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三天了,自從吞下了那粒奇怪的丸子之後,喬影已經三天沒見到秋了。
他被僕人請進了一個小巧的別院裡,沒有鐵鏈的捆綁,沒有看守的侍衛,沒有可以交談的朋友。每日有侍女按時爲他送來好飯好菜,只是問她什麼她都不說話,就像個只會微笑的啞巴。照他的觀察,也沒有被暗中監視的跡象。他住在院落裡幾乎是完全自由的。
只是他明白,自己不能出去。
用鐵鏈綁着,用房門鎖着,用侍衛看着,這些都是軟禁的下策。
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你心甘情願的留下來,就算放了你你也不會走。
喬影坐在天井中央,對月獨酌。
雖然早就過完了年,可春寒未過,不知道家主的身體現在怎麼樣了?
他有沒有找到皇帝?皇帝會不會又難爲家主?
其實他對皇上沒什麼太大的忠誠心,喬家暗衛隊裡幾乎所有人都是這樣想的。自古以來,他們要保護的人都只是樂正家的當家家主。不管他是國師也好,是賣燒餅的也罷,總之,只要是家主就成了。
只是因爲家主的責任是保護皇上,而喬家人的責任則是保護家主,所以很久以來,喬家都會爲皇上效勞,不過順帶罷了。
只是這一代的皇上頗有些不講理,總是會做出些荒唐事來難爲家主。故而喬家也漸漸的與皇上統領的暗衛們勢不兩立了起來。
相比較而言嘛。。。他還是更喜歡那個將軍一點。雖然上次將家主強行綁去了行宮,不過出發點總歸是好的,也沒傷害了家主。再加上這次的事情,將軍又是給兵,又是抽調暗衛的,甚至還連帶着將軍損失了簡果。這樣一想,心裡的天平就更是傾向於將軍了。
唔。。。家主還是跟着將軍會比較幸福。
【作者無恥的在心中插話:“神馬?喬影,你看出了你家家主其實是女兒身?!哎呦餵我不是這麼設定的啊!!!”】
喬影擡起頭,面無表情的看了眼月亮,抿了一口酒,其實內心喜滋滋【家主,其實屬下早就知道了您是斷袖了!屬下跟着您這麼多年,怎會不瞭解您的心思。您雖愛着夫人,可是您跟皇上和將軍之間卻是那麼曖昧!!!這難道就是民間常說的禁斷之戀?!精神交流?!家主!屬下明白您的痛苦!真的明白!】”
【作者無力扶牆。。。喬影。。。你誤會了,真的。。。。。。】
喬影心滿意足的在心裡爲主子規劃着未來,繼續板着一張面癱臉喝酒賞月。
院門無聲無息的敞開了,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喬影沒回頭,卻從他穩重的步伐裡聽出了他深厚的功力。
男人踱步走到了喬影的面前,撩袍坐定。
他的身形與喬影相似,不如之前見到的那些換雲國的大漢高大彪悍。穿着一襲八分舊的青灰色長衫,從衣料看來並不怎麼富貴,卻很平整乾淨。頭髮並未束起,只披散在身後,卻不顯得凌亂,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清爽的氣質。臉上也沒有紋着什麼詭異的圖樣,嘴角噙着禮貌的笑意。他的年齡看起來與喬影差不多,只是眼角更多些滄桑的淺紋。目光平靜又柔和,卻長着一雙火紅的瞳仁。
這樣的相貌和風姿,簡直就是一個出身書香門第的溫潤文人。
喬影看清他的那一瞬間,就斷定此人不簡單。
一個普通人,怎會進得來這裡?
他的目光太過平和,就像早已看透了世間所有那般的大徹大悟。
他的笑容也太過篤定,像一個真正的王者,知道自己能掌控全局。
還有,今晚的風很大,他披散的頭髮卻詭異的紋絲不動。
那麼,符合以上所有條件的人,還會是誰呢?
喬影點點頭,略一舉杯,算是行禮:“王。”
對面的人滿意的笑了笑:“你知道我是誰。”
篤定的語氣,像是早已知道喬影會猜到。
奇異的,喬影竟然很高興今晚能見到這樣的人物,一張面癱臉居然緩和了許多。
如果不是敵人,該有多好。
喬影如是想着。
對面的男似乎也很高興,替喬影斟了一杯酒後便索性自己舉着酒壺飲了起來。
“抱歉,只有一隻杯子。”
喬影大度的點點頭,他開始有些後悔沒叫人多備些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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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們樂國的酒,‘泯烈’?”男人問到。
“恩,這是戰士的酒。”破天荒的,他竟沒有惜字如金。
“的確好酒。又醇又烈,卻也清香撲鼻,確是沙場才能喝到的。”
頓了頓:“她倒是不避諱。”
喬影想了想,還是開了口:“她這些年來,過得怎樣?”
“你若真這麼想知道,爲何不親自問她?問本王的王后過得怎樣,你。。。是否管的太寬些?”
