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山杏爲了自己的事,發這麼大的火,萬欽山很是動容,他最是知道,自己這個小妻子,一向覺着冷靜,就算親兵侍衛失蹤的時候,她也是冷靜的發佈着命令,用理智等回了四個人,還有當初在邊關帶着百姓們白手起家,沒糧沒地的,她也沒有半點兒的驚慌、憤怒,但她現在怒了,爲了自己,這真是讓萬欽山沒想到的,那麼堅定的一個人,會爲了自己亂了心神,萬欽山知足了。
山杏此時的表現,比給了他軍功都讓他滿足,
“山杏,你別生這麼大的氣,朝廷上一向都是這樣的,有人立了功,要有好處拿了,就立刻會有些甘心的人站出來,自己拿不到好處也不想讓別人拿到,這就是所謂的小人之心了,這樣的人太多,我們攔不住也擋也不完,所以,我們乾脆就不跟他們這些小心計較。”
萬欽山是想要安慰山杏,但山杏可聽不得這樣的話,
“憑什麼不計較啊,這不是少給點銀錢賞賜,這個軍功,是你流血付出的證明,憑什麼他們說一句你不好,你這些血汗就白流了,你帶領着戰士們守衛疆土,流血流汗,他們在京都紙醉金迷,坐享其成,等你們回來,他們還要剝奪你們的戰功,詆譭你們的成績,憑什麼啊?我第一個就不服。”
山杏是真的激動了,憤慨了,這個破爛的朝廷,憑什麼還爲它流血犧牲,她真爲那些被永遠留在邊疆的戰士們不值,
“大山哥,現在不是你一個人軍功的問題,而是你帶領的整個軍隊,都因爲你被人上了摺子,把到手的功勞給撤銷了,這個咱們絕對不能容忍,這是對戰士們忠心爲國的褻瀆。”
“他們如果只是說你帶了我去邊關,有些什麼小心思,咱們只當聽不見也就算了,被人笑罵我也就認了,畢竟我去邊關,確實是爲了陪你,怕你出事,想要給你幫助,我沒大義到去爲國爲民,他們這麼說我也不委屈……”
山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身子抖了一下,萬欽山很明白,山杏還是不肯認命的,只是,有些委屈不受也不行。
“畢竟我也沒想着去撈什麼功勞,但要抹煞戰士們的成績,我是無論如何也不允許的,大山哥,不管你怎麼想,我們兩個什麼都得不到也沒關係,但戰士們的功績一定要爲他們爭取到才行,他們跟了你一場,也不能讓他們太寒心了,怎麼也不能讓他們覺得白跟了你這位將軍一場。”
山杏是真的爲戰士們覺得委屈。
萬欽山心疼了,心疼自家媳婦受到這樣的待遇,可是,他現在又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總不能爲了這件事,在朝上跟羣爛人舌戰,他真不願意爲了這點兒軍功,跟他們扯那些沒用的皮,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就好,當初在邊關打仗的時候,自己想過回來領功受賞麼?沒有,萬欽山是半點兒這樣的心思都沒有,他最開心的事情,不過是看着邊關的百姓們安居樂業而已。
只是,當萬欽山親耳聽到朝堂上有人說自己去邊疆是爲了混軍功,還帶着媳婦行不軌之事,他真是替媳婦不值,當然也替自己不值,更替戰士們不值,但他也確實無心辯解,有些事情越描越黑,他拿不出證據來證實自己當時也是拼了命了,皇上會相信跟隨自己的戰士們的話麼,照着現在的情形,他可沒這個信心,如果自己能不賞不罰,大概就是最好的結果了,至於軍功什麼的,想都別想了。
而且看目前的情況,不止是得不着軍功,很可能還要背上什麼不該有的罵名呢,他自己被罵還無所謂,可他捨不得山杏背上這樣的罵名,想着山杏這一路跟着自己吃的辛苦,當初懷着身子去邊疆,這次帶着兒女回京城,哪一次不是辛辛苦苦的,更別說山杏爲了軍營的戰士,還有邊關的百姓做出的那些個貢獻,這樣的媳婦,就算跟那些個將軍拿一樣的軍功都是應該的,可現在卻弄得這麼狼狽,真是太不甘心了。
聽山杏剛剛說自己不委屈,萬欽山都要慪死了,於是他死心了,於是他心灰意冷了,再英勇無畏,無慾無求的人,也抗不了在保家衛國之後,讓國家給自己背這麼大一個黑鍋呀,你可以不給功勞,可以抹煞辛苦,但不能污辱我的人格,人總要有些堅守才行,所以,萬欽山徹底地對這個朝廷失望了,所以,他不想去爭取了,他放棄爭取自己的權力了。
失望之後的他,以後國家再有什麼苦難,他都不會像這一次這樣,做個挺身而出的傻瓜英雄,不值得,他不是愚忠的人,我可以忠心,但你不能拿我的忠心踐踏我,人這一生,雖然要有追求,卻也要有底限,朝廷踩了萬欽山的底線,他也決定放棄對國家的忠誠,從今以後,他只對自己這個小家有責任,那些爲國爲民的事情,讓那些一心爲國,看不上他們的人去貢獻吧。
看到萬欽山的狀態,山杏也是很心疼的,小時候給他灌輸了那麼多爲了江山社稷,拋頭顱灑熱血的英雄主義思想,可現實卻把人傷得體無完膚,山杏真是有點兒無話可說了,
