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琴走的很坦然,沒有留下任何遺憾。
女人是滿足的,死在了張二狗的懷裡。
張二狗爲女人操辦了喪事,將秀琴埋在了村南的草地上,距離秀琴家的老墳很遠。
閨女是不能進自家老墳的,閨女出嫁,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只能埋在男人那邊。
可秀琴的真的沒地方去。Z市的婆家已經不要她了,將她趕了出來。
再說這兒距離Z市那麼遠,屍體不能運輸,張二狗也不想把女人燒掉,好歹得落個全屍啊。
所以,他就把女人埋在了小曼自家的麥田裡,孤零零一座墳頭,連顆樹也沒有。
小曼頭戴孝衣,身穿孝服,在孃的墳前大哭了一場,就算完事了。
那口棺材是張二狗親手爲秀琴做的,非常名貴,上面的花紋是他親手雕刻,油漆也是他親手噴得,非常仔細。
秀琴的那口棺材在小曼的村子裡一下子打響,全村的老人都相中了那口棺材。
可張嘴一問,奶奶的,要四五萬塊。那些人就嚇得直咋舌。
好多老人都羨慕秀琴的那口棺材,活人躺裡面都不想出來,死人就更不想出來了。
人活到老,攤上那麼一口棺材,也算是值了。
包括擡喪的忙客,還有菸酒,都是張二狗拿的錢。
這個時候,全村的人都知道張二狗跟秀琴相好過,想不到秀琴貧苦一生,有個這麼有錢的相好。
打理完了喪事兒,張二狗打算將秀琴的家翻蓋一下。
因爲房子太舊了,籬笆牆,茅草房,屋頂還漏水,根本不能住人。
小曼早晚要成親,要結婚,怎麼可能住在這樣的房子裡。
於是,張二狗又找了工匠,把秀琴從前的房子給扒了,擴大了建築,蓋起了這裡村莊的第一座小洋樓。
四周的院牆也全部拔掉,在原有的地基上用青磚壘砌,而且修建了高大的門樓。
房子蓋起來,裝修好,村子裡就說,六七十年前,就是這一代最有錢的地主老財,也住不上這樣闊氣的房子。
小曼真是有福氣,攤上了個有錢的乾爹老子。
這時候,村子裡又是謠言紛紛,說張二狗這樣做是有私心的。
這小子不是好人,不單單佔有了秀琴,還打算將秀琴的閨女小曼也收入懷中。
還有的人說,小曼已經跟張二狗好了,倆人不是父女,就是情人。張二狗早把小曼給睡了。
更加厲害的一種版本是,張二狗是在城裡的髒地方遇到小曼的,那時候小曼是窯姐,看中了張二狗的錢,甘願做二狗的外室。小曼被這老頭子給包養了。
反正說什麼的都有,總之,小曼的忽然暴富,讓村子裡的人眼紅,也不可思議。
什麼乾爹?說白了就是不正當的關係。
很快,小曼就陷入了乾爹門事件。村裡人看她眼光也不正常。
這些謠言很快傳到了張二狗的耳朵裡,張二狗覺得不能住下去了。
儘管他住在秀琴家,幫着秀琴管理一切,小曼住在工廠,可那些謠言還是紛紛往他耳朵裡鑽。
不能毀掉幹閨女的名譽,看來我必須走了。
終於,有一天,張二狗把小曼叫到了跟前。
他把家裡的鑰匙,全部給了她,說:“閨女,我要走了。”
小曼問:“二狗叔,你要去哪兒?”
張二狗說:“到大癩子哪兒去,跟他一起管理麻將館。”
小曼說:“那怎麼行?工廠裡沒你不行,俺還玩不轉啊,做不了那麼大的生意。”
張二狗說:“你大了,該自立了,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心願也了了。”
小曼知道二狗要走,心裡怎麼也捨不得。
她不知道怎麼報答這個救命恩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他留下。
“二狗叔,不如你留下,俺……養你的老。”
張二狗擺擺手說:“算了,我家裡有產業,有兒女,早晚還要回到大梁山。”
“可你走了,俺咋辦?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給俺的,這輩子也還不清。”
二狗說:“你是我閨女,還啥還?那見過兒女花老子錢用還的嗎?”
“可你……畢竟不是俺爹啊。”
“錯,我就是你爹,現在是,以後還是。”
“那你就別走,既然是俺爹,俺就該養你的老!”
張二狗笑笑,放下鑰匙走了,小曼一直追着他,走出村子。
“二狗叔,你真就這麼走了?”
“那你還想咋着?”
