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亮蹬蹬蹬後退兩步,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他傻了,腦子裡混漿漿的,眼睛裡是灰暗,失望,無助跟懼怕。
想不到素芬會主動爬上他的炕,而且還把人家姑娘給咔嚓了。
這怎麼跟栓寶哥交代?怎麼跟來叔交代?怎麼跟玉珠交代?
素芬不想帶着遺憾離開,她整整期盼了自己十五年。
是啊,人生有幾個十五年,這的確是他欠她的。
十五年的時間,他耗費了她的青春,蹉跎了她的花樣年華。素芬從一個初時懵懂的小女孩,被他拖成了黃臉婆。
他欠下了女人一筆難以償還的孽債,這筆孽債怎麼算?
王海亮對素芬恨不起來,只能苦笑。不是他裝筆,得了便宜賣乖,是真的沒臉見人。
海亮說:“素芬,你何必這樣?寶栓哥那麼好,你讓我這麼對得起他?玉珠是你姐,雖說不是親姐,可畢竟你們是一個父親,你讓海亮哥作孽了。”
素芬說:“作孽就作孽,俺樂意……海亮哥,俺是自願的,俺不想留下任何遺憾。
你放心,從今以後,你還是俺哥,玉珠還是俺姐,咱們還是親戚,還是最要好的朋友,俺永遠是你妹。”
王海亮顫顫抖抖點着一根菸,猛烈抽了一口,說:“你快起來,穿衣服走吧,就當這事兒……沒發生過,被人知道了對你的名譽不好,對我的名譽也不好。”
素芬說:“俺知道,俺這就走……你……轉過臉去。”
王海亮轉過了臉,素芬開始穿衣服。
王海亮欲哭無淚,也哭笑不得,剛纔,啥都看了,啥都摸了,穿衣服還讓我轉過臉?
我咋那麼糊塗,素芬跟玉珠也沒分出來。哎,誰讓他們是姐妹,長得那麼像,身體的比例也像。
玉珠別看三十多了,皮膚一點也不鬆弛,那身材保養的很好,跟個二十來歲的大閨女差不多。
素芬本來就是姑娘,再加上夜半三更,黑燈瞎火,誰他麼還用尺子量是不是自己媳婦啊?除非有病。
素芬穿好了衣服,說:“海亮哥,謝謝你,你讓俺做了女人,俺以後就是別人的女人了。”
王海亮無話可說,只能道:“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寶栓大哥。”
素芬說:“不怪你,也不怪俺,怪老天,是老天錯過了咱們的姻緣。哥,你保重,妹子以後不能在你身邊,幫你排憂解難了……以後少熬夜,也別抽那麼多煙,對身體不好。”
王海亮又不動了,一行淚珠從眼角里滾落而下。
素芬就那麼走了,輕輕關上了房門。
這天晚上發生的事兒,成爲了他們之間永久的秘密。
看着女人離開,王海亮擡手咣咣扇了自己兩個耳刮子,懊悔不已。
素芬走出酒店的門,她的心情是開朗的,也是舒暢的。
十五年的心結得到了釋放,她成爲了海亮哥的女人。
她沒有覺得對不起誰,也沒覺得自己損失什麼。
現在啥社會了,誰還在乎這個?年輕人要的就是自由。俺就喜歡海亮哥,俺就喜歡把身子給他。
那感覺真好,跟二丫姐說的一樣,痛……並快樂着,果然是一種舒服到想死的滋味。
所以素芬從酒店裡走出來的時候,不但沒有覺得捨棄了什麼,沒有覺得吃虧,反而像是佔了多大的光。
她的胸也挺了起來,神氣十足。
最後一個單身夜,她失去了少女最寶貴的東西,但沒有後悔,因爲這寶貝給了最心愛的人。
素芬回到家,走進房間的時候,把玉珠吵醒了。
玉珠問:“芬,你幹啥去了?”
素芬說:“我上廁所去了。”
玉珠說:“你咋一泡尿撒恁長時間,你是咋尿的?”
素芬噗嗤一笑,說:“管天管地,你還管得着人家上廁所?多事!睡你的吧。”
距離天亮還早,素芬又小眯了一會兒。
天色剛矇矇亮,張家大院裡就熱鬧起來,人也多了。
寶栓的車停在了素芬的家門口,他要拉素芬去化妝,穿婚紗,準備進行婚禮了。
幾個小姐妹嘩嘩啦啦上了一車,歡天喜地走了。
王海亮是半晌到張喜來家的,他的神色很不好,精神不振。因爲一晚沒睡。
玉珠看到了男人憔悴的樣子,關心地問:“當家的,你咋了?”
海亮尷尬一笑:“沒事,可能沒休息好。”
玉珠摸了摸男人的額頭,不燒啊?又摸了摸他的臉膛。
王海亮瘦了,可能是累得,最近公司的事兒太多了。
玉珠心疼男人,趕緊幫他端來了飯菜。
素芬的婚禮舉行地很順利,也很熱鬧。
李秘書跟王三嫂那邊同樣熱鬧。
這兩家的婚事,幾乎轟動了整個Z市,Z市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到場了。
李秘書是大官,張喜來是富商,自古以來,官跟商本就是共同關照的。
在這次婚宴上,很多領導見到了王海亮,很多鉅商也見到了王海亮。
王海亮是大梁山傳奇性的人物,也是聞名的人物。很多人只是在電視上見過他,卻沒有見到過真人。
今天,那些人才知道,這位優秀的企業家,Z市十大傑出青年,竟然是張喜來的門婿。
他們紛紛握手,語言恭維,對王海亮充滿了敬意。
王海亮是實幹派,不是吹噓派,大梁山的變遷,是他一點點用雙手創造出來的。大家都對他佩服不已。
可王海亮的笑容很僵硬,他依然沒有從昨晚的噩夢中甦醒。
他甚至擔心素芬跟寶栓的婚禮會出差錯,最關鍵的時刻,素芬不會拋棄寶栓,把男人甩了吧?
