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觀修的很大,也很空曠,臨近黃昏,少量的信衆也都已經離去,夕陽的餘暉披在紅牆青瓦上,映照出幾分朦朧之色。
負手而立的田歡站在廟觀前,沉默的看着那大門上的匾額,淡淡的煙氣匯聚成霧,昏黃斑駁的光線,使得廟觀多了幾分陳舊之感。
擡起腳步正待向前,忽然光影變換,晦暗的夜幕延展開來,一輪皎皎銀月浮上夜空,幽靜陰冷。
田歡微微歪頭,臉頰上浮現出一支盛開的白色梅花,似有所感,田歡伸出手指輕輕撫摸了一下,然後便擡腳繼續向前,走入了廟觀之中。
夜幕下的慈母觀悄無聲息,寂靜的猶如鬼蜮般,田歡神色淡然的走入正殿,擡頭看了眼殿中的神像,黑暗之中,一尊珠圓玉潤的慈母神像,雙眸半合,眼簾低垂的看着他。
“孃親,孩兒來看你了。”田歡展顏輕笑,目光清澈純真,隱隱還流露着幾分濡慕之情。
神像輕輕頜首,隨後便和大殿一同虛化消失,周遭化作一片黝黯空曠,繚繞漂浮的薄霧之中,兩行紅燈映照出一條小路,沿着小路向前,一座稍顯褪色的木橋浮現。
木橋上,一位身披白梅紅紗的美豔女子,手持一柄染血的銅鏡,靜靜的斜倚着木橋,不遠處的紅葉大樹,徐徐搖曳,飄落的紅色樹葉,有些像是楓葉。
女子那豔麗的嬌容,帶着幾分略顯傷悲的媚意,眉眼間,蘊藏着淡淡的憂愁,好似一位自憐自哀的...小寡婦般。
田歡按下心中雜念,緩步走上木橋,溫聲喚道:“孃親,孩兒來看你了。”
女子回眸靜靜的看着田歡,片刻後,才慢慢說道:“歡兒,你說...長生,真的好嗎?”
田歡聞言一愣,隨後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道“應該好吧,要不然萬物萬靈,爲什麼都會追求長生。”
“是麼?”女子緩緩點頭,然後目光看向手中那柄染血的銅鏡,銅鏡看起來好似團扇般,輕薄精美。
田歡上前幾步,湊過去看向那面銅鏡,磨的鋥亮的銅鏡,倒映出田歡的...龍頭,田歡左右晃了晃,確認鏡子裡邊確實是自己。
“照妖鏡嗎?”田歡好奇的問道。
“不,是照心鏡。”女子將鏡子照向自己,然後旁邊的田歡便看到鏡中映照出,一具潔淨如玉的骷髏,骷髏的雙眸中閃爍着如血般的紅光。
“照心...孃親的心裡是白骨嗎?”田歡繼續問道。
“...紅粉骷髏,白骨皮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女子輕聲回答道,擡頭看向田歡時,一半的臉龐,化爲了如鏡中那般的潔淨白骨。
“孃親就算變成白骨也這麼美。”田歡略帶癡迷的看向女子,伸出手撫摸向女子的臉龐。
女子沒有躲避,任由田歡輕撫她那半邊白骨臉龐,眼眶中血色魂焰微微跳動,待田歡收回手指後,才張口問道:“若是孃親想吃掉你,你願意嗎?”
“當然不願,能活着,誰想死呢,孃親也不是自願化爲鬼修的吧?”田歡似乎是看破了什麼,頗爲坦率,或者說放肆的回道。
“...我是自願化爲厲鬼的。”女子並沒有生氣,只是聲調淡淡的嗆了田歡一句。
田歡卡了下殼,然後恢復表情後,又問道:“喔,那孃親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原因...”女子聞言有些發呆,搖了搖頭後,似是不打算再說什麼了,回頭走下了木橋。
“歡兒,我修煉並非是爲了長生,長生對我是種折磨,我只是渴望力量,報仇的力量。”
田歡聞言連忙跟上,好奇的問道:“孃親的仇人是誰啊?孩兒可能幫的上忙嗎?”
“有啊,你的一身龍血龍肉就能幫的上我。”
女子頭也不回的說道,田歡在背後翻了個白眼,只覺得這女人說話能將人嗆死,當下略帶不滿的說道:“能不能別總是討論我的血肉,我當然知道龍肉大補,但凡事不能殺雞取卵,我可是真心的想幫到孃親你。”
女子似笑非笑的回頭看了眼田歡,半邊白骨也恢復了正常:“好吧,我需要血肉,大量的血肉。”
田歡聞言啞然,皺眉問道:“非得血肉?野獸的行嗎?不對,神道香火不能替代嗎?”
“凡獸不行,凡人勉強,最好是修煉中的人或妖。”女子走到紅葉樹下,坐在樹下的鞦韆上,輕輕的蕩起。
“神道香火雖然有用,但太慢了,我等不及。”
田歡走到女子背後,伸手扶着那纖細的腰肢,慢慢的推動着,心中則在快速的轉動,然後心一橫,說道:“孃親,最多三年,巫郡就會陷入血海之中,到時候,孃親想要多少修煉者的血肉,孩兒都能幫孃親尋來。”
女子聞言稍稍有些詫異,不過沒有開口,而是沉默着等待田歡的解釋,田歡隨後便將自己去參加萬妖大會,並且在大會上的見聞,精修一番後,告訴了女子。
“萬妖國,萬妖天王?”女子嬌豔的臉頰上,露出了一抹意動,片刻後方才說道:“若是你能助我收集到足夠多的血肉,那我會將魂種命契收回。”
田歡聞言心中先是一動,隨後把住女子的腰肢停住對方,親密的靠在女子的背上說道:“不,我自幼沒了母親,真心想拜您爲義母,決無二心,還請孃親不要收回命契,我啊,永遠都是您的乖孩子。”
“喔,是麼,那好吧。”女子心中雖有些不解,但還是輕聲應道,雙眸看向不遠處的一口被封住的石井,那是通向冥界地獄道的鬼門,被女子施法封禁。
待田歡離開慈母觀時,外界也已是深夜,月光明亮,將漫天星辰都遮掩住了,離慈母觀幾裡外,三百神虎都,全副武裝的靜靜待命。
婉娘同樣具甲齊全,長槊橫膝,好似臥虎般坐在路旁的石頭上,銀色的面甲下,一雙眼眸格外的明亮,遙遙的望着慈母觀的方向。
直到田歡的身影出現,婉娘那森嚴的氣機,才鬆懈了下來,慢慢起身後,將長槊收起,按耐住心中的擔憂,不急不緩的迎上前去。
“小歡,沒事兒吧。”
婉孃的聲音雖然平靜,但田歡還是能從中聽出幾分如釋重負,當下微笑着伸手抱了下婉娘,頗爲輕鬆的說道:“當然沒事兒,那鬼婆貪戀我的美色,總想佔我便宜,但都被我義正言辭的呵斥了。”
“...”婉娘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道:“該不會是你想佔那鬼婆的便宜,沒佔到就被趕了出來吧。”
田歡聞言一樂,笑呵呵的回道:“婉娘你也會說笑了,怎麼可能,那鬼婆被我抱着腰,上下摸了個....咳咳,啥也沒摸到。”
正打算吹噓一番的田歡,忽然感覺心頭生寒,直覺中,好似被一頭甦醒過來的飢餓猛虎給盯上了一般。
婉娘雙眸輕眯,柔聲問道:“真的啥也沒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