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宮
壽仙宮裡
楚國的太后娘娘孝端皇太后,此時正不安的坐在鑲百寶金絲楠木拔步牀上,引頸張望着,不停的問身邊兒的太監:“喜順,來了嗎?不是說都進宮了嗎?怎麼還不過來呢?”
壽仙宮大太監喜順笑道:“太后,七爺現在皇上那兒,等見過皇上,肯定立馬過來見您。”
容嘉大長公主笑道:“皇上也真是的,不曉得太后想兒子心急,只管敘他們兄弟的情分去了,都忘了太后這邊兒有多煎熬了。”
孝端太后心裡也是這樣想的,臉上卻繃着:“哼,誰想他了,那個孽障一走五六年,也不曉得回來看看我這個娘,我還想他作甚?”
“母后說的是,既這麼着,女兒就讓人告訴七弟去,讓他覲見完皇上就回府去歇息吧,反正母后也不想他,他一路舟車勞頓的,還沒來得及回府休息休息呢,肯定是累懷了!”
說話的,是孝端太后的嫡親女兒玉容長公主,也是湛王的親姐姐,當今皇上的親妹妹,這會兒,玉容長公主正拿帕子掩着嘴,揶揄的看她母后呢。
孝端皇后瞪了女兒一眼,嗔道:“就你話多,每次進宮來,不把哀家惹一肚子氣,再不出去。”
“是是是,是女兒多言,讓母后生氣了。”
玉容長公主笑着看衆人,說:“大家都看見了吧,如今七弟回來了,我這個做女兒的就不受待見了。”
一席話,惹得大家都笑起來,皇后陳氏溫婉笑道:“玉容妹妹這話可是沒有的事,母后待咱們素來都是一視同仁的,只是七弟離家多年,母后多惦記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就是,還是皇后懂得哀家,不像你這潑皮。”孝端太后罵了一句,眼睛仍不忘朝外面張望着,心裡越發的着急了。
這都回來一個時辰了,那個孽障怎麼還不過來,不曉得她這個孃親有多着急嗎?
一直坐在孝端太后身邊兒的太子淳于胤,看出了祖母心急,就起身說:“皇祖母,孫兒去御書房看看吧,說不定我父皇跟七叔有什麼要緊的事兒商量呢。”
“哼,什麼要緊的事,非要趕今天商量。”
孝端太后埋怨着,又說,“去吧,多帶幾個人,見着你七叔就跟他一起回來,別到處亂跑。”太后叮囑的很仔細,唯恐有一點閃失。
都說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在孝端太后心中,這世上最重要的兩個人,莫過於她的小兒子湛王淳于珟和大孫子太子淳于胤了。
太子今年十二歲了,是個聰明睿智,謙和守禮的少年,但是在太后的心中,他仍是那個需要她照看的白胖小娃子,須臾離不得人照看。
只是去御書房找一趟人,原不需帶不少人服侍的,但淳于胤曉得身邊兒的人少了,皇祖母不放心,就依着她,帶了十幾個侍衛太監,四五個宮女嬤嬤,前呼後擁的出了壽仙宮,往御書房去找人了。
陳皇后見到太后這般疼愛自己的兒子,自然很窩心,臉上笑得更溫婉了,“母后,聽說七弟這次回來,能住三四個月呢,足可慰母后的思子之心了!”
玉容長公主笑道:“何止是慰母后的思子之心啊,只怕不久,皇嫂您就要添個妯娌了!”
陳皇后笑起來:“那感情好了,七弟都二十五了,放眼看看,皇家裡哪有二十五還不成家立業的皇子呢?也就咱們七弟沉得住氣,到現在還沒個王妃呢!”
話說完,座上的容嘉大長公主手中一緊,眼睛情不自禁的看向自己的女兒。
此時,她的女兒安安郡主,正半垂着頭,乖順的站在她的身後,絕美的臉上沒露什麼特別的神色,只是那張瓷白的面頰微微有些發紅。
看得出,她的內心不像表面這麼平靜,只是她是個內斂的人,喜怒不形於色罷了。
倒是坐在太后身邊兒的純曦縣主,一聽到湛王要娶妃的事兒,一臉的羞澀和驚喜,抿嘴偷笑的同時,還不忘擡頭狠狠的瞪一眼安安郡主。
純曦縣主是孝端太后親弟弟的女兒,自幼喪父,因太后只有這一個嫡親的弟弟,他那弟弟又只有純曦這一個孩子,所以對這個外甥女格外疼惜,不僅將她封了縣主,還許她隨意出入宮闈,與皇家的公主們平起平坐,一應的待遇,毫不比公主們遜色。
純曦縣主性子活潑,嘴巴又甜,總是一副天真爛漫毫無心機的樣子,把太后哄得一刻都離不開她,對她也更加疼惜了,貌似除了湛王和太子,老太太最疼的就是她,連皇上和玉容長公主都要靠邊站兒了。
因爲喜愛,孝端太后有意親上加親,把純曦指給老七做王妃,可是太皇太后臨終前曾有過口諭,讓老七娶她的外孫女安安郡主做湛王妃。
當年,淳于珟年少氣盛時,曾殺過一個先帝的寵妃,先帝大怒,要處死淳于珟,是太后不吃不喝絕食三日,才逼得先帝不得不收回旨意,赦免了淳于珟的。
因此,淳于珟和太后都欠了太皇太后一個天大的人情,太皇太后在臨死前親口說要把安安指給淳于珟做王妃,於情於理,他們母子都不該違拗了她的遺旨。
湛王妃只能有一個,這兩個後備人選,一個是她想給兒子娶的,一個是她欠了人情必須還的,爲此,太后娘娘糾結了好幾年也沒定下來到底讓誰做這個湛王妃。所以,最後決定把這個決定權留給兒子,讓他自己選,他喜歡哪個,哪個就是他的湛王妃了!
