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懷禮要與同僚應酬,今晚沒有回府用飯。
杜雲蘿笑着給甄氏夾了塊魚肉,笑道:“母親極少處罰下人,突然一出手,把祖母都唬了一跳。”
甄氏苦笑:“該賞的時候要賞,該罰的時候要罰,賞罰分明,纔不會亂套。”
杜雲蘿微微垂眸:“我知道了。”
用了飯,杜雲蘿與甄氏說起了應金氏登門的事體:“中軍都督府的僉事,我看四嬸孃的樣子,很是心動。”
“能不心動嗎?雲諾嫁得體面些,一來她賺名聲,二來對府裡、對你四叔父、雲瀾都好。”甄氏笑着道,“就是不知道那家人到底如何,老太爺和老太太少不得多打聽一番。”
杜雲蘿應了兩聲,見夜色漸濃,便起身回了安華院。
行至半途,秋風拂面,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杜雲蘿眯起了眼睛避開了風頭,腦海裡突然想起春日裡馬蹄揚起的黃沙……
那日在馬場,與太子、穆連瀟幾人一起踢馬球的不就是中軍都督府的人嗎?
應僉事的兒子應稽也是在中軍都督府做事的,不曉得穆連瀟認不認得那人。
杜雲蘿回到房裡,就把錦靈叫了進來:“我有事體要問世子,回頭你幫我把信交給雲棲。”
錦靈紅着臉爲難極了:“姑娘……”
杜雲蘿一時沒領會,半晌才琢磨過來,自己先拍了拍腦門。
她真是糊塗了,以前還好說,如今錦靈與雲棲的婚期定下了,還有不到一個多月的時間,哪有準新婦動不動就往新郎官家裡去的,傳出去真要笑死人了。
杜雲荻不在京中,翌日裡,杜雲蘿只好拜託杜雲瀾。
杜雲瀾哭笑不得:“你尋我來就爲了這事兒?信裡沒寫什麼古古怪怪的東西吧?我替你傳信,萬一你惹事,祖父祖母跟前,三哥我的膝蓋就不保了。我快娶媳婦了,斷了腿可不行。”
杜雲蘿狠狠瞪了他兩眼,才撲哧笑了,壓着聲兒道:“我是那等糊塗之人?這可是要緊事情,我若是告訴四嬸孃,她轉頭就押着你去,你信不信?”
“信信信!”杜雲瀾連連道。
他敢不信嗎?不就是傳個話嘛,這小丫頭還真記仇,這都半年多了,還記得他在望梅園裡提醒她別做“糊塗”事。
小氣小氣真小氣。
信交由杜雲瀾送去,杜雲蘿也就放下心來,********替皇太妃抄寫經文。
安華院裡,花嬤嬤的空缺由洪金寶家的填補了
洪金寶家的在嫁人前,是夏老太太身邊的丫鬟,做事細緻,很得老太太喜愛,後來嫁給了家生子洪金寶,她就不在內院裡做事了。
這一回,夏老太太和甄氏商量後把洪金寶家的調到了安華院裡,是做好了讓他們一家給杜雲蘿當陪房的準備的。
苗氏從蓮福苑裡知曉了這事兒,她並不意外。
杜雲蘿的性子很“直”,這一年多是收斂了不少,但底子裡還是個爽直人,夏老太太放心不下,怕她在婆家吃虧,這一點很容易想通。
要不是離不了許嬤嬤,蘭芝的年紀又偏大了,夏老太太說不準把這兩人都給杜雲蘿送去了。
聽管人事的婆子嘀咕議論,苗氏道:“老太太定下來的事體,你們琢磨個什麼勁兒,有這工夫,趕緊去安豐院裡,把回頭伺候雲瀾和他媳婦的人手都排順了。”
當家太太發話,也沒哪個敢不從。
杜雲瀾的婚期就在眼前了,伺候的人手是要全定下來,可廖氏挑剔,只是院子裡做事的,她選了好幾撥了,都沒最終定下來。
好在,廖氏也曉得時間緊,人手挑出來還要調/教,又選了兩撥,這才都定下,交給安豐院裡的老嬤嬤和如今伺候杜雲瀾的大丫鬟們教訓。
十一月初一,杜雲蘿一早去蓮福苑裡請了安,就收拾妥當往宮裡去了。
皇太妃要的經文,她都已經抄寫妥當了。
慈寧宮裡,皇太后身子欠妥,已經擺上了炭盆。
皇太妃陪着皇太后說話,讓宮女接了經文,打開看了一眼。
“這個大小正好,我看得舒坦多了。”皇太妃點了點頭,又把經文遞給了皇太后。
皇太后掃了一眼,亦頷首。
皇太妃笑着道:“過年時送去寺裡供奉的經文,原本也是想讓你抄的,但你這個月就及笄了吧?及笄之後,事情不少,不耽擱你。”
事情,指的是定婚期,備嫁妝。
依着前世狀況,杜雲蘿曉得她三月裡就該嫁了,如此一看,時間還真的不多了。
聽皇太妃如此說,杜雲蘿就笑着微微低下了頭。
出宮之後,杜雲蘿沒有徑直回府,馬車停在了一處靜謐衚衕裡,等了兩刻鐘,就聽見有一人在車外停下了腳步。
“姑娘,”雲棲的聲音傳了進來,“爺還有些事兒,怕您等急了,就讓奴才先來跟您說一聲,請您再等會兒。”
杜雲蘿略有些失望,她還當穆連瀟來了呢,嘴上道:“我知道了。”
雲棲又道:“爺讓奴才給姑娘捎了碗粥,姑娘填填肚子。”
待杜雲蘿頷首,錦蕊撩開簾子,從雲棲手中接過了食盒。
盒子打開,裡頭裝了粟米粥,點綴了些紅棗花生,熱騰騰的,在深秋裡格外讓人歡喜。
錦蕊替她盛了一碗,杜雲蘿嚐了一口,滿意地點了點頭。
粥熬得軟糯,花生卻還是脆脆的,放了不少糖,甜滋滋的,最合杜雲蘿的口味。
一碗下肚,整個人都暖和舒坦。
又等了半個時辰,穆連瀟纔到了。
錦蕊看了眼準備上車的穆連瀟,又看向杜雲蘿,最後心一橫,跳下車。
穆連瀟見那車簾子晃了晃,隔絕了裡外,裡頭只剩下他和杜雲蘿兩人時,下意識摸了摸鼻子,暗暗想,雲蘿身邊的丫鬟還都挺有眼識的。
杜雲蘿盛了碗粟米粥遞給穆連瀟。
馬車裡暖和,粥沒有涼透,穆連瀟火氣好,這才十一月,他也不覺得外頭冷,這碗微涼的粥,吃起來剛剛好。
穆連瀟三口兩口喝完,道:“有些甜。”
杜雲蘿笑了:“我覺得正好。”
“恩,”穆連瀟放下碗,掏出帕子擦了擦嘴,“我知道你吃的甜,讓人多放了糖。”
杜雲蘿微怔,睨着穆連瀟,他怎麼知道的?就上次那顆薑糖就讓他知道了?