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丫啊,蘭丫回來了嗎?”
沈大娘抻着脖子站在了是沈若蘭家的門口,一邊喊,一邊警惕地看着門口兒對她虎視眈眈的黑子,剛喊完,就引起了黑子一頓熱烈的響應:“汪汪汪——”
“聽聽,她又來了。”
瘦丫這邊兒正跟沈若蘭說着沈大娘呢,聽到她在外邊叫喚,急忙站起身,“我去看看,蘭丫,讓不讓她進來?”
沈若蘭說:“讓她進來吧。”
雖然她現在挺想吃飯,也挺想睡一覺的(昨晚換地方,沒咋睡好,想補覺),但是剛纔她坐着馬車進村,又是從大娘家門口兒路過的,肯定被大娘知道了,才腳前腳後兒的追來,現在人都到門口兒了,她不見也不好。
“蘭丫,你總算回來了,大娘都過來好幾趟了。”沒等進門兒呢,大娘的聲音就從院子裡飄了進來。
沈若蘭只好打疊起精神應付她:“大娘,你來啦。”
大娘一進門兒,就看到沈若蘭穿一身兒淺藍色的棉布衣裳,水靈靈的,好看又合體,不覺頓了一下,隨即笑道:“哎呦,這是又買一身兒衣裳啊,嘖嘖,真好看,蘭丫越來越好看了,都快趕上你梅姐水靈了。”
換言之,就是說她還是不如沈若梅好看、水靈,大娘在恭維自己的同時,還不忘誇誇自己的寶貝閨女。
聽她提起沈若梅,沈若蘭臉上的笑容淡了不少,給她倒了杯茶,遞給了她,“大娘,坐下說話吧。”
“哎!”
沈大娘笑眯眯的接過茶,應聲在炕沿邊兒坐了下來。
隨即珍重的把手裡的苞米葉子包遞了過來,“前幾天說要給你拿年糕吃,一直沒倒出功夫來,今個兒得了空,就給你送過來了。”
沈若蘭一看那小包,頓時額上一片黑線……這小包,都快趕上大娘的心眼小了!
她過苞米葉子包,打開看了一下,裡面只包了四五片巴掌大小的薄薄的年糕片,就她這飯量的,一頓都不夠吃。
不過,就這幾片年糕,大娘還指不定得多心疼多捨不得呢,說不定是又咬牙又跺腳才捨出來的呢。
她敢打賭,要不是爲了求她,就是把刀架在大娘脖子上她都不會把這些年糕拿來給她吃的。
“呵呵,謝謝大娘了。”
沈若蘭應景似的道了聲謝,隨手把年糕遞給瘦丫,“瘦丫姐,你去幫我騰上,我還沒吃晌午飯呢,正好拿這幾片年糕當晌午飯吃。”
瘦丫接過那年糕,笑道:“我再給你煮點小米粥吧,不然太黏了噎挺。”她沒好意思說這點兒年糕不夠吃,就只說怕年糕噎人,也算是給沈大娘留個面子吧。
沈大娘看着瘦丫的背影,乾笑了兩聲,說:“要說這棉布衣裳就是好看,你看就瘦丫這樣的,穿上棉布衣裳都能俊上三分,我就一直想給你梅姐也做一身兒,可是這錢總也不湊手,哎……”
她一邊兒說,一邊兒拿眼睛溜着沈若蘭,指望着沈若蘭能說出點兒啥。
然而,沈若蘭像是聽不懂她的意思似的,把玩着手裡的帕子,漫不經心道:“瘦丫姐長得本來就挺好看的,只是很多人都不會欣賞她那種美罷了。”
要是擱在現代,瘦丫絕對是標準的大美人兒,骨幹性感加歐式風格,只是生不逢時罷了。
沈大娘一看沈若蘭不往她的話頭兒上說,只好又繼續往前試探:“哎!你說你們家的丫鬟兒都穿上棉布衣裳了,你梅姐還穿着粗布的衣裳呢,大娘一想到這兒啊,這心裡邊兒就不痛快,總覺着我這當孃的沒用,對不起孩子……”
說着,還作模作樣的往眼睛上擦了幾下。
沈若蘭輕笑一聲,說:“大娘,你可別這麼想,咱們屯子裡穿粗布的姑娘多了去了,要是人家的娘都像你這麼想,還不得把天哭黃了啊,要我看,沈若梅整天指不沾陽春水的,還總有瓜子兒磕,就夠享福的了,咱們屯子有幾家能捨得常年供閨女嗑瓜子的呢?”
