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兩日裡,夏湘老老實實呆在府裡。
李毅卻滿京都地閒逛,尋找那抹熟悉的小小身影。一番尋找,一無所獲。李毅說不上歡喜抑或失落。
歡喜因夏湘或許聽了自己的話,老老實實呆在了府裡。失落因想着還會見面,卻終於沒有見到。
第三日,李毅依然在滿京都晃悠。而夏湘,卻乖乖站在夏府大門口的影壁後,穿的整整齊齊,默默等待着父親的歸來。
她懷裡抱着個紅色大條幅,顯得十分笨拙又可愛。
“小姐,要不回去罷。老爺回來,自會去看您,若老爺夜裡纔回來,難不成您要站在這裡等到天黑?”碧巧見夏湘曬得不善,小小的鼻尖兒上已經裹着一層細細的汗珠兒,有些心疼。
日貫中天,蟬鳴不絕於耳,讓人們原本因悶熱而煩躁的心情愈加焦灼。今年夏天的炎熱來的格外早。
夏湘累了,抱着條幅蹲在地上,輕輕拭去額上的汗珠兒,咬着肉嘟嘟的嘴脣,氣鼓鼓地說道:“天黑就天黑!等到天黑有什麼不好,夜裡還能涼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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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巧暗暗叫苦,心中默默唸叨着:老爺老爺,您可早些回來罷。夜裡涼快是涼快,可受不了蚊子啊。再說,不等熬到夜裡,小姐可能就中暑了!
許是碧巧的祈禱管了用,不到一刻鐘,夏安的馬車真的平穩而悠閒地朝夏府門口駛來,停在了一處相對濃重的樹蔭下。
“來了來了!”碧巧一激動,猛拍夏湘肩膀,把夏湘拍的呲牙咧嘴。
兩人從影壁後偷偷探出頭,瞧見夏安從馬車上走下來,擡頭望了眼自家府門,露出個淡淡的溫馨笑容,一閃而逝。
富貴將馬車停好,跟着老爺邁進府門。
夏湘有些緊張,死死抓着手中的條幅。
夏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夏湘忽然衝出影壁,展開手中條幅,奶聲奶氣卻又底氣十足地大喊一聲:“恭迎父親大人回府!”
一條不大的紅色條幅驀地展開來,上頭歪歪扭扭寫着四個字:歡迎回家!
然而,夏湘卻發現面前空無一人,目光越過敞開的大門,直接望到馬路對面那一排高大挺拔的綠樹。
父親呢?
“湘兒!”夏安十分溫柔地喚了一聲。
夏湘循聲望去,發現父親正站在影壁的另一側,望着她似笑非笑,卻又飽含溫情。夏湘臉一紅,笨拙地轉了個身,將條幅朝向父親,眯眼笑着,又重複了一遍:“恭迎父親大人回府!”
夏安顧不得路途奔波後的疲乏,大步朝夏湘走去。
及到近處,他蹲下身來,盯着夏湘手中的條幅,忍俊不禁:“這字……”
夏湘吐了吐小舌頭,嘻嘻笑着:“湘兒照着樣子,自己描的。醜了些,父親莫要見怪!”
望着女兒鼻尖兒上的汗珠兒,熱的微微泛紅的小臉兒,夏安心中涌起一陣溫暖、心疼、並着一絲愧疚。
“不醜,湘兒才八歲,能寫出這樣的字,很不簡單了。”夏安違心地誇讚着,卻發自肺腑地喜悅着。
他驀地將夏湘攬在懷裡,聲音粗嘎,隱約有些酸澀的味道:“我……不是個好父親!”
夏湘愣了片刻,旋即笑道:“您有許多事忙,不能陪在湘兒身邊,又不是您的錯兒?父親是不是好父親可不是父親說了算的,是女兒說了算纔是。湘兒認爲,父親是個很不錯的父親,比這天底下許多父親都要強上許多。”
這一番話繞口令一般脫口而出,夏安一怔,旋即想明白話中的意思。
他鬆開抱着夏湘的手,轉而拉住夏湘的小手,笑着說道:“走,隨父親回家去,父親讓廚房做湘兒最愛吃的紅燒鯉魚好不好?”
啊?夏湘暗暗叫苦,自從那次被所有人知道自己喜好這口兒,蘇姨娘就隔三差五讓廚房給自己做紅燒鯉魚。如今,自己一見到紅燒鯉魚便吃不下飯,未曾想,父親剛回來,就要拿這個來折磨自己。
可是,她能說不嗎?
“好!謝謝父親大人!”她笑的甜甜,心裡卻在咕嘟咕嘟不停冒苦水兒。
大手牽小手,直接入書房。
父親接過富貴遞過來的手巾擦了把臉,又吩咐富貴洗了手巾給夏湘。父女倆一一擦了臉上汗水,坐在兩張椅子上,相視而笑。
“想寫一手漂亮字,需得有個好先生,”父親似笑非笑地望着夏湘,毫不留情地說道:“不要以爲可以瞞得了所有人。胡先生雖學識淺薄了些,貪慕虛榮了些,卻也不至說出那些有損德行的言語。必是你……”
夏安笑着望向夏湘,不再說下去。
“父親大人睿智,什麼事都瞞不過您。”夏湘小意地拍着馬屁,心想,姜到底還是老的辣。
本想借着迎接父親時的良好表現,順勢請求父親關於西席先生的事情。
誰知,還未開口,父親便翻起了舊賬,竟還是關於胡先生的,這讓自己如何開口?
“不然,讓你與明哥兒一起讀書,如何?”夏安隨手拾起桌上的書,低頭翻閱。
夏湘驀地擡起頭,驚訝於父親的這個提議。按理說,女子與男子所學書目並不相同,父親怎會心血來潮,讓自己跟夏明一起讀書?
忽然,她想到趙姨娘,一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父親擡起頭,玩味地望着夏湘。
夏湘嘿嘿笑着,趴在父親的書案上,神秘兮兮地說:“父親大人,虧您想出這麼個壞主意!您就饒了趙姨娘吧。”
父親微微一愣,旋即明白夏湘話裡的意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伸出手指點了下夏湘的小腦門兒,嗔笑道:“你這機靈鬼!”
讓湘姐兒跟明哥兒一起上課,恐怕趙姨娘會氣的病情加重。
日頭漸熱,高懸天空之上。
夏安取出隨身帶着的扇子,展開來,看到上頭的畫,還有那首夏湘版的如夢令,微微翹起嘴角,一壁搖着扇子,一壁問道:“那你說……要請個什麼樣兒的先生纔好?”
終於說到點子上了,夏湘在心裡長長舒了口氣。
“那日去丞相府的賞花會,我聽人提起過,咱們京都裡有個出了名兒的閒散人才!”夏湘頓了頓,稍稍將聲調擡高了些:“那人……叫周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