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阿姨離開,季藍也並沒有出去見杜雲哲。這些天裡,她每次看見或者想到杜雲哲,都會忍不住去想,她的兒子楚念現在怎麼樣了,爲什麼沒有和杜雲哲一起來?杜雲哲把楚念安排在哪裡了?是不是杜家的老宅?那杜媽媽能善待他嗎?這些問題她都很想問問杜雲哲,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就是問不出口。
應該是愧疚吧,她嘴上總是在說,自己將楚念留給杜雲哲是爲了楚唸的將來着想,可其實內心最深處,她還是會唾棄自己的那種做法。所有的事情都有理由,而她那樣的說辭,只不過是想給自己的離開找一個開脫的理由罷了。日復一日的自我催眠,讓季藍越來越相信,自己的獨自離開,就是爲了楚念好的。
而直到再次見到杜雲哲,她才明白過來,她自己的內心裡,對楚念是有多麼的愧疚。
幸好今天咖啡屋裡有宵小在幫忙照看着,季藍將自己關在工作室裡,發了一整天的呆。
楚小影的電話在晚一些的時候打進來。季藍甫一接起電話,楚小影就立馬說:“季藍姐,你應該見到杜雲哲了吧?”
季藍沒什麼心情和楚小影寒暄,聞言懶懶的點點頭說:“是的,見到很久了。”
楚小影向季藍道歉,她說:“對不起啊季藍姐,杜雲哲能找到你,是我告訴他的。你別生氣啊,我也是爲了你好,杜雲哲那天找到我,並告訴我說他已經恢復記憶了,我想着,既然他把什麼事情都想起來了,那所有事情就都好辦了,正常的杜雲哲是愛你愛到骨子裡的,所以當時他問我你在哪裡,我就直接告訴他了。我那天問過你,可是你的回答太消極了,我想如果杜雲哲去找你了,你會不會被感動了,然後就能重新生出希望來。我那天也沒敢把事情告訴你,我怕你又逃走了。”
季藍的嘴角蔓延出苦笑,事情到了現在,似乎說什麼都很沒意思,試想如果當初楚小影將事情告訴她,那她會逃走嗎?應該是會的吧,因爲她一點也不想和杜雲哲見面,然而她沒說,她也就沒放在心上。所以導致了今天這種不上不下的局面,呵呵,難道她終究是逃不過自己的命運嗎?難道她註定,是要繼續和杜雲哲糾纏下去的嗎?
“季藍姐?”楚小影半天沒得到季藍的迴應,心裡害怕她對自己生氣,小心翼翼地叫了她一聲。
“小影,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你不用擔心,我這次,不會再選擇逃避了。”季藍沉默了半天之後,對楚小影說。
楚小影聽季藍這麼說,心裡一半歡喜一半憂,她這麼說,最後無非是兩種結果,和好或者分開。她當時將季藍的地址告訴杜雲哲,其實還有一個考慮,那就是楚念。當初季藍拋下楚念離開她就是第一個不同意的,現在終於有了機會可以讓楚念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她當然不會放過。這一點她沒有說,因爲她相信,在季藍的內心裡,也一定是這樣想着的,只不過她有太多的無可奈何,讓她沒辦法決定什麼事情,
掛斷電話之後,季藍又沉默了許久,這纔開了工作室的門出去,外間的顧客還有三五個在坐着看書,杜雲哲仍舊在角落裡呆着,看見她出來,雙眼立刻放出了光彩,又見她朝着自己走來,連忙站了起來,喊了一聲:“季藍。”
季藍面無表情的過去,對杜雲哲說,語氣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杜雲哲,你跟我出來,我們去外面談一談。”
杜雲哲聞言立馬欣喜若狂起來,這麼多天以來,季藍終於是肯和他說話了。看來他的那一步,走的很是不錯。
“好,我們出去談,你說地方。”杜雲哲立馬響應。
季藍頓了頓,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鬆動,她說:“你跟我來吧。”說完,轉身就走。
杜雲哲連忙拿着衣服隨後跟了出去。
宵小在擦桌子,看見杜雲哲高興的臉,也忍不住對他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不過她的心情還是蠻複雜的,要是他們兩個和好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大姐姐要離開了?但是大姐姐要是能得到幸福,她的那點複雜的心情也就不值一提了。