“再說,瘦丫姐也不是我們家的丫鬟兒,我家就我一個,我孤的慌,我是拿她當自己的親姐姐看呢。”
沈大娘一聽她這麼說,可不樂意了,“你這丫頭淨瞎說,瘦丫算你哪門子的姐姐啊?梅兒纔是你親姐姐呢,你們是血脈至親,打斷骨頭連着筋的,就算你梅姐不會說話,你們小姐倆總鏘咕,但姐妹就是姐妹,總比外姓人親的,你可不能糊塗,只爲幾句口角就跟你梅姐分生了,倒拿那些不相干的外人當親人,我跟你說蘭丫,你可別糊塗,得分清遠近好賴啊。”
這是說沈若蘭分不清好賴,不知好歹呢!
沈若蘭呵呵一笑,意有所指的說,“我不傻,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看得清清楚楚呢。”
被沈若蘭這麼一說,沈大娘大概是想到了沈若梅從前說咋對沈若蘭的了,稍微尷尬了一下,但馬上又說:“別看你梅姐平時嘴不好,但是上真章的時候,還得是你們姐妹,不是有這麼一句話嗎,‘打虎莫過親兄弟,上陣莫過父子兵,’你們是親姐倆,將來你要是有個啥大災大難的,還得是梅你姐能真心幫你,別人都是白扯,你看別人現在對你咋好咋好的,那是用你的時候,等用不着你了,指定把你扔脖子後面去,瞅都不帶瞅你一眼的。”
沈若蘭一聽就不樂意了,啥叫她將來有大災大難得啊,這不紅口白牙的咒人呢嗎?有這麼說話的嗎?還有,用得着爲了洗白個人閨女就往死裡踩別人嗎?這人也太不厚道了吧!
本來還想給她留點面子,但是看她這麼不自覺又這麼自私,沈若蘭真心覺得沒必要給她留這個面子了。
“大娘你不提醒我都忘了,你說大災大難的我就想起來了,上段時間沈大錘不是冤枉我偷他們家銀子嗎?時我梅姐也在,也不知她咋想地,竟然幫着沈大錘他們家對付我,還讓沈大錘她老孃放賴訛我,當時我都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我尋思就算我倆平時處的不好,但總歸是一爺公孫,她不至於這麼害我吧,可她偏偏就那麼說了,當時我差點兒讓老馬婆子給訛上了,現在想想都後怕呢,後來還是瘦丫姐幫了我,我才躲過一劫的,過後屯子裡還不少人跟我說,‘你跟你堂姐有仇吧,’我都不知道該咋跟人家說了!”
哼,想讓我白白掏錢給你閨女做衣裳,也不看看你閨女出的是啥事?這邊被你們坑着害着,那邊兒還得掏錢給你們做衣裳,當我是傻子呢?