素芬穿上婚紗,打扮齊整回來,走進禮堂的時候,王海亮才感到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素芬的笑容很燦爛,女孩子跟什麼事兒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昨晚的事兒也好像跟她無關了。
寶栓拉着素芬的手走上了禮堂,司儀喊着號子,天地拜過,交換了戒指,婚禮就算結束了。
接下來是開吃,大家一起甩腮幫子,酒店裡呼呼啦啦亂響。
宴席完畢,寶栓拉着素芬的手要離開了,素芬的眼角才閃過一絲潮紅。
她跟張喜來說:“爹,俺走了。”
張喜來很興奮,也很難過,說:“走吧,走吧,跟寶栓好好過日子。”
素芬又對海亮道:“哥,俺走了。”
她看海亮的時候,眼神很複雜,有幾分慌亂,也有幾分苦澀。
海亮說:“走吧,寶栓哥,別欺負我妹子,否則我不放過你!”
寶栓憨憨一笑,拉着素芬上了車。
此刻的王海亮心裡不知道啥滋味,有遺憾,有不捨,有留戀,也有幾分醋意。
十五年,素芬爲了他,拖了整整十五年。
當初,爲了跑修路款,女孩曾經一起跟他頂着太陽,冒着大雨,跑過很多銀行,信用社。
在素芬的罐頭廠遇到難題的時候,海亮也是隨叫隨到。
兩個人一起吃過飯,一起笑過,哭過,興奮過,還手拉手患難過。
他一直是她哥,她也一直是他妹子。他們雖然不是夫妻,卻比夫妻還要融洽,雖說不是兄妹,卻比兄妹還要親。
如果海亮的生命中沒有素芬,當初的路就修不成,後來的萬畝果園也不復存在,還有煤礦跟鐵礦,也無法開啓。
女人爲他失去了一切,而她拿走的卻不多,僅僅是跟他的一晚歡好。
昨晚那一次,等於他償還了她所有的孽債,也等於兩個人清了。
真的清了嗎?十五年的兄妹情,夫妻義,一晚的時間,怎麼可能算得清?
不知不覺,王海亮的眼淚又掉了下來。他默默祝福着素芬,希望她過的比他好。
素芬這邊的宴席結束,李秘書哪兒的宴席卻還在繼續。
李秘書跟素芬包的是同一家飯店,只不過李秘書的在樓下,素芬的在二樓和三樓。
李秘書跟素芬是表兄妹,親戚是一樣的,大家基本都認識。
其實宴席開始,就分不清誰是誰了,有的人樓下樓上來回亂竄,這邊喝一瓶,那邊灌兩杯。
李秘書現在已經不叫李秘書了,升任了管理局局長。縣裡的大人物都給他面子。
最後,這些領導們都想見見王海亮,讓李秘書給引薦一下。
於是,李秘書顛顛地來回找,想把海亮找到。
他從樓下跑樓上,又從樓上跑樓下,怎麼也找不到。
最後李秘書急了,撥響了王海亮的大哥大。
“王海亮,你個狗曰的!上哪兒去了?”
海亮卻說:“李哥,對不起,我在回家的路上。”
“靠,你咋走了?我這兒的領導都想見見你,見見你這位大梁山的殺狼英雄,農民企業家,你咋尥蹶子了?”
海亮說:“李哥,我不舒服,真的走了,在路上,你把幾位領導幫我辭了吧。”
李秘書說:“你牛筆,多少人想跟這些大領導攀關係,還攀不上呢?多好的機會啊,人家想見你,你還撒丫子了。”
海亮說:“李哥,我病了,真的告辭了,山裡還有好多事兒呢。”
李秘書沒辦法,只好關閉了電話。
他不知道王海亮爲啥提前退席,或許是真的不舒服,或許大梁山有啥事兒了。
他根本不知道王海亮的心意。
王海亮不想再見到素芬,他擔心再一次見到素芬,自己會控制不住。做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兒來。
他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素芬姑娘昨晚把最寶貴的東西給了他,吃幹抹淨不認賬的事兒,海亮做不出來。
所以,玉珠吵着要鬧洞房,他也不許,就那麼開上桑塔納,拉上媳婦回到了大梁山。
一路上,他的神色都不好,腦子裡淨是素芬的身影。
女人的頭髮是那麼順滑,臉蛋是那麼紅潤,小腰也那麼纖細,簡直活脫脫十五年前的玉珠。
他忍不住又想起了跟玉珠的第一次。
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跟素芬之間的關係。或許這件事就等於是翻篇了,畢竟她成了家,有了自己的男人。
二丫,玉珠,素芬,芳芳,還有帶娣,五個女人,他全部欠下了她們的債。
他一次次徘徊在這些孽債跟糾結中,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他的感情生活就像一團亂麻。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