“別管咋說,咱總要吃頓飯吧,也算沒有白認識一場,算是辭行飯。”
張二狗想想說:“好,我請,咱們找個好一點的館子。”
於是,小曼跟着二狗上了出租車,直奔S市,來到一家不大的飯館,要了兩個菜,還有一瓶酒。
小曼坐下,打開了酒瓶子,幫着二狗倒了一杯,說:“二狗叔,俺敬你,你是俺的恩人,沒有你,俺就被壞人糟踐了,是你從*把俺救了出來,讓俺重新做人的,幹了它。”
張二狗也不客氣,端起酒杯吱溜一聲喝乾了。
小曼又端起了第二杯,說:“二狗叔,這第二杯,俺替俺娘敬你,謝謝你一直以來對俺孃的照顧,讓她走的安心,曼兒無以爲報。”
張二狗毫不猶豫,接過第二杯又幹了。
小曼倒了第三杯酒:“二狗叔,第三杯,小曼跟你賠不是了,從前,俺覺得你對俺娘沒安好心,你欺騙了她,也禍害了她。讓她一生都生活在痛苦裡。
那時候,俺覺得整個家都被你毀了,覺得娘固執,幹嘛一直想你這樣的負心人。
今天看來,娘是對的,因爲她愛上了一個好男人,從一開始,她就看出了你的好,而且唸了你一輩子好。
老實說,第一次見到你,小曼真想弄死你,給你下點藥什麼的,替娘出氣。
現在,小曼錯了,知道二狗叔疼娘,疼小曼,俺給你賠不是了。”
張二狗也知道開始的時候小曼對他不感冒。
在大癩子麻將館的地下室,第一次看到女孩的眼光,他就明白了。
經過四個月的相處,小曼對張二狗另眼相看。
從當初的懷疑,厭惡,到後來的冷淡,感激,最後發展成爲感動,經歷了漫長的過程。
目前的二狗在小曼的心裡,不單單是父親,是朋友,是上級,更是把他當成了心上人。
女人的心裡潮起一片波瀾。
她覺得世界上從沒有一個男人對她這麼好,從沒有一個男人把她當人看。
張二狗是唯一的一個。
她甚至產生了一種想法,不如嫁給張二狗做媳婦,報答他的恩情。
儘管她知道這種行爲是不齒的,悖逆倫理綱常的。可這種想法還是越來越強烈。
她完全被張二狗給癡迷了,看他的賴利頭不但不生氣,反而越發的可愛。
她一杯一杯灌張二狗喝酒,自己也不知道爲啥要將他灌醉。
灌醉以後,接下來該幹啥。
是把身子給他,還是保持原來的關係,認他做叔叔,或者乾爹。
小曼想將關係更進一步,把張二狗留下。
這段日子,他爲她付出的太多了,沒有他,她真不知道該咋活。
張二狗沒有客氣,接過第三杯,脖子一揚,咕嚕灌了進去。
然後,他大手一揮站了起來,說:“小曼,酒我喝了,這三杯酒,等於咱倆之間的恩怨清了。你不用對我感恩戴德,我也不會因爲你而留下。
我乾的這些事,就是爲了還債,就是圖個踏實,現在心願了了,我必須走。”
哪知道剛剛站起來,小曼再一次叫住了他:“二狗叔,你留步。”
“你還有什麼事兒?”
小曼說:“你就那麼討厭小曼?一頓飯也不肯陪着我吃完?”
“我不是那個意思,麻將館還有很多事呢。”
“多重要的事兒,也要吃過飯再做吧,俺還有話說。”
張二狗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感覺到了不妙。
最讓他尷尬擔心的事兒要發生了,最讓他意想不到的事兒,也要發生了。
因爲小曼愛上了他。
如果趕在二十年前,這麼漂亮個大閨女站在自己面前,根本不會讓她囫圇着身子離開。
可現在不行,隨着年紀的增大,閱歷的豐富,性格的成熟,他隱隱約約有了罪惡感。
我當初跟秀琴好過,傷害了她,現在再傷害她閨女,那還是人嗎?簡直牲口不如!
小姑娘異想天開,想若菲菲是正常的,我可不能犯渾。
張二狗只好坐下,說:“那好啊,吃吧,我看着你吃。”
小曼說:“不要,二狗叔,俺要你陪着俺吃。”
張二狗拿起了筷子,勉強吃了兩口,沒嚼出啥滋味。
小曼說:“叔,你覺得俺咋樣?”
二狗說:“不錯,是個好閨女。”
“叔,俺當初可做過瑤姐。可俺保證,是賣笑不賣身,俺的身子還是乾淨的。”
張二狗一皺眉,臉色更難看了。
小曼跟他說這個,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他只好使勁扯開話題:“我知道,你是爲了你娘,做了陪酒女郎,這沒啥,以後叔幫你找個好對象,不影響結婚生子。以後誰說你做過瑤姐,我就擰掉他的腦袋!”
“叔,俺知道你在大梁山犯事了,回不去了,就沒想過在這兒成個家?”
張二狗說:“我那個事兒,根本不叫事兒,過一陣就沒事了,早晚我還要回到大梁山。”
“可你在這兒沒人照顧,該多孤單啊?叔,你……娶俺吧。”
張二狗差點嚇得沒坐地上,臉紅脖子粗,再次猛地站起來,就要衝出去。
可剛扭轉身子,小曼就撲了過來,一下子摟上了他的腰。
“二狗叔,你別走,別走啊!小曼哪兒說錯了嗎?”
張二狗說:“小曼,二狗叔是過來人,知道你心裡想啥,可你這是異想天開,以後不準再提這樣的問題。要不然我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
你還小,有自己的生活跟理想,二狗叔也有自己的家庭。我幫你,是把你當成孩子,沒想過佔你便宜。你這是在侮辱我。”
小曼的手沒鬆開,臉蛋貼在了張二狗的後背上,淚水把他的衣服都弄溼了。
“叔,求求你別離開小曼,娘走了,你再走,小曼會很可憐的。俺不想佔有你,你在S市,咱倆好,你將來回去,俺保證不纏着你……。”
“你……?”張二狗的身體跟着小曼一起顫抖。
他不知道咋了,一股怒火從後背上升起,一下子衝上了腦海,轉身就是一巴掌。
一掌將小曼打倒在地上,然後扭身就走,瘋狂地衝出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