字。
“我,我是。”樂小汐連忙跑了過去,“我是樂橘子的家屬,請問是不是橘子有什麼事?”樂小汐緊張的問道,雙手緊緊的攥成拳垂在身體兩側。
接二連三的病危通知書似乎都已經把她的神經錘鍊的特別堅韌。
護士眼中帶上了笑意,“恭喜你啊,樂橘子醒了。”
醒了?
樂小汐眼睛一亮,激動地湊了上去,“橘子,醒了?”
“對。”護士似乎也被她的情緒感染了,眉梢眼角的笑意更深了,“我們先通知您一聲,讓你放心。”
“謝謝,謝謝。”樂小汐忙不迭是的表達自己的謝意,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大概她還會衝上去狠狠的擁抱一下可愛的護士小姐。
她興奮的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情緒,渾身的肌肉似乎在這一刻都鬆懈了下來,眉心蹙起的紋路也緩緩被抹平。
護士也是趁空出來通知她一聲,見她興奮的連話都說不出來,笑笑。
原地轉了好幾個圈才讓自己從“橘子醒了”的緊張中回過神來,樂小汐張了張嘴,想要問問護士,她能不能進去看看橘子。
只是還沒等她把話說出來,便感覺一陣香風襲來,渾身的肌肉瞬間都緊繃了起來,像是感覺到了危險似得。
樂小汐下意識看過去,頓時整個人都僵硬了,薄悠羽!
薄悠羽臉上掛着溫雅地笑容,擋住了她的去路。
“樂小姐。”她勾着脣角,笑的一臉無害。
護士看看樂小汐,再看看薄悠羽,退了回去。
樂小汐只能眼睜睜的看着ICU的電動感應門緩緩關上。
她穩了穩心神,攥成拳的手指絲絲的摳進了掌心,薄悠羽,你害的我們夫妻分離,害的我們母子吃盡了苦頭,卻享受着我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