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在長袍黑衣人一踏入屋內,一絲奇異波動便頃刻盪漾而來,他感應敏銳,瞬間捕捉到波動源頭。
他當即扭頭往右側望去,入眼可見,一幅丹青懸掛牆面映入眼簾,畫像中人乃儒雅老叟,嘴角勾勒一抹淺笑,面容甚是和藹可親,神態看似放蕩不羈,實則蘊含無盡吸引力,一眼望去,彷彿隨時會被拽入無盡深淵,渾渾噩噩遊離虛妄混沌,永生永世無法脫離苦海。
“這幅畫……”長袍黑衣人眼神恍惚了幾下,然後恢復正常,他癡癡呢喃自語,宛似有隻無形大手,不斷拖拽着他一步步往畫卷走去,他腦海意識如今處於半清醒半迷糊狀態,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但卻不由自主,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內心滋生的濃厚興趣令其欲一探究竟,無人可阻礙其前進步伐。
“阿爹阿孃,他怎麼了?”兄妹三人均摸不着頭腦,一頭霧水,根本理解不透其爲何會做出如此令人費解舉動來。
“噓!”婦女擡起食指抵在嘴邊,聲音壓得極低,細若蚊咬,“禁言。”
兄妹三人連忙伸手捂住嘴巴,頻頻乖巧點頭,不敢再發出丁點聲響來,父母之言大於天,他們莫敢不從。
“婆娘,這外鄉人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萬萬沒想到,今夜碰巧入住咱這窮鄉僻壤之地,居然與我族有莫大淵源。”她夫婿同樣壯碩如牛,外形容貌比他夫人還要粗獷野蠻,可這個家明顯乃他夫人當家做主,以她馬首是瞻,他見此情形,不禁小心翼翼感慨幾句,“這外鄉人不簡單吶!”
“嗯。”婦女點頭贊同,眼眸原本瞪如銅鈴,可如今卻眯成一條縫,眸光連連閃爍,頗具智慧,“我族老祖宗曾傳下遺囑,如若將來有誰能參悟此畫,便與我族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看來這個外鄉人便是老祖宗口中所言的有緣人無疑了。”
“那咱們現今該當如何行事?”魁梧男子小聲徵詢主意。
“靜觀其變即可。”婦女嘴角泛起絲許睿智微笑,一切盡在其掌握之中。
“嗯,聽婆娘妳的。”魁梧男子連連點頭。
‘嗖’
長袍黑衣人緩緩走近畫卷前駐足靜立,二者相隔不足三尺,已然頗近,觸手可及,接下來發生一幕,令這一家子當即瞠目結舌,只見他化作一道黑芒,飛快鑽入畫卷中,在衆目睽睽之下消失無蹤,現場未留下任何痕跡。
兄妹三人從未見過如此神奇一幕,立即目瞪口呆,好半天未緩過勁來。
“沒、沒了。”魁梧男子囁囁嚅嚅道。
“愚蠢。”婦女失望透頂,扭頭狠狠剮了眼,“這外鄉人已進入畫卷世界內,哪裡是什麼沒了,這腦子比豬還蠢,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虧你還如此壯實。”
歷經一陣天旋地轉,待他醒來時,入眼便身處一片鳥語花香的世界,他環顧四周靜謐環境,有山林湖河,也有日月星辰,到處美輪美奐,神秘迷人。
“年輕人,過來。”遠處湖畔邊有人垂釣,正不斷招手。
“老人家,您是在叫我?”長袍黑衣人大爲驚訝,“我身穿黑袍,裹得嚴嚴實實的,您也看得清我的容貌?”
“一切皆爲虛妄假象,在我這老頭子眼裡,悉數無所遁形。”垂釣老者撫須開懷大笑,“況且,此地就你我二人,還哪來的第三者,快快過來,陪我這老頭子聊聊天。”
長袍黑衣人猶豫了剎那,隨後便動身前往,沿着湖畔曲折泥路走到老者近前來,隨着越發欺近,才愈發瞧清對方慈眉善目,平易近人,僅僅在其身旁駐足,一顆心都能時刻保持靜如止水,拋卻往日諸多煩惱。
“小夥子,將你這身袍子解了吧!”儒雅老叟一邊持杆垂釣,一邊笑眯眯咧嘴笑道:“在老夫面前,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你的面容老夫瞧得一清二楚,不必如此見外。”
他乾笑一聲,既然老叟投以善意,那便沒什麼可顧及的,索性乖乖解下黑袍,徹底露出本來面目。
“小夥子,你家師可還安好?”儒雅老叟上下打量一番,之後扭過頭去專心垂釣。
“不知前輩所言何人?”夕舯虞暗自微驚,表面上卻鎮定自若,未露出任何破綻。
“在老夫面前裝糊塗,你小子還太嫩了。”儒雅老叟斜瞥白了眼,沒好氣道:“當然是那姓奚的,那老不死的可還活在這世上?幾千年未見,恐怕已先我一步死翹翹了吧!”