沈大娘還不知道沈若梅那天干的事呢,現在被沈若蘭這麼一扒叉,頓時掛不住了,乾巴巴的笑起來:“呵呵,不能吧,蘭丫啊,你是不是誤會你梅姐了,你也知道,你梅姐嘴不好,可能是有口無心,說錯了話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啊……”
沈若蘭帶笑不笑的說:“沒事兒,我也知道她心眼兒實,說話總不經大腦,不然她要是個又精又靈的,說出這樣的話來,我絕對不原諒。”
聞言,沈大娘臉上的笑容更僵硬了,她還能說啥呢?人家這是在變相的罵她閨女缺心眼子呢,她還不得不得不承認,不然人家就翻臉,再不原諒她閨女了。
換作從前,她纔不在乎她原諒不原諒呢,但是現在不行啊,現在家裡邊兒還得指着這死丫頭過好日子呢,怎麼可能不在意她的感受呢。
所以,也就只好硬着頭皮默認她的話了。
……
經過這一番話,沈大娘的臉再大也不好意思讓沈若蘭給她閨女做衣裳了,馬上轉入下一個話題。
“蘭丫啊,你看你福存哥也回來了,我尋思着你欻空把他送你爹那去唄?好歹也能幫幫你爹,讓他輕快輕快啊!”
沈若蘭淡淡一笑:“我爹那有招娣她們幫着,一點兒都不累,倒是我福存哥,在鎮上忙了這麼多天,好容易回來了,還是在家好好歇幾天再去吧。”
一看她這樣,沈若蘭就犯膈應,你說你想去幹活就好好說唄,幹啥整這出啊,明明是急着想去賺錢,還非要說什麼讓她爹輕快輕快,好像是她欠了她們家人情似的,她就不能慣着她!
沈大娘一看沈若蘭種態度,就知道不能再端着了,再端着破大盆就要刷圈子了,只好把姿態放了下來。
“蘭丫啊,你也知道,你侄兒的奶水總不夠吃,你嫂子要是不吃肉就下不來奶,我這不是尋思着讓你福存哥早點去掙錢嗎?順便也算幫你爹搭把手了。”
“要是爲了給孩子掙錢,那倒是應該早點過去,要是爲了給我爹搭把手的話,那就不必了,其實我爹那有招娣她們三個一點兒都不累,這也就是看在他是我大堂哥的面子上才用他的,不然我爹那兒根本就不缺人手。”
沈大娘的臉變了變,隨後訕不搭的說:“呵呵,還是蘭丫懂事兒,自己家有錢了還不忘拉扯個人家人兒一把,那你看,你哥得啥時候過去呢?”
沈若蘭說:“明天吧,讓他待會兒先去鎮上車行裡給我定一輛車,明天早上過來接我們過去。”
“哦,那也行。”
沈大娘猶猶兮兮的支吾着,“只是,這一趟車費得不少吧,大娘也沒坐過那麼高檔的車,也不知道得多少錢,先問問你,我好出去顛倒錢去。”
沈若蘭知道大娘的意思,不過沒搭理她,只裝作沒聽懂的樣子,更沒有說出‘我拿車費’這樣的話來。
雖然她不在乎那幾個車費錢,但是也不願意把錢花的這麼圖比,明明是去送她兒子掙錢去,憑啥拐彎抹角的叫她花車費啊?她肯去送人已經不錯了,還想讓她又送人又掏車費的,真美死她了呢,她咋不上天呢?
其實,沈若蘭真不是小氣的,那幾個車費她也不放在眼裡,要是大娘之前沒有跟她給沈若梅要衣裳,或者剛纔沒有裝模作樣的提及要出去顛倒車費這一說,那車費她肯定就花了,百八十文錢現在對她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她也不在乎,但是不在乎是不在乎的,你算計是你算計的,兩者意義不一樣,結局自然也不一樣。
“一百文吧,不帶棚頂的七十文,但是我不喜歡坐不帶頂棚的,春天了,風大,還冷。”沈若蘭甕聲甕氣的說道。
“啊?一百文啊……”
沈大娘的肝兒顫了一下,肉痛得臉都紅了,好幾回都想跟沈若蘭提出那一百文錢讓她拿,但是看到這死丫頭那副不近人情的表情,到了嘴邊兒的話又讓她給咽回去了。
看她這死樣子,說了指定也是白說,整不好她再撂挑子不去了,那一天得耽誤多少錢啊,哪多哪少啊?
