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丙奎接着說道：“尤其是田天勤那傢伙,逢人就講那些話,見地方就放那些屁,處處跟我唱反調!真是氣死人!我要不是看我如今也是一保之長,替着百十戶人家辦事的話,真恨不得撕爛他田天勤的那張臭嘴巴,敲掉他滿嘴的狗牙.就是這樣還解不了我心裡的氣!”
湯丙奎咬牙切齒地說完這些話,看了看陶明桂.陶明桂低着頭,像個認錯的孩子一樣,老老實實地站在那兒不吱聲.湯丙奎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道:“好啦!不多講.只是我要叮囑你一句!往後你要把你那慶福伢子管嚴些,莫讓他在外邊胡說八道.這回是碰上我,要是遇到了劉鄉隊長,不抓他坐班房纔怪哩!哼!你看好了,那田天勤遲早是要被劉鄉隊長關進班房去的!”
湯丙奎說完這些威脅的話,就起身走了.陶明桂趕緊把湯丙奎送出門,還說了些讓湯丙奎寬心的話,並表示今後一定會多多地管教慶福,免得他言多失嘴,惹禍上身.
***********說來也叫人不可細細默神,湯丙奎身爲保長,爲陶明桂抽中籤中壯丁的事,還到陶明桂家裡來表白一番.外人不曉得這其中的妙用,湯丙奎自己心裡是清楚的,他爹湯九老倌雖說年到六旬,卻是個清白人.崽雖當了保長,他卻不仗崽的勢,反倒常常警告湯丙奎,不要做那些喪盡天良的事!當初,劉春如拉湯丙奎出來當保長,湯九老倌卻不贊成.他不想讓崽去幹保長那差使。原因是他對劉春如的印象很壞,認爲崽和他搞在一起,一個出神事,一個出鬼事,能做出甚麼好事來?湯丙奎有他的想法，他平日不太想下田做工夫,出門當個保長,跑跑公事,在他看來是個美差事,蠻樂意幹.父子倆一商量,一個樂意,一個反對.湯丙奎一默神,爹是個直性人,生出來就是個犟脾氣,他不贊成的事,自己想當保長吃甩手飯是辦不到的.但,隨着年齡的變化,爹越來越膽小怕事,何不把劉春如搬來,以坐班房來恐嚇他.
湯丙奎當了保長以後,外頭只要有人講湯丙奎的壞話,湯九老倌就要把湯丙奎喊到跟前盤問一番,還口口聲聲地說,湯丙奎跟着劉春如變壞了,以後不得好報應.
解放後,人民政府根據湯丙奎的罪惡,抓湯丙奎坐了班房.湯九老倌對湯丙奎說:“早就喊應過你,不要跟劉春如那傢伙胡作非爲,你就是不聽,這是你應得的下場!”當然這是後來的事,暫且不提.
********而眼下,湯丙奎利用抽籤的機會,事先用五塊光洋串通好保丁,做了一番手腳，如願以償。更讓陶明桂默神不到的是,湯丙奎其實早在半年前就打他那條水牛牿子的主意,只是冒得機會得到手罷了.
湯丙奎事先做好手腳讓陶明桂中籤,他可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在排隊的時候就安排陶明桂站在第二排的頭一個,當第一排的人抽完第一個籤筒時,那個買通好的保丁立即換上第二個裝滿全寫有‘中’字籤的籤筒。當那籤筒出現在陶明桂面前時，陶明桂那顫抖的手伸出去,無論他怎麼抽,抽到的都是中籤!而陶明桂一旦抽出中籤後,籤筒就不能再讓人繼續抽了,因爲兩個壯丁的名額已滿,再讓人抽下去,那做了手腳的籤筒就會讓人發現.當初，田天勤和田月先不知察覺到什麼,叫嚷着還要抽下去時,着實讓湯丙奎心驚肉跳一番.
抽完籤的第二日,慶福跑到天勤家,把湯丙奎牽走水牛牿子的事告訴天勤了.天勤回憶起抽籤時的情景,心裡就明白了,那天湯丙奎執意不願再抽下去,一定是在第二個籤筒裡做了手腳……事情像風一般地傳了出去,說的人之多,傳的人之廣,讓湯丙奎大吃一驚.就連相隔十里路的青龍鋪飯店的老闆都曉得了.
這日,湯丙奎從飯鋪吃喝出來，就開始默神打主意,想要封住衆人的嘴巴,那是封不住的.但,必須先把陶明桂的嘴巴嚴嚴地封住.回到家裡後纔好向他那愛管閒事的爹有個交待.現在，陶明桂的嘴巴已經讓他封住了.湯丙奎的心總算是安靜下來。
*******安靜之餘，記憶的思緒忽然把湯丙奎帶進抽壯丁的第二日……
湯丙奎那日牽着陶明桂的牛回家，一路上他便不停地默神,自己牽條牛回家,爹會如何看他呢?會相信他嗎?對,爹要是不信,就讓他問陶明桂去,只要陶明桂不說我搗他的鬼,就不怕爹不相信.再不行,又搬出劉春如來。至於外頭人,願怎麼說就讓他說去。
湯丙奎就這樣想着走着,走着想着,看到前邊不遠處就是自己的家門.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但,有劉春如來壯膽就不怕了。想到這兒，湯丙奎也就放寬了心。
“爹,我買了一條牛!水牛牯子!”湯丙奎牽着牛回到家,擡頭見湯九老倌捧着水菸袋坐在階基上抽菸,就這樣告訴他爹.
“真是買下的?”湯九老倌頭冒擡,只用眼睛瞟了瞟湯丙奎,“是敲來的吧?”
“不是!不是!”湯丙奎趕忙說,“是買來的!”
“誰家的?”湯九老倌繼續追問,聲音不大,卻很嚴厲.
“陶明桂家的,”湯丙奎故作坦然地說,“他中了壯丁,不想去……”
“他不想去?你就牽他的牛?”湯九老倌打斷湯丙奎的話,懷疑地看着湯丙奎,“換過來默默神,你要是陶明桂的話……”
湯丙奎打斷他爹的囉嗦,信口扯白道:“陶明桂不想去,要買壯丁,劉鄉隊長答應幫忙.陶明桂卻又拿不出錢,就來求我,並當場牽出這條水牛牯子,要賣給我.我默神,買他的牛,一來是救人之急;二來我家那條黃牛又瘦又有病,做工夫不應急.買下它也要得.就這樣,我便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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