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夫人之所以設下這個全套誣陷害沈若蘭,目的很簡單,就是爲了教訓教訓她,誰讓她敢跟段夫人走那麼近了?明知道她與段夫人不睦,還跟段夫人走動,不是明擺着根她作對嗎?
所以她纔要嚇唬嚇唬這個村姑,讓她知道知道自己這個掌家夫人的利害。
但是嚇唬歸嚇唬,其實她並不想把事兒鬧大的,特別是不想鬧到官府去,雖然段公子跟知縣老爺私交甚篤,但說白了也都是權錢交易,段家家境殷實,在知縣老爺的眼中那就是一塊肥肉,要是動輒去官府打官司告狀,少不得被勒索揩油,段公子會不樂意的。
再者,只爲個村姑偷盜這點子小事兒鬧到官府,也會讓人看着她這個當家的無能,區區一個村姑,還不是任由她捏扁搓圓,何須大張旗鼓的鬧到官府去呢?
周媽媽一聽花夫人的話,趕緊見風使舵的說:“夫人說的極是,是奴婢思慮不周,夫人恕罪!”
說完轉過臉,對沈若蘭喝道:“我家夫人顧全聲譽,不想經官,你趕緊的把贓物拿出來,再跟夫人磕頭認個錯,這事兒便算過去了,要是你還敢嘴犟執迷不悟,當心讓你吃苦!”
沈若蘭冷笑說,“你們說不經官就不經官嗎?要是不經官的,誰來替我這個遭人誣陷的苦主做主?今兒這事兒還就必須得經官,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給誰磕頭認錯!”
花夫人見沈若蘭一點兒都不懼她,還口口聲聲要去報官,不由得有幾分惱怒,輕哂一聲說:“你以爲你是誰?想跟段家打官司,也不看你配不配?”
說罷,一聲嬌斥:“把這個賤人給我拿下、搜身!”
旁邊兒的丫頭婆子們一聽這話,立刻鷹拿燕雀般衝上來,要擒住沈若蘭。沈若蘭是有功夫在身的,豈能叫她們給拿住了?當下二話不說,拳腳齊出,把衝在頭裡的幾個丫頭婆子給撂倒在地了。
花夫人沒想到沈若蘭竟然敢反抗,也沒想到她還有功夫在身,及至見到她轉眼間就撂倒好幾個人時,才猛的回過神來。
她退後兩步,轉身就走。
然而已經遲了,剛走了兩步,脖頸處忽然一涼,一把鋒利的剔骨尖刀架在了她的頸子上。
“都別凍,誰敢上來,我先割花她的臉?”沈若蘭握着剔骨尖刀喝了一聲,將幾個要上前護主的丫頭婆子給喝止住了。
花夫人雖然是個愛抓尖賣乖的,但也僅限於對自己能欺負住的人,現在人家都把刀子架在她脖子上了,她哪裡還敢利害啊?當即慫了。
“你們都退下,別過來……”這話,是對那些藥救她的丫頭婆子們說的。唯恐她們衝過來救她把沈若蘭給惹惱了。
喝退了下人,又顫顫巍巍的對沈若蘭說,“我可告訴你,你最好別胡來,我現在可是段家的夫人,你要是敢傷我一根汗毛,段公子不會放過你的!”
沈若蘭呵呵一聲笑了,“不會放過我?好啊?我倒是想看看你男人是怎麼不放過我的,不過,再這之前,咱倆的帳得先好好算算。”
她換了一隻手拿刀,讓自己拿刀子的動作舒服些,也更具威脅性了。
“我就是想知道,我跟你無冤無仇的,爲什麼誣陷我?”
雖然知道花夫人就是因爲她跟段夫人往來才故意陷害她的,但是沈若蘭就是要她親口承認出來,也好殺殺她的威風。
花夫人感受到刀子壓迫皮膚的銳痛,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但是當着這些下人的面她都跋扈慣了,有點兒抹不開認慫,便含糊其辭的說:“我沒有誣陷你,夫人的屋裡確實丟了東西,不過也興許是丫頭弄丟的,錯怪到你頭上了!”
這和稀泥的答覆並未叫沈若蘭滿意,她一擡腿,猛的踹到花夫人的腿彎兒處,只聽“噗通”一聲,花夫人一聲嬌呼跪倒在地。
沈若蘭低下頭,冷森森的說:“既然有可能是丫頭弄丟的,又爲什麼一口咬定是我做的?還是夫人那兒根本就沒丟東西,你就是故意針對我?陷害我?”