“呵呵,是該張羅起來了,要是現在就娶媳婦,等年底哀家就又能抱孫子了。”
孝端太后樂呵呵的盤算着,腦海裡情不自禁的出現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正憨笑着向自己爬來,跟老七小時候似的,可愛極了……
“哎呦,來了來了,總算是來了!”
守在宮門外的太監嚷嚷起來,立刻引起殿內的一陣騷動。
“來了?哪呢?”太后扶着喜順的手站起身,激動得聲兒都顫了。
其餘的皇后、公主、郡主縣主們,也紛紛的站起身,轉過頭目不轉睛的看着門口兒。
片刻後,一個風姿濯濯,清雅卓絕的高大男子大步走進來,他身材頎長,偉岸筆直,一身暗紋織繡的緯錦袍子更是襯出了渾然天成的貴氣,似乎是一個天然的發光體一般,出現後,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走近後,淳于珟一撩袍子,拱手跪了下去,“兒子拜見母后!給母后請安!”
孝端太后乍見到兒子,心中百感交集,恨不能一把摟在懷裡哭上一場,可又一想到這混賬東西一走就是好幾年,光顧着在外面打仗,也不想着回來看看她這個老母親,心裡又委屈的慌!
“你眼裡還有我這個母后嗎?但凡記掛你母后一點兒,又何至於五年都不回來看我一眼,哼,讓哀家看,你這沒心沒肺的東西,早把我這個娘忘後腦勺子去了。”孝端太后一扭身子,都不拿正臉兒看他了,“你走吧,我不想看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
湛王擡起頭:“母后……”
“哼,別叫我!”孝端太后沒好氣的打斷他,開始拿着帕子擦眼淚。
陳皇后站起來笑道:“母后這是怎麼說,七弟未回來時,母后望眼欲穿的盼着,日日盼,夜夜盼的,好容易把七弟盼回來了,您又不相認了,這豈不是叫七弟傷心嗎?”
“他傷心?他哪有心?但凡有一點兒良心,也不至於五年都不會來看看他娘。”孝端太后抹着眼淚,委屈的跟個小姑娘似的,面對兒子的歸來,又是心酸又是甜蜜的,複雜極了。
玉容長公主見狀,笑道:“七弟,母后現在還在氣頭上,你先回府去歇息歇息,等回頭母后氣消了在來拜見也是一樣的。”
說着,對淳于珟使了個眼色,淳于珟會意,起身出去了。
玉容長公主叫道:“七弟走好,晚上姐姐設宴給你接風——”
孝端太后一聽兒子走了,也顧不得矯情了,急忙扭過身子,急道:“怎麼走了,誰許他走了,快,去把那孽障給哀家叫回來!”
衆人都笑起來!
正笑着,淳于珟已經端着一碗茶從暖閣裡走出來,又跪在了太后面前,沉聲道:“母后息怒,母后請喝茶,是兒子不孝,讓母后傷心了。”
看到突然出現的兒子,太后這才明白,是玉容這妮子和老七聯合起來耍她呢,不禁又氣又臊,又是一扭身子:“不喝,一回來就氣人,回你的吉州去吧!”
玉容長公主笑道:“母后,七弟茶也倒了,跪也跪了,您差不多就行了,您又不是不知道這小子的性子,要是作大勁兒了,他真個走了,還得女兒再給您找梯子下這臺階。”
這話說得,衆人都忍俊不禁起來,太后也被氣笑了,罵道:“你個貧嘴的東西,連我也排暄上了,趕明個就該下一道旨意,不許你再進宮來。”
玉容長公主一聽,叫起屈來:“你們聽聽,從前老七沒回來時,她老人家天天派人去我府上傳我過來笑解悶兒,現在老七回來了,就翻臉不認我這女兒了,哪有這樣厚此薄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