季藍在前面慢慢走着,杜雲哲就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着,兩個人誰都不說話,路兩旁時不時的會碰到一些老人家,季藍和他們很是熟悉,有時候會停下來打聲招呼或者聊上一會天。杜雲哲和季藍始終保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季藍一直都沒給過他一個許可的眼神,他也就不敢貿貿然上前來。現在她的情緒最重要,什麼事情都要可着她先來。
不是沒有人好奇季藍身後跟着的男人的,只是大家這幾天都知道了季藍的咖啡屋來了一個奇怪的男人,看樣子是和季藍有關的,且關係非常不一般的。他們只聽說過這個人,今天是第一次瞧見,因爲老人家嘛,也不經常去喝什麼咖啡的。小鎮子太小,有些事情,一不小心,就會被全鎮上的人知道。
他們雖然沒有問出口,但是有意無意瞥向杜雲哲那邊的眼神,無不透漏着“小夥子,加油,看好你哦”的心裡話。杜雲哲對此倒是沒什麼不自在的,他已經習慣了被人矚目的感覺,所以這點目光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九牛一毛。所以他便更加坦然的在街上走着。
季藍是明白這些人的用意的,從他們聊天裡就可以聽得出來,這些老人家是有多希望她能接受身後這個男人。
只是,他們都是好心,卻不懂得她和這個男人之間的糾葛。
季藍帶着杜雲哲來到鎮子公園的湖邊,涼亭里正好沒有人,她便帶着杜雲哲去那裡面坐下。
杜雲哲沒有坐,他站在季藍的面前,低頭俯視着她。
季藍並沒有因爲這樣的位置而感到什麼壓力,直視着杜雲哲,她說:“有什麼話,我們今天就都說清楚吧,你來了這麼多天,我覺得也應該給你一個交代了。”
杜雲哲說:“好,我的目的很清楚,就是要你跟我回去。”
季藍偏過頭,不去看杜雲哲的眼睛,她冷冷地
說:“不可能。”
杜雲哲像是早就知道了季藍會這樣回答一樣,轉換腳步又來到季藍的面前,逼迫她看他,杜雲哲說:“季藍,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擔心跟我回去之後生活會不會又回到之前的那種狀態,這一點我可以和你保證,不過你當然可以不相信,但是隻要你和我回去,我就會讓你相信,給你想要的生活,我杜雲哲可以做得到。”
季藍再次移到可以不看杜雲哲的角度,頓了頓,她說:“不,杜雲哲,你不懂,你根本就什麼都不懂!”季藍一下子站了起來,擡頭仰視着杜雲哲,她說:“杜雲哲,過去的事情,你可以直接說你失憶了什麼都想不起來,所以纔對我那麼不好,或者也可以說,你現在恢復記憶了,之前的那些事情都不是你做的,你現在已經不記得了。可是我呢?我可是真真實實的全部都經歷了的,我該怎麼忘記那些事情?難道就憑你現在說一句,你杜雲哲可以給我季藍想要的生活,過去的事情我就可以全部忘掉嗎?我可以做到不去計較,但是我忘不掉,我介意,杜雲哲,你能懂嗎?”
杜雲哲沒有說話,季藍又繼續說:“杜雲哲,你回去吧,我對你沒有別的要求,我只求你能善待我們的孩子,也希望你能告訴他,他是有個深愛他的母親的。”季藍說到這裡忽然哽咽,緩了緩,她才說,“杜雲哲,我們在一起這些年,分分合合的,我曾經深愛過你,我也承認我現在也依然是愛着你的,但是,我們的年齡都不小了,和你在一起的那些年,好像就已經過完了我的大半生的時間,現在的我,很累,我再也愛不起來了,愛不動了。”季藍說不下去了,她大口大口的深呼吸,胸腔裡好像總也不能有充足的氧氣供她使用,心裡鈍疼,每說一句話,都會疼上好半天,可是她卻還是硬要堅持着說下去,天知道她說這些話要用上多大的勇氣,纔不至於在杜雲哲受傷的表情中,心軟下去。
“我們的愛情裡,真真假假,像是癡纏了整整大半輩子,不管是作戲還是真情,那些都不重要了。我也說了,我們都不再年輕了,身心都再經不起一點折騰,小小的感情顛簸都是我不能承受得起的,杜雲哲,我們是時候該散場了。”最後一句話說出來,季藍的眼淚已經流了滿臉。
杜雲哲突然雙手抱頭蹲下來,嘴裡不斷地說着“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之後他將頭埋進自己的膝蓋中,季藍隱約聽見了男人隱忍着的嗚咽聲。她頓時大驚失色!
“杜雲哲!”忍不住大聲喊了他一聲。
杜雲哲卻充耳不聞,只自顧自地說着:“季藍,我愛你的,我還愛着你的,我這輩子都不能沒有你,你不是想要平靜的生活嗎?好,我給你,你在這裡生活的很平靜,那我們就永遠在這裡生活好不好?再也不走了!”
季藍在杜雲哲說出那句愛她的話的時候就渾身無力地直接坐在了地上,也跟着嗚咽地哭起來。
杜雲哲心疼不已,走過去,一把將她攬進了懷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