“沒有沒有,夫人那兒真的丟東西了,她的丫頭們都可以作證!”花夫人怕沈若蘭對她不利,急切的喊道。
沈若蘭哂笑一聲,“看來,不給你點兒苦頭嚐嚐,你是不會實話實說的,既然如此,就怪不得我了!”
說完,一伸手薅住她的雲鬢,另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向上一割,花夫人盤在頭上的髮髻便一下子被割掉一大綹子來,頓時珠翠紛落,餘下的頭髮也狼狽的披散在肩上,跟個女頭陀似的。
古人一向重視頭髮,跟重視自己的臉蛋兒差不多,花夫人一看自己被割掉一大把頭髮,頓時心痛得尖叫起來,整個人都要崩潰了似的。
她是個以侍人的,要是沒有了這一頭烏黑靚麗的長髮,她的美貌會大打折扣的,她獲得的寵愛也就因此而降低,所以,她接受不了自己被人斷髮的事情。
沈若蘭纔不管她崩潰不崩潰呢,割完了一綹頭髮,又把刀子放在了她的臉頰處,陰森森德說:“上回是割你的頭髮,這回你再不承認,就割你的臉了!”
花夫人一聽,嚇得魂兒都飛了,也顧不上顏面不顏面的,一邊大哭一邊招認了:“姑娘高擡貴手,我認,我認還不行嗎?”
正哭着,一道低沉的聲音傳過來:“怎麼回事?”
段元煥大踏步的走過來,一下子就看到他的愛妾正披頭散髮的跪在地上,已經哭的涕淚交加,梨花帶雨了。
衆人一看家主來了,忙七嘴八舌的告狀:
“公子,您可來了!快救救夫人!”
“這個村姑好嚇人,不光毆打我們,還持刀行兇,把夫人的頭髮都給割掉好大一綹呢。”
“她還要割夫人的臉頰呢……”
花夫人一看到段元煥來了,像見到了救世主似的,大哭着衝他喊起來:“夫君救我——夫君救我啊——”
沈若蘭本來背對着段元煥的,聽到丫頭婆子和花夫人的話,倏地回過頭去,看見段元煥正皺着眉頭向她看了過來,便毫不示弱的迎着他的目光看了回去。
段元煥一看行兇的竟然是沈若蘭,頓時愣住了,他做夢都沒想到沈若蘭會在這裡,還跟他的愛妾懟上了,有點兒難以置信的說,“沈,沈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裡……”
沈若蘭倒是沒有驚訝,她早就想到自己持刀傷人會把他引來,只是沒想到他會來的這麼快,簡直就是掐着時間來的,她淡淡的說:“段公子,許久不見!”
段元煥堪堪的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沈若蘭腳下的花夫人:“這是怎麼回事……”
花夫人一看段元煥居然和沈若蘭認識,而且沈若蘭這麼對自己他也看見了,他竟沒有生氣,更沒有替自己討公道的意思,急忙大哭着告狀,“嗚嗚嗚……夫君救我啊,這個賤人藉着探望夫人的由頭偷竊夫人的首飾,妾身過來問她,她就惱羞成怒,拿刀子劫持妾身,還要殺妾身呢……嗚嗚嗚……”
沈若蘭聽到她惡人先告狀,也不急着爭辯,只睜着一雙清冷的眸子看着段元煥,想看看他怎麼處理這件事。
段元煥雖然寵愛花氏,但也不是那種令智昏的糊塗蟲,不然他也當不上段家家主,更不可能被湛王選中,在事業和女之間,孰重孰輕,他還是很拎得清的。
“住口,說人偷竊,你有何憑證,就敢隨便亂誣好人?”他聲俱厲的喝道。
花氏一見段元煥竟然向着沈若蘭說話,頓時委屈的不行,哭哭啼啼的說:“夫君,我沒有冤枉她,是夫人屋裡的紅兒說的,不信您可以去問……”
這時,段夫人屋裡那個叫紅兒的丫頭急忙跪在地上,磕頭說:“回公子的話,適才這位姑娘去探望夫人,等她走後,奴婢就發現放在夫人妝臺上的一對珍珠耳墜子不見了,當時屋裡就只有夫人和她,再沒進去過別人,所以就只好稟報了周媽媽,周媽媽也只是過來問問,沒想到這位姑娘就惱了……”
周媽媽也跟着告狀說:“紅兒說的是,奴婢真的就是隨口一問,不想這位姑娘就把奴婢等拳打腳踢的,還把夫人的頭髮割掉了好大一綹子,奴婢想,都說打狗還看主人呢,這位姑娘這樣猖狂,分明是沒把咱們段家放在眼裡呢!”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這周媽媽的一番話,不僅告了沈若蘭的狀,順便又挑撥一下,示意段公子沈若蘭沒把段家放在眼裡,要是段公子是個愛衝動熱的,聽完這婆子的話,多半就要被挑撥的暴跳如雷了!