哎,還是回去打發福存僱車去吧!
又說了幾句,沈大娘起身告辭了,沈若蘭出門送她的時候,正好看見大慶和秋萍在前園子裡下架子呢,兩口子一個扶着樁子,一個埋土,幹得熱火朝天的。
沈大娘停下腳步來,笑呵呵的對沈若蘭說:“蘭丫啊,我看這段時間大慶他們兩口子天天過來幫你幹活,你給他們多少工錢啊?”
沈若蘭笑道:“啥錢不錢的,都是一個屯子住着,就算我給錢人家錢人家大慶哥和秋萍嫂子還能要咋地?人家是幫忙呢,不用錢。”
沈大娘偷偷的撇了撇嘴,大慶和秋萍都在這兒都幹了十多天了,還把秋萍孃家的老牛給拉來使喚了,人家兩口子是該了她的還是少了她的?能這麼用心的幫她幹活兒,還不是這死丫頭給人家工錢了,哼,還藏着掖着呢。
她完全不信沈若蘭說的,但是不信又能怎樣呢?人家花不花錢僱不僱人又關她什麼事呢!縱然不信,她也不好多管人家的閒事兒,也只好打着哈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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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沈若梅正等着她呢,一進門兒,沈若梅就迫不及待的問:“娘,你跟她要了嗎?她咋說的?”
沈大娘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我問你,頭幾天沈大錘他們上蘭丫家作去,你是不是跟着說啥了?”
沈若梅一聽,眼神飄忽起來:“我能說啥?就是他們家那狗把老馬婆子按地上了,我提醒她別把老馬婆子給涼壞了,嚇住了,咋了?她說啥了嗎?”
沈大娘一聽,氣得上去就給了她一下子:“你說說你,跑那說那厭惡話幹啥?讓人家蘭丫都給記恨上了,我今兒個一跟她提給你買衣裳的事兒,人家就把這事兒拿出來堵我的嘴了,真是的,早知道你惹了這麼大個亂子,我說啥也不能去討那個臊去啊,你沒看剛纔把我臊的呢……”
沈若梅可不認爲自己有錯,她從來就沒錯過:“她說你啥了?我去跟她說道說道去,我說那些話咋了?本來她家那死狗把人撲倒了就不對嗎?還不行人說嗎?還沒人的了呢!”
“你可得了吧,這人家都不樂意了,你要是再去攪合攪合,你大哥去掙錢的事兒準得給攪合黃了,到時候你就更別指望能買新衣裳了。”
沈大娘一看沈若梅要往外衝,怕她真去找沈若蘭算賬去,趕緊一把把她拉住了。
沈若梅的棉布衣裳落了空,又被她娘埋怨了一頓,心情壞極了,恨恨道:“我去跟她掰扯掰扯咋了?你怕她啥呀?啥時候成了咱們看她的臉子過日子了?從前她給我提鞋都不配呢,現在有幾個臭錢就想跟咱們擺譜,她配嗎?”
沈大娘說:“甭管配不配,現在你大哥和你弟弟還得指着人家呢,你可千萬別再招惹她了,我算看出來了,蘭丫這丫頭跟以前一點兒都不一樣了,以前多好啊,咋對她都不記仇,你看看現在,說錯一句話她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真是有了錢就不一樣了啊……”
“就是給她慣的,她那個人就是賤皮子,不識敬,越敬越歪歪腚。”
沈若梅很氣憤,她覺着像死蘭丫這樣的,就不能慣着她,她娘就該拿出長輩的譜來,不聽話就給她一頓大嘴巴子,看她能咋地?
李巧蓮在裡間聽到婆婆和小姑子的對話,悄悄的“呸”了一口,低罵一聲:“臭不要臉的。”
這個家,她早晚兒得分了,幹啥她男人出去幹活,掙錢給小姑子買新衣裳穿啊?咋不說給她買呢?這錢還沒掙到手兒呢,就讓她們給指上了,往後還有好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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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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