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熱麪湯喝下,兩個額頭上都出了汗。
陳家的馬車有個車廂,桑月給村長弄了個湯婆子放在他手上,然後讓莊大牛圍上了圍脖、給他套上手筒才送出門。
看着桑月這麼仔細的爲莊大牛打理,張長山的心裡竟然泛酸。
有嫉妒,可更多的是稱心。
這個當侄子的小夥子,苦了半輩子,如今能娶個這麼好的媳婦,他這當叔的也算是一種安慰了。
突然張長山就想起了自己的媳婦蘇翠蓮,看莊大牛看向桑月的眼光,他心裡就咯嚨了一下:女人可不能太寵啊,蘇氏要不是自己太寵了,她也不會如此張狂,弄得他們兄弟關係如此緊張吧?
不說一路上村長讚揚了桑月多少回後,又委婉的提醒莊大牛別太寵女人,男人得拿出男人氣勢的事。
卻說兩人一路快馬,只用了半個多時辰就到了鎮上。
村長去辦事,自然先去尋了他姐夫。
柳捕頭一看自己大舅子親自來了,又接了幾斤好酒,頓時連早飯也沒吃完就出來了。
熟人好辦事,有柳捕頭這張臉,衙門的文書一看四人都有身碟牌,就算沒有土地也給登記落了戶。
拿着李桂花母女四人的戶籍,莊大牛與柳捕頭說了好多感謝的話,可柳捕頭卻說:“真要謝我啊,下回再給叔送幾斤酒就成。”
頓時莊大牛傻笑着一咧嘴,保證下一回有好酒一定送上門。
辦好後莊大牛請張長山去酒樓裡吃飯,可張長山卻連忙拒絕,然後兩人在麪館裡吃了碗鮮肉面,先去了一趟醫館,就往家趕了。
可沒想到趕緊趕慢,還是趕在了這馬家人的後頭。
看着莊家門口黑壓壓的一片人,莊大牛把馬車趕到一邊叫上了張三虎看着,然後擠了進去。
一到門口,見一個老婆子坐在地上又罵又哭,只差沒把老莊家老李家的祖宗從地上挖出來。
一看到莊大牛,沒等馬家人圍過來,卻被莊老爺子喝了過去:“大牛,你來了正好,趕緊讓桑月把人送出來。她扣留人家馬家的人,這是什麼意思?”
在地上正哭得稀里嘩啦的馬老婆子一聽莊老爺子的話,頓時心中一喜,這哭聲就更大了:“莊家外甥啊,你這媳婦真是太不講理了,那李氏母女是我老馬家的人,她憑什麼不讓我帶回去啊?你是個大男人,總是個講理的,趕緊讓她把門開了,這天色不早天氣又冷,可不能把我老婆子凍壞了…”
張家兄弟與寨子裡幾個與大牛相處得好的漢子守在院門外,而陳二郎一臉沉黑的站在他們幾個身後,看得出他是出來幫忙守門的。
看到兄弟莊大牛心中一熱,這幾個兄弟都是他自小就處得好的人,雖然大家都很窮,可是總是在他有事的時候能幫一把。
擡頭與幾個人笑笑,莊大牛走近陳二郎:“兄弟,謝謝了。”
陳二郎淡淡的搖搖頭:“我不過來看熱鬧而已。”
看熱鬧有站在人家門口像堵牆似的麼?
莊大牛知道他不讓自己感謝便笑笑了事,然後轉身對着哭鬧的馬老婆子說:“馬家阿奶,我看您也一把年紀了,這地上剛化了雪很涼,你再坐下去真病了可沒人心疼。這幾位是馬家的叔吧?不知你們今日來我家,有何貴幹?”
大漢子總是比不得女人能說會道,馬老婆子一聽莊大牛裝傻,頓時“咻”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我說這大侄子,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剛纔說得清清楚楚,我馬家人在你家,我來接人!咋的,沒聽清還是沒耳朵?”
開口就罵人,這老婆子果然不是善茬啊?
莊大牛靜靜的看着莊老婆子:“馬家阿奶,我再說一句,我們家裡沒有你馬家人,天氣寒冷,你們趕緊回吧。”
見莊大牛竟然不承認自己的孫子孫女在莊家,老婆子跳了起來:“誰說她們不在你家?有人早與我說了,李桂花那個賤人,帶着幾個小賤人躲到你這兒來了!”
莊大牛依舊淡淡的問:“耳聽爲虛、眼見爲實,你親眼看到了麼?我家沒有什麼馬家人,你趕緊走吧!”
馬老婆子找了李桂花母女好久,好不容易纔知道她們躲這裡來了,她哪能輕易放棄:“沒有?我看就藏在你這院子裡!要是沒有,你媳婦爲什麼不讓我進門?”
桑月不知何時出來了,她冷冷一笑:“你是哪來的阿貓阿狗?動不動的就帶一大幫人衝到我家來,誰知道是不是來打劫的呢?”
什麼?
說他們馬家人是強盜?
頓時馬老婆子跳了起來:“你纔是強盜呢!我是大妮那死丫頭的親阿奶,我來看我的孫女,你憑什麼不讓我們進門?他莊家阿爺,你家自稱爲詩書人家,就是這麼待客的麼?”
這邊講蠻進了不門,這會知道用智了?
頓時桑月的嘴角挑了起來…
本來,莊老爺子可沒想着來看熱鬧。
病了這兩三天,今日好不容易起了牀,卻見這裡熱鬧非凡,他這是過來散心了。
如今這大孫子在他的眼裡,比外人都不如,自然有好戲看,他老爺子也來湊個熱鬧。
可沒想成,這老婆子鬧了半天連門進不去不說,竟然把矛頭指向他了?
雖然沒想着幫這馬家人,可莊老爺子一想着莊大牛的不孝,心就偏了。
心一偏腦子就不清楚了,於是又端起了他長輩的架子來,瞬間一副大當家的模樣喝斥着大孫子:“大牛,枉你還讀書識字,連點基本的禮儀都沒有了是麼?你馬家阿奶終究是長輩,人家遠道而來,還不請人家進屋裡坐坐?”
莊大牛淡淡的看了一眼莊老爺子,心中痛了痛:這親爺爺幫的是外人?他送去的野味都給狗吃了麼?
“阿爺,我家屋子太小太個,坐不下人,孫兒就不請馬家阿奶進去坐了。對於讀書識字,孫兒不敢認同,不過自小跟着我爹認得自己的名字罷了,可不像阿爺去鎮上讀了好幾年書。馬家阿奶,天氣冷,路程遠,你們早點回去吧,我們小戶人家就不招待了。”
這話直把莊老爺子說得臉紅,他是讀過不少年的書,可是連個童生資格都沒考上過,頓時他紅着老臉瞪着大孫子,彷彿要吃了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