還好,段元煥聽到那那番挑唆後並不以爲意,反而向着沈若蘭說:“即便是夫人的東西不見了,焉知不是放到別處忘記了?沈姑娘好意來探望夫人,你們就是這麼待客的嗎?”
說完,又沈若蘭說,“沈姑娘不要跟這幫奴才一般見識,是段某管家不嚴,才縱得她們這般無法無天的,段某定會嚴懲她們給姑娘出氣的。”
沈若蘭聽了,心中暗暗吃驚,沒先到段元煥竟會偏幫着她,真是太讓她意外了。
周媽媽和紅兒也大吃一驚,她們等做夢都沒想到,她們幫了花夫人一溜十三遭,最後公子竟要偏幫着這個村姑要懲治她們,倆人一時間都嚇被蒙了,趕緊屁滾尿流的向花氏求助。
“夫人,救命啊,我們可都是一心爲主的人啊……”
花氏看到段元煥這般對沈若蘭,還以爲是他看中沈若蘭了呢,不覺又嫉又恨,但是又不敢鬧,只好委委屈屈的哭着說:“夫君,您怎麼能偏幫外人呢?”
段元煥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的說:“無憑無據,只憑一個狗奴才的一面之詞就懷疑段家的貴客,弄得府裡雞飛狗跳的,我看你這個管家的夫人也不怎麼聰明嘛?”
花氏是個極會看眼的,一聽段公子這話,就知道他對自己的做法已經非常不滿了,甚至都想要收回她的管家權利了,她能有今天的風光,可都是仰仗着段公子的寵幸才得來的,要是他對自己不滿了,收回她的管家權利,她不還得像過去那樣過活嗎?
甚至還不趕從前活的好呢,這段時間她爲了逼宮,把夫人得罪的透透的了,要是她現在失寵了,夫人不趁機弄死她都怪了!
所以,她堅決不能失去公子的寵愛,否則定會死於非命!
花氏定了定神,趕緊見風使舵的說:“夫君說得是,是妾身一時糊塗,沒有查明就妄下定論了,妾身這就給這位妹妹賠不是請罪。”
此時,沈若蘭已經鬆開了她,花氏也早就自由了,她站起身,轉向沈若蘭福下身去,可憐兮兮的說:“妹妹恕罪,都怪姐姐耳根子太軟,聽到這狗奴才說丟東西就着急了,也沒有明察就妄下定論,冤枉了妹妹,還請妹妹大人大量,寬恕過姐姐這一回!”
沈若蘭看到她這副假惺惺的樣子,膈應的很,段元煥被過來之前她還在自己的面前各種耀武揚威呢,這會子看段元煥要發火,就裝成一副知書達理的樣子了,又是賠禮又是道歉的,簡直就是個十足的戲精!
“我一個村姑哪受的起花夫人你的大禮呢?這份歉意我可不敢當,只求下次來府上看望夫人時不被人算計就謝天謝地了,哪裡還敢想別的?”沈若蘭出言嘲諷。
花氏聰明着呢,聽出沈若蘭話裡的嘲諷,心裡雖然氣得要命,但是當着段元煥的面兒卻不敢反駁,只好陪着笑說:“姐姐也是一時糊塗,才被這些奴才給矇蔽了,妹妹別生氣,姐姐這就處置了她們給妹妹出氣,如何?”
說完,又對段元煥道,“夫君,要我看,就把這兩個搬弄是非得狗奴才各打二十大板……”
段元煥也知道,花氏這是在找人替自己頂缸呢,雖然他挺生氣花氏招惹沈若蘭的,但他心裡畢竟喜歡着花氏呢,也捨不得嚴懲她,但不懲治她又怕沈若蘭不答應,便轉向了沈若蘭,詢問她的意見。
要是沈姑娘肯放過花氏的話,他就順水推舟,罰過這兩個奴才就算了;要是她不依,定要追究花氏的話,那他也只好忍痛懲治花氏了,畢竟沈姑娘是王爺的人,爲個女人得罪王爺的心頭好,不值得啊!
沈若蘭見段元煥詢問自己的意見,心中倒是有點兒不安了。
她就是個農家女,之前跟段元煥有過點兒交集但也不多,兩人充其量也就是認識而已,他犯不着對自己這般曲意逢迎,殷勤小意啊?都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這麼做,難不成還有別的目的?