“算了,大山哥,我們先等待結果吧,今天不是隻是有人遞了摺子麼,看看皇上怎麼奪麼再說。”
萬欽山眉間劃過一絲厲色,皇上能怎麼說,既然他能讓人當朝把摺子讀出來,那意思還不是不言而喻的麼,已經是想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了,要的就是當廷震懾的效果,皇上大概是想,在自己回來的第一天,就讓自己知道,他是不爲會了自己徇私情的,那也就是告訴自己,你別掙扎了,認命吧,萬欽山苦笑了一下,他本來還想着,替自己手下的副將和幾個千夫長再爭些利益呢,真是笑話。
看來,還真像山杏說的,他們這是跟錯了人了,自己就是個窩囊的將軍,被人逼到這樣的境地,竟然是束手無策,他做爲先鋒,往外拓疆五、六百里,那些朝堂上的人都是瞎的麼,難道就爲了一已私利,就能抹煞掉自己的這些功績?場是一場一場打出來的,有誰會這麼好運,一直碰上孱弱的軍隊,一直保持勝績?這根本就是一場明顯的陷害,可架不住皇上信啊。
沒做任何調查的情況下,就在朝堂上對自己進行公開的審判了,今天沒有直接擼了自己的職位,怕是已經給自己面子了,
“山杏,不管出現什麼樣的結果,咱們都別急好麼?我現在能求的,只是咱們一家人的相信,外人的眼光,我已經不在乎了,只要我們一家人好好的,那就行了,好在孩子們還小。”
是啊,好在孩子們還小,不會因爲父親的事情,而跟着受到屈辱,但老人們,一定是會傷心的,明明前段日子,還在爲自己開疆拓土受到褒獎而高興着,這一轉眼,自己就快要變成國家的罪人了,自己這樣的功績都能領到這樣的待遇,不知道那些個打了很多敗仗的人,朝堂上又會如何決斷,或許,會說他們遇到的都是硬點子,他們纔是真英雄,萬欽山笑了,笑得幾乎要慪出血來。
看到萬欽山的面色明顯不好,山杏趕緊轉移了話題,不想讓他再繼續想這些傷心、晦氣的事情,
“大山哥,水已經準備好了,你快點去洗一洗,換一身乾淨衣服,我們好去母親的院子裡陪老人和孩子們,不管怎麼說,判決還沒有下來,我們不能現在就自己亂了陣腳。”
山杏把萬欽山推到洗浴間門口,看着人進去,山杏轉回身,要幫萬欽山拿換洗的衣裳,只是,她終於是壓抑不住了,路過桌邊的時候,狠狠地踢了一腳,踢得自己的腳趾生疼,這讓她更是鬱悶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憋屈得眼珠透紅,卻是無計可施,這本來就是個沒什麼道理可講的社會,皇權至上,自己再難過,也幫不上大山哥什麼忙。
可是,讓自己就這麼幹看着大山哥受委屈麼?山杏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她咬了咬牙,心裡仔細地琢磨着,現在要先冷靜下來,別被這一時之氣沖壞了頭腦,自己要好好地想一想,好好地做一下安排,看看如何才能以一已之力扭轉乾坤,山杏不信邪,有一句話叫‘事在人爲’麼,就這麼被人壓着打,自己是絕不甘心的,就算是流血流汗,也要趟了一條路來。
邊關那樣的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現在只是小人做怪,難道自己就任着他們猖狂了麼,絕不!山杏握了下拳頭,剛剛萬欽山的神情,讓山杏很難過,本來應該成爲蓋世英雄的,不說萬欽山改變了戰場的格局,使得國家得到了更大的利益吧,最起碼這也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少年將軍,爲了國家和人民,他付出了他該付出的一切,卻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報。
“大山哥,我幫你拿衣服進來。”
山杏敲了敲裡間的門,然後推門走了進去,看到躺靠在浴桶裡的萬欽山,一臉的疲憊,半眯着眼睛,陷入了一種無意識的瞑想中,山杏走過去,拿起布巾替他擦着背,萬欽山感覺到有人來了,這才睜開眼睛,朝後看了一眼,見是山杏,他自動地趴到前邊的桶沿上,讓山杏方便下手。
“大山哥,我都說了,現在別想那麼多了,等到皇上的聖旨下來,我們再想轍吧,總不能爲了別人的不仁義,我們就不過自己的日子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還沒到最後認輸的時候呢。”
山杏話音一落,耳邊就傳來一聲悠長的嘆息,在山杏還信心滿滿的時候,萬欽山卻是太過傷心了,喜滋滋的進宮述職的當天,這樣的當頭棒喝,讓他措手不及了,此時的萬欽山,再也沒有想爭的力氣,他是真的心灰意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