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兩個孩子在他們老爹的武力鎮壓下,終於不再跟他們奶奶撒潑打滾兒了,一人撈着一塊點心後,就吃着跑出去玩兒了。
崔氏小心的包好點心,張大勇又拿出最後幾個包袱,娘倆一起回屋去了。
一進屋裡,倆人就看見屋裡的氣氛不大對勁兒,詢問之下才知道,剛纔李氏和張金鳳這對姑嫂鏘鏘起來了,還差點兒動手兒。
崔氏對兒媳婦和閨女都不大上心,她們願意打就讓她們打去,別打壞她的東西就行,所以,聽到小兒子的彙報後也不以爲意,只罵了一句:“一天天的就知道幹仗,沒一個好餅。”罵完忙着去檢查這些包袱了。
很快,包袱一個一個的被解開了,各式各樣的好東西呈現在面前,崔氏一邊兒翻看一邊兒一驚一乍的說:“艾我的娘哎,你咋又買回來這老些棉布和棉花呢?前年二勇回來的時候都買回不老少了,我還擱在哪兒存着沒用呢,這會子你又買回來這些,都快沒地方擱了啊!”
張金鳳一聽,不滿意的撇了撇嘴,說:“我二哥買那些布料棉花是給大夥兒分的,您倒好,都給三勇留着了,我們啥也沒撈着,那老些東西都捂着,可不是沒地方擱了咋滴?”
事關利益,李氏也馬上忘記了跟張金鳳之間的仇恨,陰陽怪氣的說:“二勇拿回來那些棉花布料不都得給三勇留着的嗎?人家三勇將來是要考狀元、當大官兒的,咱們這些泥腿子老百姓哪配跟人家比啊?同人不同命,雖說都是爹生娘養的,可咱們啊,也就配累死累活的幹活兒給人家掙錢、供人家唸書,輪到有好吃好喝的,也就配用人家不要的、吃剩的,都這些年了,你還沒品出來嗎?”
老張頭一聽兒媳婦這酸話,就知道老婆子這兩年來家當得極不合格,李氏雖然刁鑽,但是從前很少直接這麼說老婆子的,現在衝她對老婆子的態度,可以想象出她對老婆子有多不滿了。
也可以想象出老婆子把媳婦得罪的有多深了!
哎!這一個一個的,都叫人不省心啊!
老張頭從廚房走出來,臉黑黑的。
這一家子,他這纔剛回來,也沒個人問他路上辛不辛苦,渴不渴餓不餓的,一回來就看他們跟公雞似的鬥來鬥去了,他都被他們搞的頭都大了。
還是在撫州好啊,撫州那邊兒不僅氣溫好,環境好,跟前兒的人也好。
二勇雖說還不肯聽他的娶朵兒,但他相信二勇遲早會發現朵兒的好,遲早會娶她的,到時候,他就可以守在二兒子跟二媳婦身邊兒安度晚年了。
留在那邊雖然算是背井離鄉,但他也甘之如飴,那邊兒有他最愛的孩子,也也沒這些讓人頭疼的爛眼子事兒,他要是待在那邊兒,至少能多活五年!
崔氏聽到兒媳婦扒赤她,把脖子一梗,強勢道:“給三勇留着咋了?三勇可是要娶於老爺家三小姐家的,人家大戶人家的小姐嫁到咱們家,還不得多給人家點兒聘禮咋滴?你們能跟人家比得起嗎?”
“於姥爺家的三小姐?咋回事兒啊?什麼於老爺家的三小姐,我怎麼不知道呢?”張興旺被老婆子說得一臉的懵逼。
崔氏得意的說:“這不是嗎,咱們家三勇出息了,居然給他考中了秀才,鎮上開生藥鋪的於老爺看重他,有心把他們家的閨女嫁給三勇,頭幾天還特意打發了媒人過來說親呢,正好你回來了,咱們就趁着這幾天有功夫把三勇的親事給定下來吧。”
“娘,我說多少遍了,我不想娶於三小姐,您就饒了我吧。”張三勇皺着眉頭說道。
“不行,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你不答應,我跟你說,人家於家可是給三小姐準備了八箱子的陪嫁呢,這可是哦打着燈籠都找不着的好事兒,你要是敢給我弄黃了,你看我饒不饒你?”
“是挨着鎮衙門那家生藥鋪嗎?”張興旺問。
“可不就是那家,咱們鎮上一共三家藥鋪,頂數人家的藥鋪開的最大也最掙錢,咱們三勇要是娶了他家閨女,這輩子都不用擔心有捱餓的那天兒了!”崔氏眼冒算計的精光,眉飛色舞的說道。
張興旺沉默了。
鎮上最大的那家於記藥房他知道,掌櫃的爲人他也清楚,那位於掌櫃雖說沒有什麼人格上的缺陷,但是外貌的缺陷大啊——黑的跟個坨狗屎似的,天黑的時候絕對看不着他。
而且,據說他們一家子都黑。在七鬆鎮上,要是誰在大街上看到一個人長得黑,肯定就會有人問:“那個是不是老於家的人啊?”
由此可見,於家人已經黑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了。
雖說黑不是啥丟人事兒,但是在這個以白爲美的社會裡,誰能願意自己家的基因被拉低呢?尤其是他們家現在已經不需要用婚姻來改善生活條件了。
“這個事兒,往後再說吧,三勇還小,不急着定親。”張興旺說道。
張三勇聽了,舒了口氣,道:“謝謝爹,兒子一定好好唸書,絕不辜負爹的期望。”
崔氏一看兒子和老頭子一個鼻孔出氣,不樂意了,衝着兒子發作道:“不行,你必須得給我娶於小姐,不然就別認我這個娘,真是的,放着大戶人家小姐你不娶,非得相中個賤丫頭,那個賤丫頭有啥好的,長得還不如於三小姐白呢。”
張興旺一聽,又扯出個賤丫頭,不由得又是一愣,賤丫頭?這裡面信息量挺大啊?莫非三勇這小子自己有心上人了?
