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念怡從未見過到風月樓還這般靦腆的男子,她委身坐在圓椅上,姜尋轉身向着窗外,沒看下面的人潮菸火氣,只是借這微涼的秋風來平靜自己的心情。
孫念怡柔聲道:“公子不用擔心,小女子不想做的事,天下間沒有人能勉強。”
姜尋害怕被這奇女子調戲沒敢轉身道:“好,在下告辭。”說完想走正門想着不妥,又要從窗戶跳出。孫念怡急忙喊道:“等等。”
姜尋回過頭,孫念怡疑惑道:“你是怎麼躲過雷二叔的?”
姜尋指着木樓上道:“那個翹着二郎腿睡覺的漢子?”
孫念怡氣的一跺腳,噘嘴生氣,姜尋正要離開,敲門聲響起,風月樓上傳來響亮的噴嚏聲,想必是被秋風吹的着涼了,孫念怡美目看眼姜尋道:“你別下去,雷二叔很強的。”
姜尋想到第一次跟吳老交戰,時至今日還是記憶猶新,他環顧四周,滿屋的古琴,根本沒有藏身之地,孫念怡示意自己的牀,姜尋木訥着緩慢地藏到這張無數男人夢寐以求的牀上,孫念怡與外面女子笑聲幾句,重新關上了門。
孫念怡回屋道:“公子請出來吧!”
姜尋撥開淡黃的簾幕從軟塌下來,孫念怡抱着一把被包裹好的古琴,道:“在通化城最後一次出臺,公子同去嗎?”
姜尋微微點頭,跟在孫念怡後面,孫念怡瓊鼻微皺,道:“好大的血腥味。”說完,來到窗邊微微把頭探出去,伸出白如藕的胳膊關上了窗。
姜尋在後面擡起袖子並沒有聞出所以然,二人走到門口,孫念怡誒呀一聲,把琴放在桌子上,臉上竟出現微紅,小聲道:“公子能不能先出去等等待,小女子忘換衣服了。”
姜尋這才正視孫念怡的穿着,身上的輕紗只到肩頭,秀美的頸項露出白皙的皮膚,輕紗直到小腿,孫念怡赤足踩在腳下的毛毯上,這真的是人間的女子嗎?姜尋心中自問,不自覺間竟有些癡了。
孫念怡感到這具有侵略的目光,眉毛微蹙,又恢復神態,笑問道:“公子,你說世間男子都是這般嗎?”
姜尋一驚,撇過頭去,逃離般從房間出來,在外等待他愈感失掉風度,愈想愈不舒服,等待過程中,時間如膠如漆,當房門被打開的時候,姜尋的心中好似也出現光芒。孫念怡穿了一件粉紅的長衣,姜尋擡頭看她的臉,滿頭秀髮被盤成髻,也化了濃眉,整個人彷彿從亮麗的清荷長成飽滿的牡丹,孫念怡的腳步沒有停留,攜着胭脂的味道與姜尋擦肩,姜尋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感嘆:女子的變臉速度真快。
跟在後面沒走多遠,幾個女子出來爲她拖着長長衣尾,孫念怡在一名女子的耳邊說了幾句,那女子跑開,很快就帶着二層管理者過來,二層管理者站在姜尋的面前躬身道:“請。”
在管理者的領着下進入二層房間,姜尋通過微弱的光芒找着座位,目光掃過,剛巧朮赤兒向門口看來,姜尋嘴角一笑,坐到朮赤兒旁邊,朮赤兒把手邊的酒壺往姜尋方向推了推道:“看來朋友你也被琴姬勾去了心。”說着,風月的一名倒酒女子走來爲姜尋的空杯上倒滿,朮赤兒看着女子一笑道:“二層黑暗,姑娘擦錯胭脂了吧!”
女子不懂朮赤兒的話,擡起頭露出酒窩微笑着,當一個男人跟女子待久了臉皮會變厚吧,聽着朮赤兒的話姜尋臉不白不紅,舉杯喝酒心中居然還有幾分竊喜。
朮赤兒看姜尋的手中又持空杯,慢慢地給他滿上道:“能讓我倒酒的不多。”
姜尋心情好,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那麼,你是哪種。”
朮赤兒仰頭一笑,灑脫道:“求朋友給我與琴姬春宵一刻的機會。”
姜尋聽後沒有回答,微笑着喝下杯中的酒,喝完想到那叫夫日格的將軍,奈何後面天黑,什麼都看不到,朮赤兒極其敏感道:“朋友有心事?”