因爲不安,她不打算繼續追究下去了,免得再生事端。故淡淡的說:“您家的奴才確實該好好的管教管教了,我不過是來探望下夫人,她們就陷害我,這要是傳揚出去,外人還不得以爲是您寵妾滅妻,容不下段夫人,故意擠兌陷害跟段夫人有私交的人啊!”
段元煥被沈若蘭刺得臉上一紅,訕訕的說:“姑娘提醒的是,段某記住了!”
諷刺完這對男女,沈若蘭就出府去了。
大春哥還在外面等着她呢,她要是遲遲不出來,大春哥肯定得着急!
出去後,果然看見大春哥正不安的在段家門前走來走去的呢,見沈若蘭出來了,沈大春才放下心來,打着車簾兒讓她上車去了。
一到車上,沈若蘭趕緊拿出段夫人給她的那個荷包,打開荷包,從裡面拿出一沓厚厚的銀票來。
銀票是五百兩面值的,共六張三千兩,除此之外還有一封信。
沈若蘭展開信看了起來,只看到一半兒,心裡就拔涼拔涼的,有一種被人利用自己卻渾然不知的感覺!
原來,段夫人在信中提出,要給她三千兩銀子的報酬,讓她設法幫她把花氏給除去了,還承諾事成之後再給她兩千兩。
段夫人還在信中說,段公子最畏懼的就是湛王了,只要湛王發話,或者湛王不發話,只要她這個湛王的女人提出要處置花氏,段公子一定不敢抗拒的。
原來,她早就知道自己跟湛王的關係了!
難怪她一直對自己這麼殷勤呢,也難怪段公子剛纔對自己那麼客氣和阿諛呢!
在看完這封信後,她頓時對自己之前對段夫人的同情和擔心感到不值了。
她拿她當朋友關心,她卻拿自己當資源利用。
明知道她進府會遭到花氏的爲難,還特意打發她女兒請她進府,她跟花氏懟起來的時候,段公子能那麼及時的趕到,要說這裡面沒有她的手筆,沈若蘭是打死都不信的。
她記得自己在進到段夫人的院子後,段小姐就不見了,肯定是在那個時候去找段公子了。
她的時間掐算得很好,就在她跟花氏幹起來的時候段公子就來了,那時她還奇怪段公子爲啥來的這麼巧呢,現在看來一切都是人爲的,便是再巧也不足爲奇了。
段夫人時間掐算的好好的,就在自己跟花氏對峙的時候讓段公子來了,無非是想借自己的手逼段公子收拾花氏,好達到她排除異己的目的,要是自這次被花氏僥倖逃脫了,她就再接再厲的用銀票來收買自己,幫她把花氏徹底幹掉,這一手算盤打的可真好!
沈若蘭冷着臉,把那封信撕碎丟出窗外,暗暗下定決心,從此再也不去管段家的事兒了。
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此言果然不虛,她把段夫人當成朋友,要是段夫人真想除掉介入她婚姻的第三者,可以開誠佈公的跟她說,說不定會她就會同意幫她呢。
可是,她卻沒有那麼做,而是用計謀算計她,想接着她的手幫她達到排除異己的目的,這……簡直太卑鄙了!
沈若蘭決定,從今天起,跟段夫人絕交,她怎麼樣那時她自己的事兒,她再也不管了!
打定主意後,她乘着車子離開段府,跟大春哥在一家飯館吃了點兒飯,又買了點兒東西,就趕着回靠山屯兒去了……
此時
京城的榮欣大長公主府裡
“元兒,你就聽孃的,先把寧兒娶了,你要是想娶安安,就等過後湛王跟安安退了親在求皇上指婚也不遲,反正安安已經是你的人了,也不可能再另嫁他人,你還急什麼?倒是寧兒,她自幼跟你定的娃娃親,爲了等你都十九了還未嫁人呢,你要是不娶她,怎對得起你早逝的姑姑啊?”
榮欣大長公主坐在飯桌旁,苦口婆心的勸着兒子,這番話,她已經翻來覆去的說了好多年了,當年,兒子就是爲了逃避跟寧兒成親才離京出走,到吉州投身軍營的。
榮欣大長公主知道兒子不喜歡寧兒,但是兒子不喜歡,她喜歡啊!
寧兒是她看着長大的,那孩子雖然長的不怎麼好看,但是她溫柔、沉靜,一點兒都不張揚,不做作,元兒要是能娶到她,得她長長久久的照顧一輩子,那纔是他的福分呢。
可惜這個糊塗東西太糊塗,被安安的那張美人皮給迷惑住了,一門心思的就只想娶她,不肯娶寧兒這樣的好姑娘,真是急死這位老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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