這樣想着,他狐疑的看向小兒子:“三勇,咋回事兒啊?你給我說說唄。”
張三勇本來就指着他爹回來給他做主呢,所以老爹問起時,他一點兒都沒瞞着,直截了當的說:“爹,我看中鳳凰村的領娣了,您幫我找個人去沈家提親吧!”
“領娣是誰家的?我怎麼不知道她?”張興旺搓着下巴思索着,把他認識的鳳凰村的姑娘想了個遍兒,也沒想出到底誰是領娣。
“就是在湛王妃家幹活兒的姑娘啊,她原本是村民沈大錘的女兒,後來被她們爹賣給沈家了,爹您不是還當中間人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忘了呢?”
“是那幾個丫頭裡的?”張興旺失聲道。
當年,他幫着沈德儉買那幾個丫頭的場景到現在還記得呢,那幾個丫頭他也恍惚的有印象,雖然不知道她們的名字,也不知道她們誰是老二誰是老大,但是他一直深深的記得,那幾個丫頭全都是瘦骨嶙峋、邋邋遢遢的樣子,不光又瘦又髒,還都長得挺黑挺醜的,真不知小兒子的眼睛長到哪兒去了。
“三勇,你確定你相中那個……那個…。那個啥來着?”
“領娣!”張三勇提醒。
“對,就是那個領娣,你確定你真相中她了?”老張頭不確定的問道。
“是,我相中領娣了,就相中她了。”張三勇十分肯定的回答。
說這話的時候,他滿眼確定,一臉真誠,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半拉眼珠子都沒看上那個領娣,一個窩窩囊囊的小丫頭片子,長得又黑又醜的,就是給他當丫頭都不配,又怎麼配嫁給他做妻子呢?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他是想打菊兒的主意來着,跟湛王做連襟,多好的事兒啊,往後,誰要是知道他有這麼個連襟,還不都得跪着跟他說話啊,他不也就順理成章的升官發財了嗎?
但是,沒等他的想法付諸於行動呢,沈家二小姐就名花有主,定給定王做王妃了。
他一個平頭小老百姓,哪裡爭得過人家王爺啊,思來想去,爲了攀上湛王這棵大樹,他也只好退而求其次,求聘他們家的丫頭了。
張三勇是個極其自負的,雖然那丫頭並不能入他的法眼,但是爲了將來的榮華富貴,他咬牙認了。
特孃的,先把人娶到家再說,等他有朝一日升官發財了,再買幾個漂亮的丫頭做通房補償一下,反正都是一樣的睡,管他名分不明分呢!
打着這樣的算盤,他才堅決堅定的要求聘領娣的,至於老孃說的那個於掌櫃家的小姐,不過是個小門小戶的姑娘而已,那兒比得上有湛王妃做後盾的領娣啊?根本沒有可比性嘛!
可惜,他老孃不知道他的心思,還以爲他真的對那個丫頭動心了呢,捶着胸口喊道,“不行,那個招娣是沈蘭丫家買的丫頭,當初沈蘭丫都叫你二哥給扔半道上了呢,現在你卻要上趕子娶她們家一個丫頭去,你可是咱們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啊,這樣自甘下賤,你是要氣死我嗎?”
張三勇沒有當着爹孃和哥哥嫂子的面兒說出自己的齷齪心思,因爲家裡這幾個人實在是太不堪信賴了,他敢保證,他要是把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說不來,用不到一個時辰,他嫂子和他姐,甚至是他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老孃,就得把他的心裡話傳的滿屯子飛。
要真是那樣的話,他的如意算盤不就落空了嘛?他的錦繡前程、榮華富貴,不都哏屁着涼了嗎?
所以,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好做出深情款款的樣子,對爹(實際也是對屋裡的幾個人說的)說,“爹,我是真心喜歡領娣姑娘,她雖然長的不漂亮,但是她淳樸、善良,還,還……”
想了想,補充說,“還能幹活兒,我就是想娶這樣的姑娘,要不您替我去像沈二叔提親去吧,您救過沈二叔的命,他肯定會把領娣嫁給我的。”
張興旺審視的看了兒子半天,看得張三勇鬥有點兒繃不住了,纔不緊不慢的說:“別急,等回頭我得空了就去吉州看看那丫頭去,要是她真有你說的那麼好,我就給你找你沈二叔說去。”
“說啥呀,我不都說不行了嗎?你們沒聽着咋滴?”崔氏一看那爺倆自顧的說着話,沒一個把她放在眼裡的,忍不住發飆了,“我都說不行不行的了,你們倆咋都不聽呢,拿我的話當狗腚放個屁啊?我說話不好使咋滴?”崔氏氣咻咻的喊道。
老張頭不願意跟她廢話,從懷裡拿出個荷包直接扔給他:“給,這是五百兩銀子的銀票,收好了,別弄丟了啊!”
崔氏自從聽到老頭子說給她五百兩銀子起就一直巴巴着眼睛等着呢,眼見得老頭子把銀票給她了,這可把崔氏給樂屁了,兩手緊緊的捏着順便兒,一溜煙的跑到三勇屋裡去偷着數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