姜尋沒有回答,陸續上來的女子把數個燭臺放下並且點燃,窗戶都被開到最大,以免產生的氣味嗆到衆人,偌大幽暗的房間中那顫動的燭火爲這裡增添幾分神秘,臺上六名女子踏着舞步出來,而孫念怡則邁着盈盈細步,其形,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把古琴解開放在琴架上,用手輕輕撥弄下琴絃,姿態優雅中還帶有帶有幾分嫵媚,臺下有人喊道:“要能與琴姬遨遊草原,真是死也值了。”
孫念怡神態柔美,笑不見齒,眼神向聲音處看去道:“得其垂憐,小女子真是三生有幸。桃花夭夭,灼灼其華,桃花漫天飛舞,諸位大人可否與相戀的人漫步其中。”說完,孫念怡對着衆人微微行禮。
琴聲響起,如膠如漆,就像戀人從朝陽到日落待在一起都不覺膩,滿山的桃樹開花了,勁風襲來,桃花落下,男人揹着包袱走過桃林,女人依依不捨地目送,那雪白的手絹沾有多少相思淚。隨着琴聲變化,臺下衆人看到女人站在破舊的高牆之上遠遠眺望,琴聲突然急促,大風颳來,那桃花再次飛舞,琴聲緩慢,像是女人抹着眼淚訴說,突然,她向男人的方向跑去,不顧桃花打在身上。
在最猛烈的地方,琴聲戛然而止,整個二層安靜無比,幾人一言不發快速從座位離開,大部分的人喝下杯杯酒水,姜尋感到此刻的二層充滿悲嗆,孫念怡看眼姜尋偷偷一笑,抱着琴就要離開,後面急促的聲音傳來:“美人等等。”
孫念怡停下腳步,姜尋眉頭微皺這聲音的主人就是夫日格,房間中的氛圍被破壞的一乾二淨,夫日格拖着一身肥肉跑到臺下道:“當見到美人第一眼,就深深陷入無法自拔,美人能不能單獨聊聊。”
姜尋細看矮小又肥胖的夫日格,他的頭頂只剩稀疏的幾根頭髮,那張圓潤油膩的臉上因爲笑的太用力擠在一起,那細小的眼神中盡是男歡女愛,孫念怡微微欠身道:“小女子就要離開通化,恐怕要拂了大人的意。”
夫日格又向前走了幾步,仰頭正視孫念怡道:“美人,我夫日格對着蒼鷹起誓,絕不會讓你受委屈。”
這時二層有漠人,嗓門如雷道:“又醜又胖的癩蛤蟆,癡心妄想。”
夫日格聽後,回頭環視,從懷中一顆極長的狼牙,對衆人道:“我夫日格脾氣不好,各位想惹得部落爭鬥嗎?”
沉默大半人,但這裡還有將軍或是部落首領之子,他們血氣方剛,英雄救美的機會哪能錯過,站起身向夫日格走去,夫日格面露狠色直接抽出刀來,眼看就要發生爭端,孫念怡的身後整齊地站着三名大漢,他們的面貌相似,眉宇緊皺,目光如劍,喝道:“大膽,你們大王已和風月之主約定,風月中不得發生任何衝突,你們想要挑戰王權嗎?”
漠人聽後,漸漸退去,夫日格還想說什麼,卻被雷家兄弟的怒眼弄得毫無興致,離開時對着孫念怡微微行禮,雷家兄弟看到第一排的朮赤兒抱拳行禮後護送孫念怡離開,姜尋也要離開,朮赤兒跟了上來道:“朋友,漠人魯莽,見笑了。”
姜尋感嘆道:“這風月之主真夠厲害。”
朮赤兒伸出手摸着刷有紅漆的柱子,笑道:“你不知道還有很多。”
姜尋笑問:“莫非你知道?”
“一知半解。”
就要出風月樓,聽見外面出現打鬥的聲音,走出風月的門,只見街上站滿了守衛的漠兵兩名將軍正在與夫日格單挑,他們身材雄壯,肩膀聳動,夫日格的個頭雖然矮小,但衝勁十足,率衝過來抱住面前的將軍,二人咬着牙進行着力量的僵持,街上很快被圍得水泄不通,後面的漠人看到前面的士兵不敢發言,朮赤兒怕韓權衍知道漠人相鬥,撥開路上的士兵,走上前道:“通通給我停手。”
那兩名將軍這些日子就常在風月樓,朮赤兒的面容他們早就知道,微微行禮,結伴向遠處走去,夫日格看着眼前的陌生人,腦海中掃過一遍卻也說不上是誰,看那兩人恭敬模樣想來絕不簡單,他吐着酒氣,恭敬詢問道:“你是。”
“以後在風月樓不要做丟人現眼的事。”
朮赤兒從層層包圍的漠兵中出來奔向那華麗的馬車,與姜尋擦肩時,道:“再見,朋友。”一隻腳剛踩上馬車,一名有些瘦的青年道:“大人出事了。”
朮赤兒停下腳步,任由青年趴在他耳邊小聲說着,他的面色冰冷,表情嚴肅,道:“走。”說完,直接鑽入馬車。
走出燈火通明的街,姜尋覺得今日的夜格外的黑,擡頭向天上望去,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只有那無盡的陰雲,向西南看去,閃電劃過蒼穹,卻聽不見雷聲,快步往回走,豆大的雨點落在頭頂,嘩的一聲,雨大了,姜尋跑到一家掛有大燈籠的門前躲雨,半個時辰過去,地面上形成水汪,藉助那微薄的燈籠光亮,能看到雨細如絲。往回走,冰涼的細雨落在皮膚上就像涼針扎入,推開門,在院中就能聞到濃厚的酒氣,來到有燈火的書房,狄重醉倒在牀下,懷中抱着酒壺,垂下的腦袋流着口水,姜尋扯下被子扔到他的身上。回到房子點燃蠟燭,當蠟燭亮起時,桌上被包的嚴實散着烤肉香味的油紙,扒開油紙裡面是一塊羊排,姜尋看着書房的方向微微笑着,沒想到狄重這糙漢子有這份細心,被羊排的刺激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餓意傳來,姜尋遞到嘴邊滿足地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