“前輩,您這……”夕舯虞不敢動怒,對方罵得越兇,越證明其來頭不小。
“不打緊,不打緊。”儒雅老叟揮了揮手,“老夫與你家師是老相識了,這麼久沒見,怪想他的。”
“前輩從何看出,家師姓奚?”夕舯虞恭敬道。
“你小子身上沾滿了那老不死的味道,老夫老遠便聞到了,你家師若不姓奚,難道還有假?”儒雅老叟略微不耐煩。
“前輩,實不相瞞,前不久,晚輩已被家師逐出師門,我如今已不屬於道院弟子,與宗門已無半點關係。”夕舯虞面露苦笑。
“你這一身傷疤,也是那老不死的懲罰所致?”儒雅老叟眼神老辣,稍稍轉念一想,便猜測出幾分。
“正是。”夕舯虞越發苦澀。
“那老不死的可真夠狠的。”儒雅老叟扭頭詢問,“聽你這口氣,不像是因做出危害宗門之事而被逐出師門。”
“一段情債罷了!”夕舯虞欲言又止。
“算了算了。”儒雅老叟甩了甩手,“你們年輕人男歡女愛之事,我這老頭子也懶得深究,既然你難以啓齒,那便不必多言,來日方長,那道坎日後終歸要邁過去。”
“你既已種下因,這果也必須由你親自解決。”儒雅老叟循循教導,“老頭子我不便插手多理。”
“晚輩受教了。”他拱手作揖,內心頗受觸動。
“這片畫卷世界如夢似幻,老頭子我一呆,便是幾千年漫長歲月,太久太久了。”儒雅老叟感慨萬千,“此地並非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進來的,你雖已被逐出師門,不再是道院中人,但你既然能進得來,便證明你與老夫有緣。”
“緣法自然,普度有緣人。”他面容慈祥親切,給人以十足安全感。
‘嘩啦’
他隨手一揮,三件奇珍異寶憑空出現,靜靜懸浮當空,各色霞光綻放,散發夢幻朦朧之美,一看便不同凡響,若流落凡塵,必定掀起一番腥風血雨,罕見珍寶現世,無人不眼饞心動。
“這三件強大至寶,乃是老夫替毛人族準備的。”儒雅老叟長吁短嘆,“老夫日夜在此苦苦守候,一等便是幾千年之久,如今終於等來你這位有緣人,老夫心願也可徹底了卻了。”
“毛人族?”夕舯虞稍感疑惑,低頭沉吟了下,隨後恍然大悟,“莫非是那羣皮膚泛紅,長得虎背熊腰的異族生靈?”
“沒錯。”儒雅老叟點了點頭,“就是那羣小娃娃。”
“前輩,恕晚輩斗膽。”夕舯虞小心翼翼問道:“您身爲人族血統,莫非與那羣毛人族還有段淵源過往?”
“唉!你所猜不錯,確實有段深厚淵源。”儒雅老叟眼神暗淡,頗爲神傷惆悵,“這段過往說來話長,一時半會兒也講不完,前塵往事不堪回首,老夫年少無知造下孽端,這三件珍寶便轉交你手,替老夫轉贈予毛人族,也算是化解了老夫身上少許罪孽吧!”
“若非你有緣至此,恐怕今生都還不清這筆孽債。”儒雅老叟閉眸輕聲嘆息。
“這片世界連晚輩都能輕易進入,前輩您修爲強大,應該來去自如吧!”夕舯虞道出心中存疑。
“老夫又何嘗不想出去,好好瀟灑快活一番,可老夫如今已僅剩一縷殘魂,一旦跨出這片世界,立即魂飛魄散,徹底化作虛無。”他說完還不忘伸出手掌,若隱若現,表明其所言非虛。
“晚輩不知您會如此,還望恕罪。”夕舯虞連忙賠禮致歉。
“不必介懷。”儒雅老叟揮了揮袖袍,“老夫還需你轉贈這三件珍寶呢!如今有求於你,哪還有降罪的道理。”
“還請你務必轉贈於毛人族之手。”他微微施禮,“老夫定感激不盡。”
“前輩不必多禮。”夕舯虞誠惶誠恐,趕緊伸手將老叟扶起,“您折煞晚輩了。”
“晚輩分內之事。”他順手將三件珍寶盡數收入乾坤袋,並拱手行禮, “定不負前輩所託。”
“哈哈哈。”儒雅老叟開懷大笑,“你小子仁義豁達,老夫果真沒看錯你,你日後必成大器。”
“前輩謬讚了。”夕舯虞未因受到誇讚而驕傲自大,反而彬彬有禮。
“老夫也不讓你白幫這個忙。”儒雅老叟右掌一翻,一柄寬刃寶刀憑空凝聚而成,“不如這樣,這柄‘金皎’跟隨老夫南征北戰,飲敵之血無數,已自成煞氣,鋒芒無匹,如今放在老夫身邊也無大用,不如贈予你,也當作還你轉贈珍寶之恩。”
“這……不太好吧!”夕舯虞見狀並未立刻收下,他眼神純淨,並非貪婪險惡之輩,因此對這柄寶刀也毫不眼饞。
“收下吧!”儒雅老叟越發讚賞,“這是你應得的。”
“好吧!”夕舯虞眼見推脫不掉,遂只好收下,“那晚輩便卻之不恭了。”
“好了,該了結的心願也已了結,老夫這便送你出去。”儒雅老叟隨手一揮,一條傳送通道便憑空出現。
“晚輩告辭!”夕舯虞恭敬作揖,而後轉身一躍而入,傳送通道迅速收縮,直至消失。
“此子心性不錯,着實不凡。”儒雅老叟連連嘲諷,笑容賤兮兮道:“老不死的,你將此子逐出師門,是多麼的迂腐昏庸吶!日後定有你後悔的那一天,若是連腸子都悔青了,又該找誰訴苦吶!”
“屆時,你那表情肯定要多精彩有多精彩。”他轉而黯然神傷,“可惜,我恐怕見不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