也對,喬影心中嗤笑。
不知爲何,最近總有些奇怪。這三天來,他未曾再見到過秋,也沒再探聽到有關於她的情報。一向鎮定自若的他卻開始覺得。。。恍惚。
對,就是恍惚。
十幾年前那些幾乎遺忘成灰的舊事鋪天蓋地的襲來,一幕幕,一句句,竟像是刀刻般的清晰了起來。他吃驚於這樣深刻的記憶。連場景中的一草一木,他竟也能記得清清楚楚,如在眼前。
心口像是缺了一塊,又像是多了什麼,總也分不清。
只曉得很煩躁。
多年來因爲常年要出任務或是貼身保護家主,所以他雖善飲但不常飲。
然而這些天,他若不在夜晚喝下幾杯烈酒,就壓不下心中的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焦慮來。
他以前也見過家主這個樣子,卻不知原因爲何。看來這次回去,得好好跟家主諮詢一下了。
“如今,她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之前的話雖諷刺,但男人還是回答了喬影的問題。
喬影的面色卻凝重的起來:“你們到底有什麼陰謀?”
直接的話語,他不喜歡兜圈子。直覺告訴他,面前的這個男人也不喜歡。
男人手中轉動着已經空掉的酒壺:“她說的對,你果然忠於你的主人。我很欣賞。”
男人眯起了眼,原本就火紅的瞳仁透出了一絲尖銳的神采,果然是個高高在上的王者。
“本王之前還打算要將你歸於己用,今日一見,卻覺遺憾。”
遺憾你不會成爲我的屬下了。
這是句沒說出口的話,但他相信喬影已是明瞭。
“其實本王真的沒什麼陰謀,真的。”
他的臉上卻浮現了一絲笑意,像是被自己的這句話逗笑了。
“我只是想幫自己美麗的王后達成願望罷了。”
煩躁。
又是那股莫名其妙卻又如影相隨的煩躁感。
喬影突然覺得對面男子的笑實在是很刺眼。
男子突然起身,優雅的理了理袖口。
“本王只是對人人口中不離的樂正清很是好奇罷了。雖說本王與一些人做了些交易,其實這件事本王並不會多加干預。”
“喬影,你可以回去了。替我帶句話給樂正大人。”
“請講。”
“這換雲之國,你來滅了便是。否則。。。。。。”
說完這句並不完整的話,男子便踏着一地的清輝跨出了院門。
喬影在院中略坐了一坐,便也出去了。
“駕!”
飛奔馳騁在顛簸的山路上,喬影不斷揚鞭催促馬兒快些,他心中有些不大好的預感。從換雲國王的話語裡,他明白這次的事情果然是有換雲國和朝中之人的參與的。更重要的是,他總覺得帶給家主的話裡藏着浩大的腥風血雨,他得趕緊找到家主,不然,怕是會出事。
快到達邊境的時候,不出所料的,他遇到了正帶兵趕路的樂禮正。
原來喬影去見秋之前,怕遇到不測,耽誤了大軍的行程,便着人給樂禮正帶了信,希望他能趕來京城替自己帶兵。
彼時樂禮正也正擔心,故而一接到密信,便火速趕了過來。
是以秋打着困住喬影便能拖住大軍的這個主意,其實是失敗了的。
所以喬影其實很疑惑,只要樂禮正一出現在京城,敵人的情報網便定能知曉。那麼秋爲何還會那麼傻的設下這個局來引他見面呢?這次的見面除了讓喬影吞下了一個不知道是毒還是蠱的丸子,除了帶到了換雲國王的一句話,其實並未有什麼實質性的成效。
或者。。。其實是對方佈局太深,自己看不出來?
“將軍。”喬影策馬奔到了樂禮正的身邊,並未受到阻攔,看樣子事先已經有人報告過了。
“喬影。”樂禮正微笑點頭,臉色卻十分的凝重。
“喬影。”一人亦從樂禮正的身側探出頭來,愁眉苦臉的打了個招呼。
喬影這纔看見被樂禮正擋住了些身形的樂尚文。他和這個習親王爺接觸的不多,只是因爲夫人的事情奉命調查過他。在他的眼裡這個習親王就是個抽風又不靠譜的毛孩子,不過家主卻叮囑了要時刻的提防着他點,只是提防歸提防,家主待他仍然不同尋常的親厚。
唉。。。這些朝堂之上的事情真真難懂。還是老老實實的追隨家主吧,人心難測啊!!!
此刻這個一貫嬉皮笑臉的王爺卻好似突然間頹唐了不少,也不再那麼注重自己的容顏了,終日的快速行軍讓他全身都灰頭土臉的,再加上一張拉的老長的苦瓜臉,着實像根蔫了的蘿蔔。
他也跟來幹什麼?
喬影的一顆心忽的下沉:“將軍,是不是我家主子。。。。。。”
“恩,她失蹤了。”
“怎麼回事?!”
“之前邊疆的消息一直被封鎖,我便覺得奇怪。自從國師到了那裡,這消息封鎖的局面也終究算得上是打開了。可是。。。七天前我卻接到了國師身邊人的報告。說是,皇上和國師一起失蹤了!”
樂禮正雖極力保持着鎮定,語氣卻也泄露了他心底的焦急。
喬影一時怒極,竟不能言語。
“就連跟着皇上的三十萬大軍,也詭異的消失了。”樂尚文亦憂心忡忡的接口道。
“此話怎講?”什麼叫。。。詭異的。。。消失了?
“就是說。。。三十萬的人馬,除了之前遇襲損失掉的無萬人找到了掩埋的墳冢之外。其餘的二十五萬兵馬。。。全部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